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在老師走出教室後,少年慢慢地從抽屜裏拿出了便當盒。依舊精致美味的便當,隻是由原來的兩個人吃,又回到了一個人吃的境地而已。


    拿起筷子,他緩緩地準備夾起炸蝦……“林薰音!”平地一聲雷似的吼聲在教室的門口響起,手中的筷子一抖,他震驚地抬起頭,望著那聲音的來源處。


    “曉……曉夏!?”是她嗎?是她吧!那張熟悉的臉龐依然神采飛揚,隻是滿臉的怒氣,卻讓人無法忽視。


    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的麵前,朱曉夏沒好氣地抓住了對方的手腕,“我有話要問你。”


    “便當我有做啊,每天都放在你的課桌上的。”他原地不動,支支吾吾地道。


    “不是便當!”她氣竭。他的腦子裏隻有便當而已嗎?


    “那……那……”


    周圍同學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他無措地站著。他不想單獨一個人麵對著她,因為那會讓他不知道該用何種的表情。


    可是她還是拉著他,朝著教室外走去。


    她跑著,他則踉蹌地跟著她的腳步跑著。終於,跑到了操場旁的角落,她鬆開了握著他的手,轉過身子,一雙杏眸瞪著他,“你躲著我幹嗎啊!”


    “我……我沒有。”頭不自覺地垂下,他小聲地否認道。


    “你有!如果沒躲我的話,你幹嗎不是像以前那樣,每天拿著便當來我教室找我一起吃午飯啊!”她又不是白癡,他躲避得如此明顯,她怎麽可能會感覺不出。


    “那是因為……”


    “還是說你根本不想和我做朋友?”


    “不是的。”頭搖得像是波浪鼓一樣,他急急道。隻是他……不甘隻是朋友而已。


    現在的他,害怕看到她那張染著鮮明色彩的臉龐,更害怕接觸到她那陽光般的氣息,因為那樣隻會更深刻地提醒著他自己被拒絕的事實。


    原本心中的怒氣,在看著他那副怯怯的樣子後消失無蹤。朱曉夏歎了一口氣,注意到了他的兩隻手都裹著厚厚的紗布,“你的手怎麽了?”因為剛才一直是抓著他的手腕,所以沒有注意到。


    “隻是不小心被玻璃割到而已,沒什麽大礙的。”林薰音的身子縮了縮,想把雙手掩到背後。


    像是知曉了他的心思,她一把抓住了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到眼前,“痛嗎?”那一層層的白紗,看得她好刺眼。


    “已經不痛了。”他啜囁著說道。


    是嗎?可是為什麽她卻有一種痛的感覺,從他身上傳來的疼痛感覺。視線,從他的手上遊移到了他的臉上。他的頭微微垂著,過長的劉海遮蓋著那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尖的下頜,和那抿一條直線的嘴唇,真的好像……宮真?!


    兩個字,如同閃電般地劃過朱曉夏的腦海。


    宮真?為什麽她看著他,會聯想到宮真那個模特呢?


    他和宮真,明明是那麽的不同,不同到根本該是天壤之別的兩個人,可是……薰音的身形,還有他的臉型,真的很像宮真。


    腦海中,有著一絲絲她抓不住且不確定的感覺。一個模糊的想法在她的腦中形著……驀地,她的手捧住了他的臉,撥開了他的劉海細細地看著他的臉。


    “啊!”林薰音顯然吃了一驚,整個人更加不知所措。那白皙的麵頰上染著紅霞。


    那雙被劉海遮住的眸子,還有光潔飽滿的額頭呈現在了她的眼前。挺直的鼻梁,幾盡完美的輪廓線,還有雙唇的唇線……第一次,她很仔細地看著他的臉,一寸一寸地,仔仔細細地看著。


    “曉……曉夏……”他不自覺地張口訥訥道。她在看什麽呢?在她的目光之下,他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仿佛那目光能夠射穿他,看清楚他所有的一切。


    緩緩地,她的唇輕輕開啟:“你是宮真?”她說出了連自己都覺得詫異的話。


    一片沉默開始在兩人之間蔓延。彼此的呼吸碰撞在一起。他的臉色,由白轉紅,然後再由紅轉為蒼白。


    蒼白得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發現了!發現了這個秘密,這個他不想告訴她的秘密。那麽她會如何來看待他呢?


    “你是宮真。”放下了捧著他臉的雙手,朱曉夏再一次地出聲道。隻不過這次卻是肯定的語氣。盡管薰音臉上的表情和宮真是那麽的不同,盡管兩個人渾身所散發出來的那股氣質有那麽多的差異,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眼前這個人,與宮真是同一人。


    林薰音的身子不禁顫了顫,良久,終於點了點頭,“我是。”他承認道。她可知道,這個承認對於他來說,需要多少的勇氣。


    明明是自己確定了的事,可是從他口中得到了確實的回答,還是讓她呆了呆,“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就是宮真?”還記得兩人在談論著宮真的情景,現在看來,她就像個白癡一樣,對著本人,高談闊論著另一個他。


    一種被欺騙了的感覺油然而生,她抿唇瞪著他。


    “那是因為……”心空空的,他有一種害怕的感覺,若是她就因為這個,而從此不再理會他了,那他該怎麽辦?


    好怕,好怕!那股漆黑的感覺仿佛又要圍繞住他,連掙紮都不允許他掙紮。


    “因為什麽?”她的語氣,有著一絲絲的溷濁。


    “因為你說過你不喜歡宮真,所以我……”所以他無法開口,無法去告訴她,她不喜歡的人,其實就是另一個他。


    不想她把視線移開,隻希望在她的眼中,所望見的隻有他一個。


    “……”所有的怒氣似乎一下子都褪去了。朱曉夏無言地看著林薰音。因為他的一句話,那種被欺騙的感覺消失了。


    “隻是因為這樣?”她問著。因為他喜歡她,所以在意著她的一句無心評論,所以……原來她的話,影響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


    “那麽曉夏你現在討厭我嗎?”他抬起頭,睜著一雙泛著霧氣的眸子。


    “我……”一雙小鹿斑比似的眼睛,看上去是如此的楚楚可憐,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嗬護,“算了,我隻是氣你沒有對我說實話,並沒有討厭你。”搔了搔一頭的短發,朱曉夏歎了口氣直言道。


    他的臉,因為她的話而綻放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太好了,她沒有討厭他,也就是說,他能夠繼續待在她的身邊。


    “以後不要再那麽不小心了。”她瞥了眼他纏著紗布的手,難得雞婆地叮嚀道,“今天放學後你在教室等我,我來幫你拿書包吧。”反正兩家住得那麽近,送他回家也無妨。


    “嗯。”他點了點頭。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又回到了起點。


    他不曾向她表白過,而她……也不曾拒絕過。


    這樣真的好嗎?把一切的情感,都再次地埋到了冰中,隻為了能夠繼續守在她的身旁。


    彷徨的感覺,夾雜著無力。


    沉寂的房間中,刺耳的電話鈴聲又再次響起。


    “小薰!”熟悉的聲音,那是親人的聲音。


    “母親。”林薰音淡淡地應著,“這麽晚了,有事嗎?”


    “你現在在中國過得好嗎?若是不好的話,那……”簡晴欲言又止。兒子太過敏感,任何言詞都可能在不經意間對他造一種傷害。


    “母親你想要說什麽?”他問著。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起,使他覺得不安。


    簡晴深深地籲了一口氣,像是在安穩自己的情緒,“你想回美國嗎?”幾個月前,她多希望丈夫可以讓兒子回家,但是現在,在看了寫真集上那個不一樣的兒子,她不再那麽確定了。


    回美國真的好嗎?小薰好不容易踏出了第一步,可是卻要在他的第二步上扼殺了他的這方麵發展。在她的心中,不希望兒子再縮回到原來的殼中。


    “回美國?!”手一緊,那紗布下的傷口在微微刺痛著,“為什麽,現在還沒到放暑假的時候!”林薰音急急道。


    “因為你父親希望你早點回來。”她說出了答案。


    “可是我……”


    “你也知道你父親的脾氣,如果你不聽他話回來的話,我怕你父親會……”剩下的話簡晴沒有說完,但是她明白兒子會知道她話中的意思。


    丈夫是個強勢的男人,從來都不喜歡別人違背他的意思。即使是家人也一樣,血緣關係,不過是住在一起的一個理由而已。


    手緊握著話筒,林薰音抿了抿那薄薄的唇瓣,“我——會回去的。”


    “小薰!”


    “母親,你放心,我會回美國的。”因為他也需要一個時間來沉澱自己,沉澱自己那份濃烈得幾乎無法呼吸的情感。


    手中拿著一隻feel的枕頭,在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林薰音在問了好多人之後,才找到了文學社的社團辦公室。


    靜悄悄的室內,沒有任何的人聲,有的隻是他推開門而產生的之嘎聲。


    四四方方的房間,有著一個顯眼的書櫃和一張黃色原木的桌子。桌子上,零散地攤著許多海報,寫真集,而他的那本寫真集,也赫然攤在桌上。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些零食和兩個喝了一半的果珍杯。顯然,像是有人剛剛有事,所以離開一下。


    幾張椅子擺在桌邊,而在桌子的旁邊是一張懶人椅,兩隻纖長的手抱著一隻大大的軟枕,那熟悉的臉孔睡得安詳且愜意。


    她……睡著了嗎?


    林薰音走到了懶人椅旁,半蹲下身子,望著熟睡的人兒,“曉夏,我要走了。”手指捏著feel的枕頭,他說著。


    回應著他的,則是那陣平緩的呼吸聲。


    “家裏來了電話,要我回美國,雖然我不清楚到底是什麽事,可是……我真的要回去一下。”他繼續道,分不清是說給她聽,還是自言自語。


    手指撥了一下朱曉夏額頭垂落的額發,他叮囑似的說道:“記得,過馬路的時候千萬要小心啊。我說過的,我有一個認識的人,她就是死於交通意外的。其實,她是為了救我才會死的。她很美,很溫柔,可是卻是我父親的情。你知道情的定義嗎?那在我原來的理解中,應該是壞女人才會這樣。可是,她卻用著她的生命救了我。那時候我還很小,才過完了歲的生日。本來應該被車撞死的人是我才對。”隻是,從那之後,他便不知道父親的笑容該是什麽樣子。


    他說著,眼眶有著一陣濡濕。


    是為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還是為了那個溫柔的女人呢?


    救了他的命,破壞了他那個溫馨的家的幸福,卻又是父親畢生至愛的女人。


    “曉夏,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他靜靜地說著,像在陳述著一件事般地說著,“可是原來喜歡是不對等的,即使我再怎麽喜歡你,你也不會如戀人般地喜歡我。”


    朋友,隻是朋友對他而言是不夠的。


    把手中的枕頭輕輕地擱在了她的身邊,他緩緩地俯下身子,漂亮的臉龐湊近著那張熟睡的容顏,“我一定會回來的,真的,會再回來找你的。”他認真地說著,說著他的承諾與保證。


    “如果命運和格真的可以由人自己來改變,那麽我希望你將來,會喜歡上我,更甚至愛上我。”如果她是光,那麽他拚了命,也想要把光抓在手中。


    望著那雙半開啟的唇,他的唇緩緩地壓了上去。鄭重而神聖地印上了他的吻——他的初吻。


    他的第一次戀愛,是給了她;他的第一次熱情,也是給了她;而他的第一個吻,更是給了她。


    隻給了她,一個叫做朱曉夏的少女。


    少年站起身子,輕輕地關上了那一扇薄薄的木門,寂靜的房間之中,原本躺在懶人椅上的少女卻緩緩地睜開雙眸。


    貝齒不覺地咬著下唇瓣,一雙眸子不自覺地望向了自己有些濕潤的左手手背。


    她知道,那是他未幹的眼淚……青澀的少年時代,就這樣淡淡地過去了,迎接而來的,則又是另一番的情景……她的手,被他緊緊地抓著,一路搭乘著電梯直上林集團37樓。細白且修長的手指,很輕鬆地包裹住了她整個手腕,在她的印象中,薰音的手有那麽大嗎?——


    言情小說吧…——言情小說吧…——


    還有當年,她可以輕易地看清他的表情,而現在,她卻必須把頭仰起60度,才能看清楚他的麵龐。8年多的時間,歲月對他是眷顧的,他看上去依舊如十八九歲的少年般,隻是更加高大挺拔了。


    “薰音,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電梯內,朱曉夏不自在地扭動了下手腕開口道。多年不見,他給她所帶的衝擊力太大了。


    “不要,我怕我一放手,你就會消失。”手不由得握得更緊了,林薰音認真地說道。他怕,怕這隻是他的一場夢,怕眼前的她隻是他所幻想出來的虛像。


    “不會啦,我又不是什麽超人,哪那麽容易消失。”


    “不要。”他對這一點很堅持。


    好吧,要握就握著吧,就當是她對多年不見的朋友義務的回饋好了,雖然,她還真的不習慣手這麽給人握著。


    “對了,他是你朋友嗎?”朱曉夏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葉真容。因為那人的表情,十足的呆滯狀,兩隻眼睛幾乎快要瞪出眼眶,仿佛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足以驚天地、泣鬼神。


    “嗯。”目光已然是盯著朱曉夏,林薰音點點頭。


    喀!


    電梯停在了37的數字上,銀灰色的電梯門緩緩打開。


    “哎,你要帶我去哪裏啊?”步出電梯,朱曉夏邊跟著林薰音的腳步邊問道。因為他們的走入,原本正在低頭辦公的人已經紛紛把頭抬起,然後,下一秒,他們全都露出一副下巴掉地的表情。


    有什麽值得那麽驚訝的?


    “去我的辦公室,我有好多話想要對曉夏說呢。”腳步已走到辦公室的門口,他推開了深紅色的木門。


    偌大的房間,隻有他與她兩個人而已。他緊握著她的手,貪婪地望著她的臉,而她,則睜著一雙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四分之一的牆麵是落地窗,可以一眼望到窗外的城市百態。在房間的最前方,是黑色的辦公桌,和真皮沙發椅。辦公桌的旁邊,是一排酒櫃。在她的左側的牆壁上,懸掛著達芬奇《蒙那麗莎的微笑》的複製畫,而右側,則是米色的三人沙發和一個矮矮的玻璃茶幾。


    整體來說,整間辦公室看起來頗為素雅寧靜。


    “這是你的……”


    挪了挪唇,朱曉夏才想開口,卻被對方驀地擁入懷中。


    “曉夏,總算找到你了,我找了好久好久,但是卻怎麽也找不到你。”他的臉埋在她的發中喃喃著。曾經以為,永遠都不會再擁有這份觸感,而如今……她——總算又回到了他的身邊。她的身上,依然還有著這份濃濃的陽光味道。


    朱曉夏一愣,“你找過我?”


    “嗯,我回美國後過了一年,又回到中國,我去學校找你的住址資料,但是你卻搬家了;我去你填報誌願的學校,你明明被錄取了,但是卻沒有去就讀。你知道嗎?當學校開學的時候,我發現你並沒有在那些新生中,我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因為他根本沒想過,會有找不到她的一天,會有永遠無法再看到她的一天。早知道會如此,他當初便不該走得那麽突然,起碼要把聯絡方式告訴她,這樣,或許可以期盼她會主動聯絡她,而非是足足耗費了8年的時光。


    他喃喃的聲音,使得她怔了怔,“我沒有去報考上的學校,是因為我臨時被一個人拖去和她讀一個學校。”而那個人,正是費蘭雙。再加上她搬家之後,聯絡方式隻和以前幾個老朋友說過。偏偏那時候薰音根本就不是太熟悉她周圍的朋友。也難怪他會找不到她。


    “那個人……是男人?”好半晌,他的聲音幽幽地問道。


    “女的啊。”她答得順口。


    “那麽——”抱著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的,他問道:“曉夏你……結婚了嗎?”沒有她,他不會幸福;那麽沒有了他,她可會幸福?


    渾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她“撲哧”一笑,“拜托,我的樣子像是結婚的樣子嗎?”估計男人要娶她,也得付出一定的勇氣。


    這麽說……是沒結婚了。她的回答,使得他鬆了口氣,“有喜歡的人嗎?”他繼續問道。


    “還沒。”她搖了搖頭,“那個薰音,你能不能先放開我。”這樣被抱著,委實奇怪了點。若是別的男人的話,隻怕她早就一個拳頭揮上去了。不過因為他是薰音,所以……她可以忍受。


    他抬起頭,但是手卻依然沒有鬆開。


    “那麽我呢,曉夏你喜歡我嗎?”感的薄唇輕輕開啟,他問得嚴肅且認真。


    哎?這……是闊別已久的朋友會問的問題嗎?


    “我……”朱曉夏舔了舔唇,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雖然她對於美男向來有著免疫力,但是……但是……他那帶著一絲稚氣的麵龐,如小鹿斑比的眼神,還有那長長的卷翹睫毛,實在是——讓人不忍心說不如他意的話。


    “喜歡嗎?”他的臉更湊近了她幾分,顯然是要得到一個答案。


    咕嚕!喉嚨間猛然地咽了咽口水,她揚起了眉,“喜歡,因為薰音你是我朋友。”


    她如八年前一般,給了他同樣的回答。


    朋友,他對她而言,僅僅隻是朋友嗎?一個曾經受過她保護的朋友?


    漆黑如夜的眸子輕輕地斂下,林薰音鬆開了環抱著對方的雙手。


    當年,他對她說出了喜歡二字,而她的回答是:“我也喜歡你啊,因為你是朋友嘛。”


    現在,他再一次問她,她卻依然還是一樣的回答。


    若是用普通的方式來追求曉夏的話,那麽她或許永遠都不會屬於他。朋友嗎?如果她是把他看作朋友,那麽他便要為一個她最不可缺少的朋友。


    讓她……無法離開他。


    他該不會生氣了吧。朱曉夏看著徑自低著頭的林薰音。她的心裏,其實也隱隱明白他是喜歡她的,畢竟當初在歲的年紀,他曾經向她表白過。但是,她卻怎麽也沒想到,過了八年,他還會問她同樣的問題。


    薰音是特別的,因為他是曾經惟一一個能夠近她身的男生。即使在年少最輕狂的那段時間,她再如何討厭別的男生,卻不會去討厭他。沒有道理,沒有原因,她甚至覺得自己理所當然地該去保護他,省得他被別人欺負了還不吭聲。


    “薰音,你……”


    “我也喜歡曉夏,最喜歡了,因為曉夏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呢。”純真無邪的臉龐微微揚起,柔和的笑意漾起在那玫瑰色的唇角邊。


    好——可愛!


    朱曉夏直覺血氣上揚。雖然……在男色方麵她一向佩服自己的自製力,但是,不代表她不會受影響啊。尤其是麵對著這種能夠十足發起母本能的表情。


    這……是一個26歲的男人該做出的表情嗎?他說出口的話,還有他的那張臉,怎麽看都隻能讓人誤以為他隻有十八九歲。


    “咳,咳,那是我的……呃,榮幸。”幹笑幾聲,她搔了搔頭,往後退開了幾步。如此強大的美色衝擊力,還是離遠幾步比較好。


    不過,剛才薰音的話,卻也讓她鬆了口氣。他——也把她當作朋友,這讓她安心。起碼不用擔心自己會傷害到他的感情。


    “對了,你這裏有水嗎?我口好。”朱曉夏問道。剛才的一番對話,讓她覺得口幹燥。


    “有啊。”他點點頭,轉過身子,從酒櫃中拿出茶包和白砂糖。片刻之後,一杯紅茶放在了她的麵前。


    茶的香氣,飄散在室內。她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你還記得我喜歡喝加了砂糖的紅茶啊!”她驚訝道。手中的這杯茶,苦中帶甜,糖的分量,加得不多不少。


    “凡是曉夏的一切我都記得。”他答得自然,“好喝嗎?”


    “嗯,好喝。”不愧是朋友啊,比起費蘭雙那死女人要好得多了。那女人,除了讓她去搶一堆的破簽名海報之外,根本就沒有給她泡過一杯紅茶……哎?簽名海報?!


    托著茶杯的手猛然一頓,朱曉夏霍然站起身子,“天哪,我怎麽忘了這事啊!”這下子,不死也要炮灰了。


    “什麽事?”林薰音一怔,對於對方的動表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簽名海報啊,我今天來這裏就是為了這事的。”她說著,急急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朝著房間的門口走去。


    “你去哪?”細長的五指抓住了她的手指,他問道。他才剛遇到她,不要她那麽快地離開他的視線。


    “下樓去啊。”她回答道,隨即喃喃自語,“還不知道樓下的簽名會有沒有結束。”若是那些明星都走人的話,那她就死定了。


    原來是這回事。原來她隻是想要簽名海報而已,難怪她之前會擠在人群之中。


    淺淺一笑,林薰音開口道:“不用下樓了,我讓人拿上來好了。”


    “哎?”


    “因為我是林集團的總經理。”


    薰音是林集團的總經理?!有點難以想象,難怪這個辦公室大得嚇人,想來也隻有經理級別的人才有可能擁有如此“良好”的辦公地點吧。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真的把樓下正在限量發行的海報命人拿了上來,每款海報都有著龍飛鳳舞的簽名,整整21張,一張沒缺。


    “哇,真的是越佳的簽名海報耶。”拿起其中的一張海報,朱曉夏嘖嘖讚歎。曾幾何時,她也學會了費蘭雙的那種三八口氣了越佳,是費蘭雙最最狂熱崇拜的男星之一。凡是和這兩字掛勾的東西必然收集。隻可惜在三年前,越佳便在結婚的同時,宣布退出娛樂圈。想當初,這一消息還讓蘭雙鬱悶了很久。


    林薰音站著,靜靜地看著朱曉夏興奮的表情,雖然喜歡看著她的笑顏,卻又不願意她的笑顏是為了別的男人所展開。


    抿了抿唇,他的口氣中帶著一絲幽暗,“曉夏你喜歡越佳嗎?”


    “越佳啊。”她的目光還盯在海報上,那是一張漂亮中帶著男化的麵龐,“還好吧,不過他以前演的電視劇我倒是常看。”雖然開始的時候都是費蘭雙和方依然硬讓她看。不過,看到後麵,她倒也漸漸地喜歡看了。畢竟越佳靠的不光是那張臉蛋,還有他的演技。


    她的回答讓他的心猛然一縮。在他的印象中,曉夏該是從來不會對偶像有所崇拜才對,“所以你才拚命地想要收集這些簽名海報?”他的口氣中,蘊涵著不易察覺的嫉妒。


    “不是啊!”她連連擺手,“是因為我朋友喜歡,我才會跑來這裏收集簽名海報。”真是汗顏,想她如此年紀,還要和一幫小她一大截的女孩搶海報,說出去都丟人啊。還好今天碰到的是薰音,而不是其他的老同學。


    “真的?”他懷疑地問道。


    “真的。”她點點頭,隨即轉移著話題,“不過我今天看到你的時候,真的嚇了好大一跳,感覺你變了好多。”


    “我變了?”他的眉微微挑起。


    “是啊。你以前的劉海很長,幾乎遮住了半邊臉,而且你的個子也沒現在這麽高,看上去很纖瘦。”但是現在,不但個子長高了,人也變得更加亮眼。仿佛原來的那層猶如小兔般的羞澀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自信與圓滑。


    人總是會長大的。有了改變並不奇怪,惟一沒有變的,或許是他對她的態度吧,讓她仿若回到了那高中時代。


    “的確是變了很多。”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眼簾,他的改變,是因為她嗬,“那你呢?這幾年過得怎麽樣?”林薰音問著。他想要了解那空白的年裏的她。


    “我啊。”她搔了搔那一頭短發,“還好吧,高中畢業了,就被蘭雙拉去和她讀同一所大學,不過我選的是服裝設計專業,所以大學畢業後,就找了家服裝公司,當設計員了。”日子過得還算悠哉,隻除了費蘭雙三不五時打電話來騷擾她之外。


    “是嗎?”他的眼望著她的臉,其實,他隻是希望她的臉上能夠出現一絲失落,一絲因為沒有他的陪伴,而出現的失落,“那你……”


    “阿嚏!”一個噴嚏聲,猛然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感冒了?”他的眉不由得皺了一下。


    “嗯,大概是昨天晚上被子沒蓋好,著了涼。”她抽了抽鼻子答道。


    “那吃藥了沒?”


    “還沒。”因為早上的一個電話,所以她壓根忘了吃藥。


    “你——”漂亮的麵龐轉瞬變得嚴肅,他深深吸了口氣,隨即轉過身子,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找出了感冒藥,“吃。”他把藥和水遞到了她的麵前。


    “哦。”她應了聲,倒也乖乖地從他的手中接過了藥和著水吞下喉嚨,他是在生氣?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麵色變得如此嚴肅。


    “為什麽你還是這麽不懂得照顧自己?”她的耳邊,聽到了他近乎於歎息的聲音。


    “我隻是……”她抬頭,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在看見他深沉的眼光之後噤住了口。


    這樣的目光,竟然讓她會有著一絲……不知所措。


    她……究竟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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