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言琛不歸家一個星期。


    黎冰在別墅傭人異樣的目光下獨自前往學校,他沒有坐司機的車,因為司機從來不為他服務。


    又是一個不對的地方。


    黎冰現在很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便是腦袋裏產生的第一個想法。


    在司機拒絕接送他去學校並且冷嘲熱諷的時候,他的腦中便冒出了從前都是言琛送他去學校的,就算言琛沒空,送他的也會是一個女助理的想法。


    看來又是一個不同點。


    腦子裏有了那麽一點印象之後,黎冰便很果斷的轉頭離開。


    現在住的這棟別墅距離學校很遠,打不到車也沒有什麽公共交通,要大概走出一公裏遠才能碰到坐車的地方。


    黎冰不敢想住在那棟房子裏又沒有司機接送,自己每天上下學是怎麽忍過來的。


    每當有一處不合理的,與潛意識浮現的想法相悖的場景出現,黎冰心裏的割裂感就越強。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讓黎冰崩潰的點,那就是他記得自己明明是大一的學生,結果一睜眼卻變成了一個大三的學生。


    每天上課都仿佛在聽天書。


    特別是講台上的老師向他提問的時候,那種迷漫又痛苦的感覺就會達到巔峰。


    到底為什麽他要受這種苦?到底什麽時候他才能從這種煎熬中解脫出來?


    一節大課結束之後,黎冰目光虛浮地望向前方,肩膀就被人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


    “嘿,黎冰,今天也不回家?”


    來找他的是周一行,曾經的舍友,也是為數不多的好朋友。


    麵對詢問,黎冰隻是淡淡道:“今天不回去了,麻煩。”


    他正準備收拾好東西離開這裏找個地方窩著,轉頭就對上了周一行擔憂的目光。


    “你怎麽了?最近好像有點不太對,怎麽不開口閉口提你老公了?”


    黎冰沉默半晌,周一行大概就明白問題了。


    “不是吧?你們吵架了?你竟然舍得和他吵架?”


    黎冰有些尷尬,是一種偽裝被看穿的尷尬,但此刻他又有種終於找到傾訴對象的欣喜。


    “你知道嗎?言琛又開始去會所了,夜不歸宿身上還帶有香水的味道,我不過是問了幾句,他就單方麵和我生氣……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改好了,像現在,他已經很長時間沒回家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周一行聽他倒苦水似的說了一大堆,滿臉一言難盡。


    “沒聯係他嗎?”


    黎冰搖搖頭:“不接我電話。”


    事實上根本就沒有打,他真的挺怕一聽到鬱言琛的聲音,和他說話,他就會變成完全不受控製的樣子。


    這次周一行是真的意外了。


    “他一個星期不接你電話不回家你還能這麽平靜?放以前你已經開始嗷嗷哭要死要活反思是不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夠好,反複問我們是不是你老公不愛你了呢。”


    “……”


    周一行還不忘繼續在他的心口上插刀:“你這兩年就和被泡透了的戀愛腦似的。”


    黎冰無言以對。


    反正也不打算回家,黎冰收拾好東西就準備和周一行一起回宿舍看看,周一行說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聚在一起吃一頓了,約好了晚上去以前常去的餐廳裏聚餐。


    黎冰對這些與鬱言琛無關的事情毫無記憶,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怪異的世界給他的限製。


    就好像他所有的記憶都是圍著鬱言琛一個人轉的。


    不過說好了晚上聚餐,黎冰也沒有去成。


    剛一離開校門,黎冰就被一個不速之客擋住了去路。


    張揚地大紅色跑車停在路邊,波浪長卷發的女人摘下墨鏡,對黎冰挑釁一笑:“嗨~我們的小嫂子準備去哪呢?”


    黎冰看到那個女人的那一刹,腦中便不斷閃過各種各樣的信息。


    葉瑾淑,鬱言琛的青梅竹馬,曾經是最有可能成為鬱言琛妻子的人,當然現在和鬱言琛的關係也很好,以兄妹自琛自己與鬱言琛的關係。


    但所有人都知道,葉瑾淑對鬱言琛仍然保有那種感情。


    這樣挑釁的表情黎冰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黎冰看著葉瑾淑下車在自己麵前站定,胭脂色的嘴唇緩緩勾起一個笑容。


    “小嫂子怎麽還在這兒待著,琛哥今天組了個派對,我正準備過去參加呢。”


    派對?今天嗎?


    黎冰的表情露出一絲不解,這份茫然很好的傳達到了葉瑾淑那裏。


    果然,下一秒葉瑾淑就露出了驚訝地表情:“哎呀,琛哥可是把我們這些朋友全都通知了一遍呢,身為伴侶的你竟然不知道嗎?”


    “我……很久沒聯係言琛了。”


    黎冰不受控製地露出了受傷的表情,當他用可憐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黎冰就知道自己又開始了。


    他絞緊手指,指甲掐進手心裏,想要以痛覺來恢複自己的清明。


    葉瑾淑卻將這個動作理解為了黎冰情緒起伏過大,難過的開始傷害自己。


    “嫂子你別難過,琛哥肯定是最近太忙忘記了,正好咱們遇上,我們一起過去怎麽樣?畢竟嫂子你也沒有車,出行不是很方便,琛哥也是,怎麽也不給你配個司機呢?”


    她拉著黎冰的手,不待黎冰拒絕就要帶著人上車,還是周一行拉住了他。


    “喂,你真的要去嗎?”周一行皺緊了眉。


    像這種局,隨便想想周一行就能想到過去了不會是什麽好場麵,黎冰要是過去的話,肯定是會被欺負的。


    葉瑾淑挑眉:“怎麽了啊小嫂子,琛哥的局,你這個做伴侶的總不能不在吧?那琛哥多沒有麵子。”


    誰管他有沒有麵子!


    黎冰在心底咬牙暗罵,但身體還是自己做出了反應。


    他回絕了周一行說的話,抱歉道:“不好意思啊一行,今晚不能一起出去聚餐了。”


    然後頭也不回地和葉瑾淑一起上車。


    路上葉瑾淑也不忘奚落他,不是說最近鬱言琛和誰待在一起,就是在說最近和鬱言琛玩的有多好。


    而這些都是黎冰不知道的情報,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和鬱言琛聯係過了。


    黎冰聽著這些,心底越是不耐煩,表情就越是落寞受傷。


    他捏緊了拳頭,迫切地想要擺脫這一切控製。


    這一個星期,他一直都在嚐試著攻破自己身上那種被壓抑著的感覺,相比於第一天,已經鬆動了很多。


    慢慢的,他已經能夠感受到那種莫名的能量了。


    鬱言琛失聯的這一周裏,他很少能感受到那層屏障的阻隔,但現在,那層屏障非常的清晰。


    如果,能脫離這種控製的話,黎冰第一件事一定是衝上去給鬱言琛一個大逼兜。


    不了臉的惡心玩意兒。


    為了衝破那層屏障脫離掌控,黎冰的額頭甚至都冒出了汗。


    “怎麽了嫂子,不會是緊張了吧?怎麽出這麽多汗啊?”


    葉瑾淑露出嘲諷的笑容,停好車將車鑰匙交給服務員,伸手抓住黎冰將人從車上扯了下來。


    動作粗暴,而周圍的服務員全都當作沒有看到。


    黎冰抬起頭看著會所華麗的門牌,隻覺得這些閃耀地燈光都讓他感到煩躁。


    葉瑾淑笑道:“嫂子沒來過這種地方吧?高級會所,都是會員製的呢,不是常客連門都進不了,嫂子第一次見也是正常的,想在這裏包場就得在半年內花銷超千萬。”


    她這話是說能在這裏組局的鬱言稱是常客,並且還是個大客戶?


    黎冰沒說話,在心裏暗暗冷笑。


    等他被強行帶著在一個包廂房門前停下,葉瑾淑鬆開了手,包廂門留著一條縫,但她沒有推開的意思。


    黎冰疑惑地看著她。


    很快,黎冰就知道葉瑾淑是什麽意思了。


    透過虛掩著的門,他聽見了裏邊玩鬧的笑聲。


    “嗨鬱少,今天又是不醉不歸的一天?不怕嫂子念叨了?”


    “哼,我怕什麽?根本不想見他。”


    房間裏的人安靜了一會兒,接著笑起來。


    “你瞧你問的什麽問題,鬱哥對那誰本來就是玩玩,有什麽好怕的,又不是妻管嚴。”


    “誰知道呢,鬱哥剛結婚那陣都把我給嚇到了,還以為真的從良不和我們玩了。”這人懷裏似乎還抱著一個人,說話間傳來幾聲曖昧的動靜。


    “我說鬱哥和那誰結婚到底圖什麽?要是家世怎麽不看看我們葉大小姐?”


    鬱言琛笑道:“還能圖什麽?臉長的不錯,還不會亂發脾氣,容易掌控?”


    “我怎麽聽說你家那位最近在和你吵架呢?”


    鬱言琛冷笑:“哼,反正隻要冷幾天他自己就會跑回來和我認錯了,是我對他太好了,才讓他有膽子和我鬧別扭。”


    “等我玩夠了,就和他離婚。”


    “那夠嗆了吧,不是說他家的人都不喜歡他,這要是被鬱哥你退貨了,怕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更有人色眯眯地問:“鬱哥,那誰上起來什麽感覺?舒不舒服?您要是玩膩了,送給我怎麽樣?”


    “大膽,當著鬱哥的麵你都敢挖牆腳,不要命啦!”


    說是這麽說,但包廂裏笑聲依舊,黎冰甚至還能聽見幾聲鬱言琛的笑聲。


    他就完全不生氣嗎?


    黎冰轉頭看向一旁看好戲似的葉瑾淑。


    她靠著門框,嘴角挑著一抹戲謔的笑容,胭脂色的雙唇輕啟,用口型對黎冰說道:“聽見了嗎?在他們眼裏,你一文不值。”


    的確是一文不值。


    甚至,他們都沒有將自己當作一個完全的人來看待。


    黎冰看著葉瑾淑,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


    葉瑾淑試圖從黎冰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但很可惜,這次沒能如她的願,黎冰的表情如同一潭死水,平靜又冷漠。


    隻有黎冰自己知道,自己的內心是如何的掙紮和矛盾。


    一邊是想要給鬱言琛開脫,另一邊的反胃、惡心,無盡的憤怒。


    胸口感覺十分鼓噪,什麽東西在不停碰撞、膨脹,即將破土而出。


    突然,黎冰看著葉瑾淑的表情一動,嘴角一勾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不……那個不是言琛,我的言琛不會這樣子對我。”


    聲音生硬,好似花了非常大的氣力才將這句話說出口。


    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葉瑾淑不可置信地嗤笑起來:“你瘋了?比我想的還要沒骨氣,難怪琛哥不喜歡你。”


    火大。


    黎冰微笑著,脖頸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火大,非常的火大。


    特別……想把這些人都凍成冰雕。


    “算了,不想管你了,我要進去了。”


    葉瑾淑越過黎冰,伸手將包廂的大門推開。


    就在這時“轟——”地一聲巨響,寒潮來襲。


    葉瑾淑被颶風嘩地推飛出去,包廂的門被寒風推開,包廂裏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站起來,滿臉震驚地看著門外的場景。


    “誰、誰啊?!”


    “什麽情況???”


    黎冰慢悠悠走進包廂裏,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隻不過這抹笑容裏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腳步不急不緩,最後在鬱言琛的跟前停下。


    鬱言琛:“黎、黎冰……”


    黎冰伸手,冰涼的掌心搭在了鬱言琛的肩膀上。


    “你真的……和他一點都不像,讓我覺得很惡心。”


    “?”


    “轟——”


    也不等在場的人有什麽反應,驚天駭人的寒潮已經將整個世界包裹,所有的一切都在黎冰麵前被凍成寒冰,緊接著如同鏡麵一般碎裂,露出了底層純白色的背景。


    黎冰放下手,低頭看著已經恢複巫師打扮的自己,歎了口氣。


    他已經全部想起來了,剔除去那些強行加在自己身上的禁錮和枷鎖,在想起來的那一刻摧毀了那個虛假的世界。


    這就是第七層的試煉內容嗎?


    沒有受傷,就是心累。


    再看向著純白色的仿佛看不到邊際的空間,黎冰喃喃道:“應該怎麽從這裏出去呢?難道我的考核還沒有結束?”


    他抬腳走出去幾步,半空中就響起了清亮的女聲。


    “恭喜你通過第七層試煉!辛苦啦!”


    黎冰抬起頭,就看見一個仿佛十幾歲青春少女的魔女坐在魔法掃帚上緩緩從天而降。


    “你的戀愛腦測試通過啦,闖關時間超過了45%的魔女呢,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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