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問道:“紅龍……呢?” 公爵慢慢收斂了臉上的笑。 沒有了表情的公爵看起來和平時帶笑的模樣天差地別,甚至看起來很冷,他隻說了兩個字:“燒了。” 昆汀怔然:“什麽?” 公爵慢慢地又重複了一遍:“燒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是大人他親手燒的。” 昆汀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茫然,並且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簡直像是就此凝固住了。 公爵重新緩慢地又變回了那個常年含笑的模樣,但是這笑著的模樣給人一種很漫不經心的感覺,他說:“我勸過大人,從很多方麵。包括從材料方麵來講。因為我這裏恰好有很多秘方,是關於龍骨的鍛造,這些秘方連那些光明教會的人都沒有。若這些骨器鍛造成功,其中獲益自是不必說的。這樣大的一具龍骨,哪怕是隻剩了如今這一半不到,大人在那些秘方之下,也可以獲得大量聖級武器。哪怕從另一方麵來講,紅龍以自身死後的軀體做成武器,這些武器被使用於和光明教會的作戰裏,殺了光明教會的人,也算是我們幫紅龍為它自己複仇了。這事分明沒有弊端,對誰都好。我跟大人這樣提議,可在關於紅龍屍體處理的問題上,大人相當堅決地駁回我的全部方案,然後——” 公爵輕笑了一聲,說不出是什麽意味:“大人把紅龍屍骨燒成了灰。”他輕聲說道,“一點不留。” 昆汀的瞳眸有一瞬凝成了一道豎瞳的模樣,半晌,他啞聲問道:“為什麽?” 公爵笑笑:“大人跟我說是為了死者靈魂的安息,但也許你可以問問大人,和他來個深度交流,不過——”威靈頓公爵起身離開椅子,“不過這一整段時間大人都有事要忙,我在這裏,就是為了跟你說這件事,恐怕你近期是都無法和大人見麵了。” 昆汀這一次受傷頗重,宋觀是將昆汀全權委托給了自己的屬下去調理主角受的身體,其實如果他自己動手的話,大概是可以不用多少工夫就把人給救治好了的,吸血鬼二代就是這麽牛逼。但宋觀並沒有這樣做。他不僅把受傷的主角受丟到給下屬,還之後都沒跟對方見麵,這就搞得大少爺特別被動特別忐忑特別不安,導致大少爺這段時間都在想東想西瞎想了很多。 事實上,這當中原因一點都不複雜,也和紅龍的死沒有什麽關係,除了宋觀近期是真的很忙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等這一次大少爺的傷好了之後,宋觀就得按照《劇情大綱》所要求的那樣,對主角受展開所謂的任務失敗之後的懲罰y。 當中內容還挺破廉恥挺刷三觀的,當中個別手段,就是宋觀這樣新世界大門被打開過好幾次的,也依然表示跪服。大綱已經說了,這一次是原主和主角受攪在一起的“短短”二十年裏唯一的一次的親密接觸,雖然沒有實質性的ooxx,但像原主這種“旱”了很久的老色鬼,就算不能將人徹底“吃”進嘴裏,那也肯定得是要弄個爽的。 雖然有句話叫“早死早超生”,但還有一句話是叫做“能拖一日就是一日”,顯然在懲罰y這件事上,宋觀的積極性完全不高,所以他的態度是完全傾向於後者的。但有些事屬於“該來的總還是會來”係列,於是在大少爺傷好,而自己又手頭事情都解決得差不多了的情況下,宋觀終於拖不下去了,隻好硬著頭皮把大少爺拖出了門。 事件發生在一個烏漆抹黑的晚上,屬於深夜,還大雨滂沱。事件發生地點是某個光明教會的教堂。據說主角受一家原本都是教會的人,信仰光明神。主角受出生的那個城市有著非常嚴重的宗教狂熱傾向,而城主本人尤其如此。在那種氛圍下,主角受和主角受弟弟信仰光明教會,實在是理所當然、水到渠成的一件事。而光明教會的敵人,光明教會自己羅列出來的打擊對象就是黑暗生物,比如說吸血鬼之類的。所以變成了吸血鬼的主角受會非常痛恨宋觀,也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因為宋觀對主角受做的事情,徹底是褻瀆了主角受的信仰,主角受要是不恨得牙癢癢地想把宋觀幹掉,於情於理都是說不過去的。 雨水冰冷冷地衝刷著黑夜籠罩的城市,雖然當初大少爺昏睡了五天就睜開了眼,但身上的傷到現在還沒有好利索,宋觀就這樣拖著大少爺來到了光明教會的教堂跟前。在教堂前頭的空地上,有七座塑像悄默地矗立著。這是七個在曆史長河裏,被後世人逐漸神化了的聖徒。有一尊雕像立於中心,而其餘的依次排開,三三成對地左右各自兩組,分別各自伸出手,指向珍重的那尊雕像。 宋觀帶著主角受,依照《劇情大綱》所需,就開始用言語攻擊光明教會,總之就是光明教會各種虛假偽善嗶嗶嗶,嗶了一大堆,又重點攻擊了光明教會的不正統。宋觀表示,光明神是什麽鬼哦,根本聽都沒聽過。宋觀又表示,曾經和這殼子原主一個時代的那些比較厲害牛逼的人,卻偏偏很倒黴地被記錄下了名字,然後被光明教會的人意淫了個遍,一會兒這個誰是光明神沾親帶故的親戚,一會兒那個誰是光明神忠心耿耿的下屬……這胡編亂造的yy能力,也是看得醉瞎了。 事實上,那是壓根就沒有光明神這貨的好嗎,不過天使倒的確是有的,但人家是一個獨立的族群,被人稱作是“天族”,有的長翅膀,有的不長翅膀,但肯定都同光明神半點關係都沒有。 不過說起來,從那個時候開始,天族的人就是同吸血鬼一族是相看兩生厭的,但那也不是所謂的天生不容,實在是單純的兩族之間的利益之爭。不過這兩族利益之爭歸兩族利益之爭,在兩族不交好的情況,也仍是會有天使和吸血鬼瞧對眼了,然後雙雙私奔離開。 以上故事,宋觀對這一切是沒什麽感觸的,不過殼子原主卻是氣得不行不行。原主覺得光明教會搬抄天族祭祀的地方建造教會,實在是讓人完全無法忍受的事情。而且光明教會胡編亂造也就罷了,還非得讓別人信他,這做派也是非常強盜流氓,人家若是不信仰他們,不敬仰他們,他們就搞迫害弄死人,這行為也是讓人火大。 宋觀按照大綱指示,拉著主角受在教堂門口吹了半宿冷風,是化身成了一隻“噴子”,一直在狂罵光明教會如何如何坑爹,還罵了一會兒教堂門口的那七個聖人雕像,因為雕像的神情麵貌到動作都是非常誇張的,宋觀表示像這種表示強烈肯定的藝術誇張,明顯就是心虛的體現,因為底氣不足,所以才非得弄得這麽表麵化。 其實當一隻“噴子”,尤其是個有理有據的“噴子”,實在還挺是一件又費腦又費體力的事情。說到一半的時候,宋觀就覺得有點口幹,後半段他是馬馬虎虎地總算罵完了。說完一切之後,宋觀拉著主角受進入教堂內部,兩人進入教堂,這懲罰y自然也是開始了,所以自然的,這後頭就是一大段不能描寫的畫麵,也就是原主此行的目的——“調教”。 當然,這種事情宋觀他硬著頭皮做也就做了,中間兩人有一段“白骨y”。一般教堂的地宮都會同時擔任著墓葬這樣的功能,一些比較聞名的大教堂,更是會存放一些所謂聖人的遺骨。宋觀就是拿了聖人左腳的髀骨,以一種不能描寫的方式,塞到了主角受後麵不能描寫的地方。 昆汀被繩子綁著,那是一個很能勾人情欲的模樣。他雙手纏著紅色的綢帶,因為膚色極白,所以映著那紅色反差極大,看起來有種特別淫糜的感覺。昆汀下意識攥著綢帶尾端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所以指節尤為蒼白。他能感覺到冰涼的髀骨在一點點地深入,隻是他被蒙著眼睛什麽都看不到。然而也正是因為什麽都看不到,所以其他的感官感覺都好像被無限放大了,這讓昆汀幾乎有種錯覺,好像那根還在緩慢不斷深入的髀骨是沒有止境的。 渾身的血液都好像湧進了腦子裏,明明可以正常呼吸,明明不需要呼吸,但今夜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還是讓人產生了一種快要窒息了的感覺。昆汀吃力而短促地喘了一口氣,他開口說話,聲音啞得像是鐵片刮在生鏽的錐子上,他對宋觀說:“……你是在怪我,是嗎?” 宋觀正在做著變態的事情,冷不丁聽到主角受這一句問話,手上動作不由停下。 這話沒頭沒腦的,指代不明,可他偏偏還就是聽懂了,他知道大少爺是在說紅龍那件事。 這片刻停頓過後,宋觀繼續手上的動作,他說:“沒有。”然後仿佛強調一般,又再次申明,“我沒怪你。” 夜雨無盡,宋觀感覺很累,今夜的一出戲,出場的就他和主角受兩個人,大半的“戲份”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又要口若懸河地抨擊光明教,又要變態地把大少爺這樣那樣,他勞心勞力,此刻累得有些木然了,說話的聲音顯得很無力。 昆汀沉默了一下,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有些發澀,他低聲說道:“其實它本來……本來不會死的。”要再繼續說下去好像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是我拖累了它。” 宋觀閉上眼睛,“唔”了一聲。 “它那個時候流了很多血。”大少爺低語,“吸血鬼也會做夢嗎?我變成……之後,沒做過夢,我以為吸血鬼是不會做夢的。可我這幾天總是夢見它,它就在我跟前,然後血就這樣一直一直流著……” 宋觀手下一個不穩,就沒控製好拿髀骨的力道,這使得大少爺發出了一聲帶著痛楚意味的悶哼聲。 他不由得側過臉去看懷裏的主角受。 此刻的大少爺的眼睛被黑紗一層又一層地纏住了,於是大半張臉都被遮掩住,這讓宋觀看不清大少爺此刻的表情。 下意識地用不曾握著髀骨的那隻手撫開了主角受額前的碎發,宋觀問:“你很難過?” 有好一會兒,昆汀都沒有說話,半晌過去了,才重又開口,依然是那般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它其實……”他輕聲說,“它其實很愛哭的。”語音漸弱,到後頭幾乎聽不清了,哪怕宋觀離他這麽近,都覺得要挺清楚那些字眼是很費勁的事情。宋觀聽見大少爺自語一般地說著,“可是它最後死的時候,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昆汀差不多是順從地將身子靠在宋觀懷裏,這樣虛弱無力的樣子:“它被挖去眼睛的時候都沒有哭,一直沒有哭。隻有血。那些血從它眼眶裏流下來,一直一直,濡濕了整片地麵……”第158章 第十彈 father 外頭是不見星月的黑夜和著傾盆大雨,雨幕森然,教堂的正門始終都是半掩著未曾合上的,於是潮濕冰冷的水汽從半開的門外撲進來。 按理說吸血鬼是不會覺得冷的,可那些水汽接觸到沒有布料遮蓋的肌膚上時,宋觀居然覺得一時有些冷,他下意識將懷裏的大少爺抱緊了點,好像這樣就能抱取溫暖似的。但他們兩個活死人,身軀俱是冰涼,誰能溫暖誰? 大少爺說小龍死的時候流了很多血,大號也說小龍死的時候一滴淚都沒流。宋觀不想再聽這些細節,但他感覺大少爺是準備要再說點什麽的,於是他伸手將大少爺的嘴給一把捂住。 這動作過於粗魯,蹭歪了原本蒙在大少爺眼睛上的黑紗,露出了大少爺的一隻眼睛。兩人就在這麽極近的距離裏對視著,可能因為離得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對方到底是怎樣的神情,也無從猜測對方此刻心裏到底是怎樣的心思。 最後是宋觀先有所動作。 他將手指點在大少爺冰涼的唇上,其實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大少爺的嘴唇溫度更冰涼,還是宋觀的手指溫度更冰涼。 那一刻昆汀感覺自己思維很混亂,他感覺它們就像是駁雜的線條,有意義或者沒有意義地擴散出去,連他自己的琢磨不清楚。他看著宋觀的眼睛,近在咫尺,那是灰蒙蒙的湖綠,仿佛清晨被山嵐水汽白霧繚繞的湖泊,溫柔又憂鬱的,多情而冷漠的。他好像又感覺到自己曾經死亡時的感覺了,那種渾身血液被一點點抽離的感覺,周身一點點變得冰涼的感覺。對方就是這樣在他的視線裏伸出手指,按住了他的嘴唇。兩人肌膚接觸的時候,他顫抖了一下。然後他聽到對方很輕的,甚至是帶著一種溫柔錯覺的聲音,說了一聲:“噓。” ——噓。 ——別說了。 ——噓。 ——這是禁言的意思。 這一個晚上發生的事情,也隻有他們兩個當事人自己知道,旁的人都不知曉。被折騰了一宿的大少爺最後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宋觀抱著人回到了威靈頓公爵的城堡,抱著昏睡的大少爺。他今天夜裏聽了大少爺說的那些話,感覺心裏非常不好受,他想要想些別的東西來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可總也不那麽成功。最後他苦笑了一下,掂了掂懷裏的大少爺,看見大少爺臉貼在他胸口的地方,一副飽受蹂躪的樣子,宋觀感覺自己大齡老色鬼的形象實在是活靈活現得可以躍然紙上了,真是一出大悲劇。 紅龍死了,威靈頓公爵的整個城堡氣氛在這一段時間裏,都好像被那死亡的陰影給籠罩著。諸人身上仿佛都多沾染了一層灰色,不複往日歡聲笑語的樣子。然而日子還是要繼續下去的,死的人永遠被留在了原地,而活著的人需要繼續向前行走。也就是這個時候,宋觀先前新收的那位在政壇上頗有建樹的小弟,將他手上那個新得的土地所有權交付給了宋觀,問宋觀是個什麽想法,準備怎麽分配這塊土地。 宋觀本來沒太在意,隻是一看那塊地是個靠海城市在海口哪兒新發現的一個小島,還據說上麵光明神力非常充沛,他立刻聯想到莫非這就是大綱裏說的那個大天使修煉的小島?本來宋觀還在想過段時間有空了,可以研究一下這個世界的地圖,找一找有沒有符合大綱設定的小島,畢竟那小島是他這周目的葬身之地,是挺重要的一個地方。 拿著新小弟給他的文件,因為有了這樣那樣的猜測,宋觀幹脆直接跑去實地考察了一番,發現這果然就是傳說中大天使曾經進行自我修煉的小島。想要找尋的東西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宋觀認為自己這位馳騁政壇的吸血鬼小弟果然沒白收,果然自己眼光十分好。 而該小弟聽聞宋觀要住到這個島上之後,還非常貼心地上供了一份法寶給宋觀。那是一個防禦法器,城堡模樣,不被激活的時候,就是一個普通的掛墜樣子,但如果給予它足夠的魔法晶石作為原動力,那麽這個法器就能維持著一個恢宏的城堡樣子,可供人們在其中生活,而且還有很強的魔法抗性。 這小弟太會辦事了! 既然什麽都齊全了,宋觀將小島和法器的事情給弄好,覺得一切都穩妥之後,便折回威靈頓公爵的城堡,他略做一番收拾,就準備帶上主角受兄弟要搬遷到新尋的小島上。這個消息出來,威靈頓公爵愣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看樣子也是被宋觀“說做就做”的行動力給驚呆。 可宋觀才不管公爵他驚呆不驚呆的,直接一手拎著弟弟,跟夾著個公文包似的把人夾在腋下,朝大少爺招了招手,示意對方跟他一塊走。結果沒走兩步,手下夾著的弟弟就開始鬧起來,硬是說要留下。 反正宋觀肯定是要去那個小島的,主角受要跟著他去,弟弟也是必須去。然而弟弟還在鬧個不停,宋觀也懶得多說,直接一手刀砍過去把人給砍暈了。 他把弟弟抗在肩上,結果被公爵攔住問為什麽要走,是不是這個城堡的人招待不周。宋觀聞言一怔,也沒想到問題會上升到這個高度,他思索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表示這並非他人問題,隻是經他親自考察,發現那個海口邊上的小島更適合他居住,所以這一回他隻是搬個家而已,沒別的意思。 宋觀說完之後仔細觀察了一下了公爵的表情,發現公爵似乎對自己給出的答案並不太滿意,於是他問道:“那你是要跟我一起走?” 這句話出來,公爵就沒話說了。 宋觀對此倒是不意外,反倒是如果公爵真的丟下自己的領地跟他跑去窩在小島上,那才是見了鬼,哪怕是人們普遍腦回路不太正常的上周目都不會出現這種事的。想來想去若真發生這種事,這要麽就是公爵腦子被門夾過夾成了智障,要麽就是公爵他有所圖謀,且圖謀的東西價值遠大於其如今所擁有的領土價值,不然實在毫無道理。 其實公爵是怕自己不在領地之後,無法好好賺錢。他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在宋觀這兒地位不可替代,是因為自己有錢非常有錢。他是整個新建吸血鬼組織的經濟頂梁柱,所以那樣重要。可是如果一旦自己不那麽有錢了呢?自己會被對方拋棄嗎? 公爵想到這裏就很慌,所以他不會離開自己的這片領地。 宋觀不知道公爵的心思,他帶著主角受兄弟兩人,十分瀟灑地就要撤離 整個過程公爵都是沉默的。 不過既然公爵沉默,那麽公爵都對宋觀的離去沒有異議了,其他人自然也就更沒有異議了。 宋觀一身輕鬆地夾帶著主角受兄弟倆遷居小島,定居之後,他寫信向政壇小弟表示了感謝,小弟收到信後很快就給了回複,用花裏胡哨的,貴族特有的讓人看人簡直忍不住想拍桌大喊“給我說人話”的詞句表示了,這隻是件小事不必言謝,然後話鋒一轉,又說,自宋觀收服他做小弟之後,他們兩人其實很久沒見過麵了,而如今自己的領地離宋觀現居住的小島非常近,如果方便,他還挺想上門拜訪一下,也不知道宋觀答不答應,自己有沒有這份榮幸。 宋觀自然是說“好”的,他猜測這名小弟大老遠跑過來,應該是有什麽事情相求。果然小弟跟宋觀提及了一位與他有舊仇的吸血鬼,問宋觀能不能出手幫忙。 這位吸血鬼小弟的故事也是非常崎嶇波折,聽得宋觀一愣一愣。聽完之後,畢竟這位小弟也是事件中的受害者,且宋觀又收了對方東西,所以他稍微做出了一副“我要考慮一下”的樣子之後就答應了。事成之後小弟很感動,向宋觀表示自己會一輩子追隨宋觀,竭盡自己所能。 這位政壇小弟的辦事能真的是非常出色的,在宋觀後續幾年收服新小弟的過程裏,該名小弟都在其中展現出了自身不可或缺的正麵作用,令宋觀特別想給他點讚。 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弟弟一天天長大,曾經的矮冬瓜,個頭蹭蹭蹭地就長上去了,這讓宋觀頗感欣慰。因為大少爺的弟弟每長大一點,他就離這個周目世界的結束越近一點。除此之外,當年未曾組織好的殺手組織,現在也全都搞到手中弄好了,於是大少爺被宋觀丟進了這個殺手組織裏,積年累月地被派往外地殺人做任務。 如今宋觀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吸血鬼老大,坐擁n多吸血鬼小弟,有錢有權,小日子過得非常瀟灑。眼見著十五年的日子轉眼就這麽過去,他掐指一算,這周目任務統共就二十年的光景,如今已然過去了三分之二,而剩下的五年時間,正是一個非常關鍵的時間段,是主角攻受二人培養感情的時間段。主角攻受二人的相遇,依著大綱的說法,這完全就是由於“宋觀”本人導致的。原主非要去喝某國公主的血,於是就把主角受給派出去,結果主角受沒完成這個任務,還受了重傷,半途被神甫主角攻給救了,這就是主角攻受的最初相識。 想必宋觀這殼子的原主在這麽“作”的時候,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偷雞不成蝕把米”。估計原主若是知道了整件事的前後原委,大概會要捶胸後悔不已。而宋觀這個半路接了這殼子的貨,本意就是來當個炮灰要撮合主角攻受,所以他一定要確保主角攻受相遇沒有問題。他掰著手指算年份,非常細心地留意著外頭流傳的各種關於公主的傳聞,果然近些年裏,各國諸多公主中,有一個豔名遠播,據說長得非常非常美貌,膚白眼大,有一頭天火一般的紅發。 宋觀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腦補了一下對方的長相,於是就不動聲色地吸了吸口水,覺得這配色實在是賣相太佳,讓人有點饞。 這麽些年來,宋觀也是發現了,自己的口味好像一直就特別偏好於白皮膚紅頭發的類型,而且最好是臉上有點雀斑。這個形容說起來還挺像紅龍變成人形的樣子的,但宋觀自己知道自己的口味偏好,並非是因為紅龍才如此的,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顯然宋觀已經徹底忘記了初來這個周目世界時,自己碰見的那個聞起來特別好吃的紅發少女了——他早在紅龍之前就是這個口味偏好了,不然也不會當初嘴饞吸了紅龍一口血,然後被毒得好幾天都跟死狗一樣動彈不得。 公主聽起來是如此的好吃,這周目世界恰好過去了整整十五年時間的當口上,宋觀坦然地把大少爺叫到了跟前,讓大少爺去做這個任務,說是務必要把紅頭發的小公主給帶回來打包送到自個兒跟前。盡管宋觀已經知道這個任務注定是失敗的,但他麵上還是要做做樣子。 當時的大少爺領命後抬起頭來看他,表情很微妙,似乎是克製什麽情緒。對於這幅樣子的大少爺,宋觀隻當自己是眼瞎的,假裝什麽都沒看到,隻讓大少爺退下。而一個月後,情報組織果不其然傳來了前方大少爺失敗的消息,還順便說了大少爺傷得頗重的事情。 傷痕累累的大少爺站到宋觀跟前的時候,宋觀照例拿了主角受弟弟的事情對著主角受說項,好一通要挾諷刺,反正沒什麽好話可以說的,這些年一直如此,宋觀已經對此流程非常熟悉了。最後看著跪在下頭一副搖搖欲墜模樣的,快要堅持不下去的大少爺,宋觀說出了自己並不想說的一句話:“你說這一次我該怎麽罰你?” 大少爺抬眼看向宋觀,他在無聲裏將自己的衣領扯開,露出了白皙的脖頸,動作十分流暢,顯然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宋觀這些年還是經常咬兩口主角受的,不過同為吸血鬼的大少爺咬起來,血液口感一點都不好,若不是身體殼子的原主有這個癖好,就從他個人意願來講,他是非常不願喝的。 所以看著大少爺那段修長弧度優美的脖頸,宋觀頗有點精神不振。他隨手將手裏的玻璃杯擱置一旁,轉過身笑了笑:“可那是公主,你又憑什麽覺得,你用你自身可以作為任務失敗補償?”說著還走過去摸狗頭一樣地故意揉亂了主角受原本整潔有型的頭發,宋觀說,“你告訴我,這是誰給你的自信?到底是什麽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不過話是這麽說的,但是宋觀最後還是吸了大少爺的血,沒錯,這就是原主的人設,就是這麽招人嫌。宋觀吸完了大少爺的血,本來就重傷快昏過去的大少爺,這回是徹底撲倒在了他的懷裏。 懷中昏倒了的主角受看起來那一個是叫非常憔悴虛弱,讓人簡直想要憐愛至少一秒鍾。不過宋觀沒有,他招來了下屬讓人把昏迷的大少爺搬到弟弟那裏去,自己則是低頭繼續去奮戰研究最近新得的協議書了。 反正根據第一手情報資料,大少爺是已經成功和那位神甫主角攻接觸上了,一切都完美地按照計劃實行,這讓宋觀放鬆了一下神經。他覺得這周目任務的完成應該還是勝利在望的,到如今為止,自己一直對大少爺做了很多招人嫌的事情,還經常讓手下做些不太過分的欺負弟弟的事情,然後自己則在大少爺麵前擺出“這事情我知道啊,但是又怎麽了啊,這不還沒出事麽,又不會少塊肉”的態度。想必主角受一定討厭自己討厭得不得了,感覺再日積月累地堅持一下,應該離恨也不遠了。 至於接下來的五年時間裏,宋觀一直陸陸續續派人暗搓搓盯著主角受,而反饋回來消息顯示,主角受和神甫相遇了之後,一直相處得很好。宋觀看著下屬寫的報告,感覺是很滿意的。 這人一旦有了盼頭,日子就會感覺過得夠快。剩下的那五年時間也像是一晃眼就過去了,這一日主角受弟弟咳血昏厥,弟弟身邊那一位常年照看的醫生診斷之後表示,弟弟恐怕是活不過明晚了,讓大家該幹什麽就趕緊做什麽,想要說的話趕緊趁著人沒死的時候都說出來,免得到時候想說卻連想訴說的對象都不存在這世界上了。 按照原主的人設,宋觀當然是不會“紆尊降貴”地去探望快要死掉的弟弟,估計弟弟也不想自己快死的時候還見到宋觀這“糟心玩意兒”。所以宋觀把時間和空間都讓給了主角受兄弟兩個,讓他們兩個人好好獨處,然後等弟弟死了,這接下來就該是宋觀把大少爺拖上床,結果還沒來得及幹什麽就被大少爺給弄死了的炮灰反派下場。 昆汀陪著弟弟度過弟弟在人世最後的時光,最後的那一天,弟弟跟他說:“哥哥,我大概快死了。” 昆汀看著弟弟瘦削的麵容,多年病痛的折磨讓弟弟看起來瘦得有點可怕。昆汀走到床邊,摸了摸弟弟的額頭,輕聲說:“你別說傻話。” 弟弟笑了笑,他沒有辯駁什麽,隻是說道:“哥哥,你可以把窗簾拉開嗎?我想曬曬太陽。” 天鵝絨的窗簾被拉開,陽光肆無忌憚地湧進房間內,昆汀站在窗口轉頭回望,看到弟弟臉上浮起開心的笑容,風吹得薄薄的窗紗揚起,那輕薄的半透明的布料質感給人一種聖潔的錯覺,昆汀走回到床旁邊,坐下:“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弟弟笑得還像是個小孩子:“嗯。”他說,“我好久沒有和哥哥這樣獨處過了。” 又來了。每次看到弟弟這樣不諳世事的笑容時,昆汀心口總有種輕微的針紮一般的痛感。他想那也許是負罪感,累積得多了,也就有了質感會讓人覺得痛了。他總是覺得自己虧欠弟弟良多,而弟弟從來都是對他沒有什麽請求的,所以每次弟弟難得提出什麽要求的時候,他總是會想要滿足他。 昆汀伸手觸摸弟弟柔軟的黑發,他彎下身子,替弟弟掖了掖被角,而弟弟便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那瘦骨伶仃的分量,真是瘦得讓人覺得可憐。昆汀下意識地想要回抱住弟弟,他聽到弟弟在他耳邊輕聲說:“哥哥,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好不好?你都好久都沒抱過我了。” 然後昆汀就發現自己不能動的事實。 這事情發生得毫無預兆,他錯愕地抬頭看向弟弟,弟弟臉上依然是那樣不諳世事的笑容,病痛的折磨令弟弟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要小很多,然他的眸光沉寂一如死水,叫人完全看不透,那是和年輕麵容完全不符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