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個新思路打開,瞬間各種靈感源源不斷地湧上來。主角攻現在弱,那他這如今,把自身本尊殼子借給了主角受的青龍也很弱啊。是不是主角攻看他一個人落單,又弱得可以殺死,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便由此跳出來準備將他殺上一殺? ——是了,既然開始的時候,主角攻可以把自己元神剖成兩份,那他之後,為什麽不能把分裂出來的元神,再剖一次? 如果說,主角攻將未被封印的那點元神,又劈成了兩半,一半用來殺他,一半掩人耳目地逃逸了。如此也十分說得通,顯得合情合理。 四神獸裏多弄死一個是一個,日後團戰的時候也就不至於那麽吃力。但這樣的猜想也隻是一種可能,又或許主角攻真那麽腦殘得要自掘墳墓,什麽後招都沒有考慮的,就是想跟宋觀他同歸於盡,倘若真腦缺到這個地步,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泛泛而談的《劇情大綱》存在太多變數與不可測,委實坑爹,宋觀倒還真希望這些個世界存在全都是一串信息數據,死死板板地按著既定的軌跡來,也好過如今這樣各種變故橫生。 多坑爹的設定啊,他明明是故事裏的一個炮灰的角色,卻偏偏擔負著促成故事倆主角he的重任,還兼之要維護劇情主線的大致走向。維護維護,維護你妹啊!特麽怎麽不讓他去維護世界和平為了正義光明與愛的存在,天曉得一個炮灰為什麽要幹那麽多多餘的事情! 太特麽考驗人了。 這種涉及精準的他人心理揣摩、演技、信息收集及分析能力的事情,他不懂好嗎。 他就是傻逼就是智商不夠就是情商欠費,更何況—— 他心裏始終存在的抵觸情緒。 是的,這才是真相。哪怕嘴上說得再好聽,說是要好好走劇情,說是要認真完成任務,可他其實始終心裏帶一份抵觸——遇上那些劇情人物的時候,他何曾完完全全真正認真地去分析人物的各種心理變化與行為模式? 那麽多次,有些事情去好好注意一下的話,是能察覺到的吧。有些事情稍微留意一些的話,都是有跡可循的吧。可他有嗎?有嗎?沒有。心底有一個很輕的聲音在說,認真你就輸了。倒黴地被係統抓來丟進這一個接一個的基佬遊戲裏,他要是認真了才像一個笑話。是啊,像個笑話。可是像這樣之後呢?那樣之後。為了不像一個笑話,一目接著一目地完成不了任務,然後被永遠地滯留在這個所謂的“遊戲”裏? ——是這樣才像一個笑話。 宋觀又吐出一口血,他胡亂地拿衣袖背過手抹了一下嘴邊血跡,失血過多的感覺讓他有些恍惚,思緒飄開了老遠。他看著麵前發生的事情,也許隻是大腦運作遲鈍,思維跟不上事態的發展,但這種脫節的感覺,讓他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像是一個旁觀者。 宋觀看著白虎衣袖領口處以銀色絲線著筆的圖蘭花紋圖案重重開遍,他看著主角攻笑得這樣漫不經心地帶一種惡劣。白雪紛雜的飛舞裏,孩童一個抬手間,就有更多的駁雜黑影被幻化而出。 這樣擠擠挨挨,拉拉扯扯形態猙獰的黑影,它們嘶叫著呐喊著扭曲著撲殺過來,帶來陰風血腥味,震天動地的響聲。它們在白衣帝君邁步而出的刹那,聲音越發可怖,那樣扭曲的身影,卻始終因為無形的神力阻隔,無法退後也無法再逼近,最終的結果隻能是被擠壓得消散成虛空裏的星星點點。 這是一場沒有正麵交手的對打,情勢呈一麵倒的趨向。一方實力完全碾壓另一方,結局毫無懸念。白色的錦鞋所過之處皆成淨土,沒有任何招式,步履也沒有停頓,宋觀看見白虎指尖點在猶帶狸子耳朵的孩子眉間,清冷的神情,連殺人都殺得仿佛賜福一般,不見任何血地結束了這一切。 合眼倒地的一刹那,那個孩童的麵上浮起了一個微弱而顯得詭秘的笑意,似乎是對這一場並不能傷及他根本的死亡的不屑,又或是別的什麽。 這具孩子的軀殼自腳底向上緩慢散成塵芥,麵上仍殘留著那般隱秘的笑容,終於瞬息之間湮滅成灰。耳邊驀然響起一聲短促哭聲,才起了一個音,就戛然而止地斷去,夷光仙子靠著一側殘留的半截石壁,緩緩垂滑,終跌坐在地上,她捂住嘴,麵上全是淚。 方才的那一刹,心裏頭那點血脈相連的感知徹底無蹤無影,她知道,無比明確地知道,她的弟弟,她之前還想著要等著回來好好教育一番的弟弟,這一回,是真的死了。 這時,空中傳來一陣神力波動,如水紋四蕩開來般,像是虛空被人用力劃開了一道口子,狹長的空間裂痕,就這麽無憑無依地出現在半空之中,然後裏頭先躍出一個紅色的身影,再一個玄色,然後是赭色。 朱雀落地就化成了人形,他看著麵前的景象愣了一下,空中的妖氣黑影還未散全,黑跡點點混著被風卷起逆向而上的白雪,一如水墨畫麵,可他隻看見宋觀半身染血的模樣,青色的衣袍都是血,然後朱雀想起自己之前同宋觀的那一句笑言,那時他開玩笑地對宋觀說,你拜訪完了厚華神君,還可去尋白虎找茬,打上一架。 阿衍之前說是感到宋觀有生命危險,他還未有所覺,此刻親眼看見了,原來是這一般的衝擊力。朱雀腳步有些不穩地過去一把將跪著的宋觀抱住了,回頭看著白虎,聲音都氣得發抖:“你同宋觀切磋,怎麽將人弄成這樣。” 這般詰問著,手上也沒停地握住了宋觀的手,朱雀將自身神力輸送到宋觀體內,卻錯愕地發現宋觀的身子像是漏了而一個洞般,一點都儲不住神力,一輸入進去,就又漏出來,再一查看,便發現其自身本來的神力,也在一點點地,一種可以明顯察覺出來的速度,在緩慢流散消逝。 神力是人之存在根本,倘若神力消散完了,那這個人也就是該死了的時候。朱雀臉色大變,一時連維持冷靜都做不到了,周遭空氣的溫度都往上浮了一浮,那張一貫含笑的麵容沉鬱下來:“白虎!” 緊接而來的玄武和主角受阿衍,麵對跟前這番對峙都有些愣怔。 白虎冷眼看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宋觀又吐出一口血,扯住了朱雀道:“不是他。”又咳血,“是那個,那個……” 朱雀看著吐血不止的宋觀,心中大急,忙摟住了,宋觀將血吐了又吐,才勉強擠出一句完整的話:“是……仐靊凬。” 朱雀玄武同阿衍,聽到宋觀口裏的這三個字,皆是臉色驟變。 而一側的夷光仙子癡癡傻傻地坐於地上,對眼前的一切變故都仿若未知。 空氣裏的妖氣黑影終於散盡趨於無,那些之前滔天紛飛的被風吹向高空的積雪,重又無聲地靜靜飄落,白虎於這一片雪中望著一身青衣皆是血的宋觀,冷冷道:“他的元神若不能再放回本尊的身子休養,怕是過不了今日就得歿。” 宋觀又吐了一口血,此時他神智已經很有些不清了,隻覺得胸口悶得慌,腦子裏一片漿糊的,大半還停在他方才剛醒悟過來的,那些個關於這個係統遊戲的重新認知。炮灰攻,遊戲主線。其實已經思考不能,卻固執得抓著腦海裏殘留的這些個詞匯。於是宋觀聽到白虎的這句話,隻說了一個字:“不。” 然後又吐血。 誠然《劇情大綱》裏,並沒有如今鬧出來的這麽一出,於是主角受半途頂著青龍本尊的殼子,就一直頂到在他還是神君的時候,和主角攻一起同歸於盡。而眼下鬧出這麽一出,自當引起一係列變故。 隻是宋觀如今這已經僵直了得不能再思考的大腦,就令他被磕絆在“要按照大綱來”的死胡同裏。這裏其實可以有這樣的變故調整,先回本尊殼子裏,和主角受的元神公用一個殼子擠一擠,將元神調養,養完了,再銷毀如今這已經被玩壞了的分身殼子,創造出一個新的分身,然後他再用新的分身殼子,繼續走那剩下的劇情。雖說中間出了一個岔子,但如果宋觀這樣做的話,興許也能將大致的劇情搶救回來。 可惜,宋觀現在他是如同大腦被門擠過一樣的狀態。 是朱雀最先發現事態的無可挽回,發現那一瞬間,朱雀的表情變得很有些可怕,可以毫不懷疑,倘若不是眼下宋觀傷得慘重,一副再折騰一下搞不好就得立馬咽氣了的模樣,朱雀一定會毫不遲疑地把宋觀吊起來狠狠抽上一頓。他抬起頭,咬牙切齒的,不自覺中帶出的語調,居然比白虎還要冰冷,不過這句話不是同宋觀這已經腦子已經思考不能的貨講,而是同其餘三個人:“宋觀這白癡,把自己的元神同這身殼子纏死了,怎麽辦?” 沒錯,之前學法術的時候,宋觀學得要死要活,始終參悟不透什麽叫使用法術的本能,如今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新的技能,卻是在快死的時候,而且給自己挖了好大一個坑,本來明明不用死,雖出了岔子,但仍有挽回的餘地,前景也不算太糟糕……如果宋觀眼下他就這麽真的因此掛掉,這真是他自作的。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發展,全愣住了。 一時無人開口,而空中洋洋灑灑的雪花,於此刻,終於是飄落殆盡了,白虎垂下眼簾,視線落在宋觀麵上,半晌,道:“便隻能‘抽骨’了。” 朱雀聞言怔了怔。 玄武和阿衍皆是不語。 以上便是宋觀陷入昏迷之前聽到的全部對話。 而閉目之前,他覺得胸口很悶很悶,不是痛,很難形容這個感覺,仿佛抓心撓肺。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此刻麵上浮起了繁複的黑色印記花紋。 那些花紋從衣領之下交錯著延展出來,從脖頸,到臉頰。朱雀見狀一把將他領口扯開了,看到的就是宋觀胸口印著的一個纖小的手掌印,紫青色,映著那肌膚顏色頗為驚心怵目。那些大片黑色的印記花紋,便是從這裏開始蔓延擴散開來,仿佛枝椏蔓蔓的生長。 宋觀未曾聽到的,是朱雀那怔然的低語:“心魔結。” 不過聽不聽到,都是一樣的。宋觀閉上眼,昏沉沉地睡去。他應該是做了一個夢。夢裏沒有章節地自成一片天地。有流光交錯,麥子拔節,蘆葦浸在水中,鋪天蓋地的藍鳳蝶。都是些不明意義的雜亂無邊的景象。宋觀置身於當中,茫然地看著,一幕一幕交錯,然後這些景色交疊,又如同色彩流逝一般自他身側掠過。仿佛時間洪流奔湧不歇。 最後畫麵的定格,是一扇門。 宋觀立在門前,他不知道門後又什麽,卻冥冥中仿佛有什麽催促著他必須要將此門打開。推吧,推吧,推吧。門背後有什麽呢?好的壞的都沒有意義,明明並不知道背後是什麽,卻不知為何滿心期待。多奇怪的心思。卻又讓人無法抗拒。而他果然將門推開。 那是門裏門外兩個世界,身後的光影全部沉寂下來,推開門看清屋子裏景象的刹那,宋觀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他看見他久違的家人。他的媽媽和爸爸正坐在沙發上說著什麽,兩廂挨著,媽媽一直在笑,然後因為聽到響動,兩人便都回過頭朝門這邊的方向看過來。 那些細微的動作都看得分明。 “這麽早回來?”手指撫過發鬢,嘴角揚起,看清是宋觀,媽媽麵上露出了一個相當溫柔繾綣的笑來,本就是美人,帶著這樣的笑容,自是越發地賞心悅目,聲音也是溫柔,“哥哥呢?他不是說今天沒有其他事情的麽,怎麽沒同你一起回來?” 這是夢。 宋觀知道。 因為他的父母—— 已經去世很多年了。第73章 第六彈 龍戰於野 宋觀做了一個夢,這夢十分不真實。他明知道沒可能的事情,那些追不回來的人事物,卻又都在夢裏發生了。那些人麵目栩栩如生地問他,留下來嗎?他迷茫了很久,最後說了“不”。 因為這些都是假的。 一切再美好又有什麽用,還不都是假的。 夢裏的時間失去了原本分明的界限,它們曖昧又模糊不清地混雜在一起。感知變得不可靠,這一夢在他看來似乎至短,這一夢卻又似乎至長,宋觀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十指獄裏煩惱海,千裏冰原。宋觀徹底醒來的時候,是冷月如霜的夜景。他發現自己又被人浸在冰水之下,周身圍困著各種密密麻麻的咒符,隻要身子微動,就觸動了當中好些個的咒符。他伸手撥開它們,於是幽冷冷的水波裏,頓時一片星光點點的閃爍,仿佛天河之上的星子落盡了這萬頃碧波之下。 宋觀覺得自己此刻特別像水鬼,若有人類看到他,想必是會嚇得大喊“救命”的吧。他這般想著,是有點類似於苦中作樂,閑得沒事的自我瞎調侃。嘴裏吐出了一串氣泡,宋觀慢吞吞地往上放遊,雖然他如今待在水底下,是不存在呼吸困難這種問題的,且如今也不像當初泡在水裏那般覺得冷。然而,那麽多年作為一個沒有超能力的普通人類,他果然還是覺得爬上岸最讓人安心。 於是浮光明滅裏,宋觀破開冰層浮出水麵,碎冰碰撞著發出泠泠的聲響,他仰頭這一眼望見的便是天空一輪殘月如鉤。 這冷冷月光萬裏,有落雪自天幕裏飄墜而下,天空是黑緞一般的墨色。倘若一個人做出一個大決定的時候,那就勢必要有一股更為強大的力量去支撐他去完成這個決定。是傷筋動骨。而最終結果,無論是喜是憂,在塵埃落定的刹那,大鬆一口氣也好,又或者絕望無助也好,相同的是那時被掏取而空的感覺,盡力得仿佛透支。 眼前的荒原白雪映著孤冷月光,兩廂照應得越發寂寥。宋觀一個人看這樣的景,也就更加寂寥。可這樣的寂寥是最好的清醒劑,荒原上的朔風可以把所有翻騰的無用心思吹得靜止。人是想得太多才會有三千煩惱。別想,別念,應當看準了最終的目標,旁的都隻是些枝枝椏椏,怎麽可以因小失大。那叫“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傻瓜才做的事。 宋觀上了岸,一身青衣滴水未沾,銀色如流水般的月光籠了他一身,此刻的雪似乎落得更急了些,他倒是不冷,隻是飛旋的雪花有些迷眼。 舉目望向四周,皆是荒原白雪,他不知道哪裏是通往哪裏。所以隨便挑選了個方向,邁出一步,朔風吹著他衣角,宋觀走了幾步,心念一動,手中隨之莫名憑空多出了一把傘。 這一周目各路鬼神見得多了,宋觀對這種忽然出現忽然消失的戲碼,已經很有些習以為常,可手裏頭這麽一把突然出現的傘,卻仍是讓他愣了愣,畢竟這東西出現自己手裏,和出現在別的地方,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也虧得這把傘的出現,讓宋觀歇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他不再想東想西,也沒得對月感懷,隻專心低頭研究手裏頭這把傘的構造。傘是把樣式極其普通的傘,從傘柄到傘麵都是一體的純色,沒有花紋,亦沒有別的多餘裝飾,而傘骨在月下呈現出一種喑啞的色澤,平心而論,這傘委實不怎麽好看,不僅不好看,還有些讓人瘮得慌,乍一瞧,像一捧蒼白的白骨。 宋觀卻對這傘感覺很奇怪,因為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傘,就像是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真是讓人特別見鬼的想法。 未及細想過多,這暗淡天色間,茫茫白雪當中,遠處的天空裏卻陡然燃起一簇火焰。宋觀一怔,握著那白骨一般的傘,抬目望去,隻聽遠方一聲鳳唳長鳴,縹緲餘音之下,整個天空都似乎被燃燒一般。火鳳在天,展開翅羽似遮天蔽日,滔天的火勢,那樣華貴到了極致的模樣,熾烈到了極點的顏色,這才是朱雀原本該有的樣子。 這碧霄流響,是神儀六象之景,宋觀仰頭看這絢爛的場景,執著那柄蒼白的傘,覺得自己像看了一場超一流水準的魔幻古風大片,讓人想要怒點個讚。 此刻細雪落在傘麵,發出簌簌的輕響,因那朱紅顏色正在逼近這個方向,宋觀需得仰頭才能看到對方,所以微微抬高了傘麵。他心中還在感歎著呢,轉眼那原本瞧著還有些距離的明豔赤色,已經近在眼前。火焰近身,一霎間熱浪撲麵,周遭大片的雪跡都被蒸騰成白霧模樣的氤氳水汽,而那赤紅鳳凰模樣的火焰灼灼燃燒著,就在宋觀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的距離之外,停了下來。 如此近距離的打量,讓人越發地能感受到朱雀身為神獸的,那原形的威儀,不過宋觀關注點一向頗有偏差,比如此刻他就在心裏頭暗搓搓地琢磨,怎麽這通身火焰的朱雀,原形的時候就沒個眼睛呢,莫非之前變成那麽糙糙的樣子,就是為了擬出一雙眼睛能被人看見? 朱雀不知道宋觀心底在想什麽,也好在朱雀不知道宋觀心底在想什麽,不然他非和宋觀打起來不可,因為這是他的痛腳。 隻見虛空裏,那大片的火焰正逐漸斂形狀。火焰一點點團縮起來,終至化作一個人形,所有的熱浪在火焰消散之後平息,唯見空中殘留了些許火星,然經風衣吹,卷入了細雪之中便再沒了痕跡。朱雀一身紅衣如火,此時此景,兩人著實算得上是經年未見,隻不過一場大夢醒來的宋觀,並不知曉時間的流逝情況,他不知道他這一沉睡,是沉睡了兩千年還有餘。 卻見這風雪夜,荒原,殘月,宋觀真心覺得突兀地現身在此地的他與朱雀,都很像鬼。一個青衣從水裏爬出來,是水鬼;另一個驟然身在空中,一身紅衣,分明是個厲鬼的形象。這兩“鬼”相見麵,真是要讓人感歎夜間多魍魎,鬼魅何其多。 自打從夢裏醒來之後,宋觀就一直腦洞開太大地在心裏瞎逼逼,這主要他剛從夢裏醒來,整個人感覺都不是很好,心態很有點失衡,雖說他還不至於被形容成是一條瘋狗吧,但眼下宋觀的確就是逮著什麽就咬著什麽地一通吐槽。唉,不過,人生已經很艱難了,算了還是別拆穿他吧。 將手裏的傘移了一移,宋觀瞧著朱雀,說來這還是第二次見到朱雀人形,前一次是在被主角攻打到昏倒之前的時候,不過他都沒細瞧,這回看見了,不免仔細看了一番,然後覺得,這朱雀果然是長得同他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宋觀問道:“你這怎麽來了?” 朱雀是一直望著宋觀的,聽到這聲問話,他原本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突然揚起一個笑,那乍然綻開的笑容,便如陽春昭雪那般驚豔。朱雀手裏還揣著一壇酒,此刻一步邁到宋觀跟前,果真是同鬼一般的悄然無聲的貼近動作,速度也是夠快,他這一步邁近,整張臉幾乎與宋觀貼了個正著,聲音很輕,還難得的很溫柔:“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 隻這距離實在太近,宋觀十分不適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心中一突,覺得眼下見到的朱雀,看著十分不正常。宋觀拿著傘打了個哈哈:“你這麽快出現,還真是嚇了我一跳。”至於睡了多久這個問題宋觀還真不知道,不過再長也長不到哪裏去吧,所以他是這樣猜測的,“我睡多久了?一天?兩天?”又笑,“總不至於是一百年吧?” “一天兩天?”朱雀聞言含笑著點了點頭,卻在下一秒變臉變得跟唱京劇似的,手裏頭的酒壇子照著宋觀的腦殼就磕下去,連說話的聲音都要凝出冰渣子地糊人一臉,“我去你他媽的一天兩天!” 這一酒壇砸下去,朱雀的一串行動當真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得讓宋觀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而等宋觀反應過來的時候,頭上已經見了紅。他被這麽砸了有些懵,一時連傘都有些沒有握住,感覺有什麽液體從頭上流下來,另一隻手一摸額頭,果然就見了一手溫熱的血跡。 宋觀抬眼看著朱雀,不可思議:“……” 臥槽!是不是人啊! 他之前還被人打得快死掉了,現在是大病初愈吧!就算沒有熱淚盈眶的兄弟祝福,這一酒壇子砸人頭上算什麽事啊! 宋觀無比錯愕:“你……” “你什麽你!”朱雀冷笑,紅色的衣袖一抬,直接一掌糊過去,“我今天沒揍死你都算輕的!” 臥槽,這貨腫麽了,宋觀被震懾到了。這貨是要變態的節奏嗎?他捂住臉無往後大退一步,有些話雖然說了沒有用,但還是要表個態:“你不要亂來啊!” “亂來?”朱雀輕笑著重複了一邊,笑得眉眼彎彎,他隨便地將手裏還拎著的殘破酒壇丟在地上,隻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冰冷,“比起你做的那些事,我做的,又哪裏稱得上是亂來了。” 之前宋觀一個人對著荒寂冰原的時候,還在擔心自己瞎想太多,現在他終於沒工夫瞎想了,因為朱雀在開頭的這麽幾句話說過之後,直接撩開袖子就這麽追著宋觀打——媽蛋這貨是真的打啊!可疼了有沒有! 宋觀被打得抱頭鼠竄,手裏的傘也不要了,直接掉地上。隻見那看上去一點都不漂亮的傘落地之後,也不知是個什麽原理,轉瞬便沒了蹤影。 而宋觀被朱雀追打得簡直要淚流滿麵,他頂著一頭的血在風雪裏跑成一個傻逼。死朱雀!臥槽尼瑪!此刻對於宋觀來說,這世上最悲慘的事情,莫過於被人追著打,還跑不掉,然後在明知跑不掉的情況下,眼睜睜地被人揍得臉上開花。媽蛋!同為四神獸的他為什麽會弱成這個逼樣,這是要被揍成傻逼花的節奏啊!以後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最後宋觀一身是傷地被朱雀拖回青龍坑,沒錯,全是被朱雀揍出來的。玄武來了看到時候,很有些被驚到:“宋觀他這是?” 朱雀拖著宋觀就跟拖死狗一樣,將宋觀往床榻上一丟,涼涼道:“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