斯克裏格說,“出去。” 祝賀賀,“哦……”這也太不講情麵了,好歹也是剛剛有過肌膚之親的,碰了碰也算肌膚之親的吧? …… 言翊昨晚睡的太晚,早上是被言母惡狠狠的晃醒的,“抽血啊?”他迷迷糊糊伸出胳膊,就被言母毫不留情的紮上了。 哎,隨著他對遊戲的了解,有時候也能看到一些關於現實的新聞,如今可以說是世界和平,科技蓬勃發展,百姓平安幸福,可是為什麽不論是什麽時代,都有人生活在下水道一樣的地方,麵對著自己灰暗的未來束手無策呢? 熟悉的暈眩感陣陣襲來,言翊發現自己的眼前開始一陣黑一陣白,忍不住說,“差不多行了啊,我死了你兒子也活不了。” 言母怨恨的瞪了他一眼,才不情不願的拔出針,言翊忍不住問,“言好怎麽樣了?” 言母將要出門,頭也沒回冷冷說道,“和你有關係麽?” 行行行,沒關係,我不問了還不行? 聽著言母離去,言翊起身想要去關門,眼前一黑又摔回到床上,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可是渾身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眼睛都有些看不清楚東西,忍不住罵道,“這該死的三八。” 從枕頭下麵摸出來一管營養劑灌了下去,言翊滿心怨憤,緩了緩好不容易把火氣壓了下去,這麽下去他恐怕活不了多久了,要不是未來的營養劑還算靠點譜,他現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遍了。 祝賀賀上了遊戲,和朱咖克幾個人在營地外匯合,營地裏的其他人都跟著斯克裏格出去訓練了,他們五個留下由遠聽不如近聞看著跑一千圈。 朱咖克一看他臉色就問,“賀賀,你看起來很不好啊?算算日子,這又是月底了,你為什麽一到月底就一副精盡人亡的樣子?難道你每月一次?那也應該節製一點啊,好歹我們這訓練呢?” 祝賀賀沒好氣白他,“滾蛋。” 五人已經前後開始跑了起來,遠聽不如近聞站在門口幫他們計數。其實祝賀賀還是挺喜歡訓練的,最起碼可以鍛煉身體,而且最重要的是,在這寒冬他們每天都要做那麽多高強度的訓練,他終於不覺得冷了。 不過今天剛被抽了血,跑起步來他還是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漸漸就被他們四個丟在了後麵。不過祝賀賀邊跟著慢慢跑,邊在隊伍頻道把紅色品質的火晶石說了,斯克裏格給的這十萬肯定是要分給隊友們的,他把他們一個個叫回來,每個人交易了兩萬金幣過去。 朱咖克知道祝賀賀是個有便宜必占的個性,也知道他愛錢如命,所以總會時不時想出點辦法給他弄錢,既不傷害他的自尊,也讓大家都有得賺。 其實昨晚boss突然發難,他就想到了一些,但沒想到祝賀賀運氣這麽好,紅色品質的火晶石都拿得到。更沒想到,他得到的這第一桶金,竟然毫無保留的拿了出來要跟大家平分。 “我的這份就不要了,你先用著。” 伊莫拉也在隊伍頻道說,“小克不要我也不要了,按說小克出力最大,地圖是他的,人也是他認識的,我們不但升了級,還分賀賀的錢,實在過意不去。” 星燦點頭道,“是啊,再說這是賀賀憑本事偷來的,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伊索納說,“那不是偷,那叫拿……” 祝賀賀無語,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你們都是有錢人是吧?你們都含著金湯勺出生的是吧?必須拿著,這是我們最終小隊獲得的第一桶金,如果你們確定自己是最終小隊的一員,就拿上!今天斯克裏格還要給我十萬金幣,到時候再跟你們分!” 一聽這話,其他人才收了錢,朱咖克說,“你別給我們了,那十萬……你換個房子,換個感知頭盔,要不然老是看你那麽冷,我也挺心疼的。” 其他人都跟著點頭,除去朱咖克之外,另外三人其實都是普通人,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們知道祝賀賀天天吃營養劑,冬天被凍的暈過去,還用的最簡陋的vr眼鏡,這樣比起來,他們比祝賀賀強太多了。 可是他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需要人可憐的特製,他那麽堅強、那麽聰明,而且他非常的強,已經成了他們這個隊伍的靈魂人物。 他們是真的打心底裏心疼祝賀賀。 一千圈,真不是個小數目,他們跑了半天才跑了兩百多圈,體力不斷下降,想要一天跑完1000圈幾乎是根本不可能的。 遊戲中烈日當頭,五個人跑的汗流浹背,像老牛一樣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聽說今天斯克裏格帶新生們去了新的障礙賽道,那裏有水有泥,估計也沒比會噴火的沙地好上多少。 說到底遊戲還是便捷的多,斯克裏格一個人帶三百多人的團隊訓練,竟然還遊刃有餘。他可以搞來很多他們見都沒見過的工具,然後指揮學生挖溝渠、做雲梯,然後那些工具負責敲打他們…… 不過一想也是,曾經他可是能一個人帶幾萬人的團隊出去蹲boss的曠世奇才,這麽三百來個乳臭未幹的學生對他來說真不算個事。 祝賀賀擦了把汗,停下來看著頭頂火熱的太陽,感覺這段時間他已經把這輩子的汗都流幹了,偏偏外麵還那麽冷,如果出去洗澡非得凍的生病不可。沒辦法,小小的地下室這段時間的氣味又開始濃鬱起來。 他實在是跑不動了,肺呼哧呼哧的像個大風箱,而且是已經超負荷的大風箱,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被已經超他好幾圈的伊索納趕來扶住,“你怎麽了,賀賀?” 祝賀賀搖搖頭,他感覺到冰涼的汗水從他滾燙的麵頰上滑下,用衣服隨便抹了一把,“雖然斯克裏格救了我,但是……他還是一個魔鬼。” 伊索納也很累了,溫言道“要不然你去歇一會吧?” 星燦也跑了來,“賀賀,快跑,遠聽不如近聞過來了。” 祝賀賀揮揮手說,“你們先走,我慢慢的跟著。” 他們倆先跑了,祝賀賀恍恍惚惚的跑著,一時間覺得好過了些,一時間又覺得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渾身上下感覺又酸又軟,呼吸也十分的困難。 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回去我要把海報全撤了,我要把手辦全賣了,什麽公會大佬,太會玩人了,這是什麽英雄,這是……” 腳下一滑,順勢摔倒在地,他支撐著想要爬起來,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腦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徹底暈死過去。 他不知道,原來人生的第二次死亡竟然離他這麽近。 他昏迷過去不久,朱咖克就發現了他,遊戲裏都有人物狀態監測,他看了一下就發現祝賀賀的心跳極其微弱,顯然是有生命危險。 到底出了什麽事?朱咖克瞬間在腦子裏幻想出無數種可能,難道是他要被凍死了?還是受到了襲擊?莫非有人入室搶劫?還是…… 這是遊戲裏,無論他做什麽都於事無補,他可以去商城裏買最好的搶救設備,可是對祝賀賀來說都是沒用的,他拚命的叫他,拚命的搖晃,淚水已然流了一臉,可都於事無補。 他沒有祝賀賀的現實聯絡方式,沒有任何他家裏的消息,一無所知,這時候朱咖克幾乎要被一股強大的無力感壓垮,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要在遊戲裏失去一個人,而這個人再也不會上線了。 下線意味著什麽? 在以前的日子裏,下線就意味著別離,也許今天還說說笑笑,可明天就再也不會上線,曾經的好友頭像永遠灰暗,曾經的戰友名字後麵顯示的未上線天數一天天增加。 那是一種無奈的別離,再也不上線,就意味著別離,意味著永別。 而現在宿命的旅行不一樣,它已經是人類生活的一部分,要上線工作、掙錢,有家庭有公會。 唯一能使一個人徹底離開遊戲,就隻有意外。 朱咖克不想失去祝賀賀,不想他有任何意外。 好在他第一時間就通知了遠聽不如近聞,狼秘書又告訴了斯克裏格,僅僅隻過了一分鍾,斯克裏格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最終小隊的人都要急瘋了,伊莫拉抱著祝賀賀哭的聲嘶力竭,斯克裏格過來扯開伊莫拉,抱起祝賀賀就走,接著兩個人都化成了一團黑霧不見了。 …… “祝賀賀,祝賀賀。” 誰在叫我,是小克?還是星燦? 言翊醒過來,隻覺得渾身無比沉重,胸口悶悶的呼吸十分困難,再看他渾身都插滿了管子,臉上還戴著呼吸機。雖然還是在他的那個小地下室,但是周圍站了好幾個看著很眼熟的黑衣人。 “嘿……”言翊虛弱的沙啞著嗓子說,“又見麵了。” 黑眼鏡走過來安慰他,“沒事了,你沒事了。” 言翊被身上的虛弱感搞的好想哭,強忍下來說,“我怎麽了?” 他們的領頭人,那個十分陰森的黑衣人走過來看著他,“你從小被養父母抽血這麽多年,你為什麽不說?據我所知,每過一段時間,孤兒院的人都會來回訪。” 言翊不知道該怎麽說,他過來的這半年多還沒有見過孤兒院的人,但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原主做的,跟他沒有關係,隻好轉移話題,“你們怎麽來了?” 黑衣老大說,“我們收到提示,你的遊戲賬戶上的金幣已經超過了10萬,所以現在你可以選擇離開這裏,租住一套屬於自己的小公寓。” 言翊還沒回答,門外就傳來言母的哭喊聲,“他不能走啊,他走了我們言好怎麽辦?你們不能這樣啊,這是我們家的私事,你們管不著!你們要是帶他走,我就去告你們!告你們買賣公民升學資質,你就等著坐牢吧!” 門外的羅勒踹了她一腳,言父上來攔,又被另一個黑衣人死死壓在了地上,羅勒重重的呸了一口,“公民?你算什麽公民?欠債無數,若不是躲在這裏早就進了監獄,之前覺得他一個孩子和你們分開住在地下室就很可疑,沒想到你們這麽狼心狗肺,竟然抽他那麽多血,會死的你知道嗎?要不是營養劑,他根本活不了這麽多年。” 言母哭道,“之前,之前沒有抽這麽多啊,這不是因為言好,言好他快要不行了,言好的病越來越重,我沒辦法啊,我真的沒辦法,我也不想他死,可是言好怎麽辦呢?” 黑衣老大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突然站起來說,“祝賀賀進了宿命的旅行,就是玩家,隻要是玩家就受初始公司保護,你們無權剝削他任何東西,包括血。現在我正式通知你,你們已經被指控虐待……” “啊!” 言母嘶聲尖叫起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突然掙脫了羅勒的控製,直接從門撲了進來,撲倒在言翊的床邊,她膚色蠟黃、滿臉皺紋,一雙眼睛因為驚恐而瞪的很大,眼球上盡是汙黃的血絲,嘴唇幹裂還流著血,她顫抖著指著言翊說,“你們問他,他是自願的,我們把他養那麽大,言好對他就像對親哥一樣好,你們不能指控我,我都是為了言好,他也是個孩子,你們寧願看著那麽好的孩子死去嗎?你們願意嗎?” 黑衣老大看向言翊,“你是自願的嗎?” 黑眼鏡氣急,把言母從言翊的床邊扯開,怒罵,“他剛從鬼門關回來,他差點死了你知道嗎?不管自願不自願,你們都犯法了!我們是初始公司聯合執法人員,你別想在動他一根手指頭!” 言父也來到了門口,淚眼模糊的看著地下室裏的人,“你們,帶他走吧。” 言母聞言愣了愣,當她明白了言父的意思,突然從地上乍了起來,神情若狂,伸出雙手劈頭蓋臉朝著言父撓了過去,撓的他臉上全是血道子,回身惡狠狠的瞪著床上躺著的言翊,“不許走,我說不許走就不許走,言翊你要是敢走,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喝幹你的血,抽你的筋,你要是敢走,你會下地獄的,你見死不救,你不得好死!” 言翊沒覺得怎麽樣,真的,但是不知道,可能是這具身體遺留的感情吧,他的眼淚至始至終沒有停過,不停的流下來,打濕了枕頭。 其他人拉走了已經陷入癲狂辱罵不休的言母,言父也跟著走了,黑眼鏡又給言翊注射了一些特殊藥劑,黑衣人老大出去幫言翊辦搬家手續。 等他稍微舒服了一點,黑眼鏡把他扶起來,給他穿上一件厚羽絨服,“今天就走吧?” 言翊裹在冰涼的羽絨服裏,仍是冷的發抖,問,“現在幾點了?” 黑眼鏡看了看表,“已經快晚上八點了。” 距離他昏迷在遊戲裏,已經過去了快七個小時,不知道朱咖克他們怎麽樣了,但是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做,言翊取下氧氣麵罩,覺得自己的力氣在一點點恢複,“走之前,我想去看看言好。” 作者有話要說: 勞動節快樂~ ☆、34 剛才言母說言好快不行了,快要死了,言翊很擔心他,現在隻想上去看看那個可憐的孩子。 黑眼鏡同意了,羅勒在樓底下等著,他陪著言翊上樓去。在電梯裏,言翊說道,“言好的父母是否可以不追究責任?” 黑眼鏡一驚,“你瘋了嗎?他們差點害死你。” 言翊苦笑,“就當我瘋了,可是言好重病,他身邊不能沒有父母。” 黑眼鏡想了想,說,“你確定要這樣?” 言翊點點頭,電梯到了,他們走出去來到走廊,黑眼鏡要和老大匯報情況,言翊隻能一個人去看言好,不過這樣更好。 他走進言好的家,這是個灰暗的、雜亂不堪的家,充滿了衝鼻子的黴味,言翊摸索著走進去,外麵很黑,屋裏的燈也沒開,他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屋內最裏麵的一個房間發出微弱的光芒。 原主言翊從來沒有進過言好的房間,這也是言翊第一次看到如此虛弱的言好,他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紙,眼窩深陷,簡直就像是個包著皮的骨頭架子。言翊眼一熱,立刻閃身出去靠在牆壁上,眼淚默默流了一臉。 “哥,是你嗎?”言好在裏麵問。 “嗯……”言翊匆匆擦淚,走進門去坐在言好身邊。在他印象中,言好還是那個每天給他送營養劑的孩子,背著沉重的書包,臉色雖然白但是精神頭還算不錯,會攢錢給他買感知頭盔,會把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飯菜給他吃,會在平安夜給他送紅紅的蘋果。 “哥,我沒事,過幾天我就能給你去送吃的了。” “不用送了,言好,我要走了,以後我會經常給你打錢的。” 言好吃了一驚,他皺著眉頭,那副樣子看上去既像是在笑,又像是要哭,“你要走了?你去哪?” 言翊苦笑,“你這傻孩子,怎麽也不問我哪裏來的這麽多錢,不怕我去搶銀行嗎?” 言好搖頭,“哥,你不會做壞事,但是我不要你的錢,我不需要的。” 言翊喉嚨酸澀無比,他不是想做聖母,可是他真的做不到離開這裏就像飛出籠子的鳥一樣不管不顧翱翔天外,言好始終是個羈絆,他無法做到狠心丟下他不管。 “我搬去其他地方住,但是,言好我答應你,以後每個月月底我還會給你送血的,你也要答應我,你要好起來,好好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