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狠曆而無情。


    可是他的唇,綿綿的印在了她露在衣領外的脖頸上,柔軟至極。


    不棄……


    不棄……


    那聲音密密麻麻的纏繞在了她的耳邊,華麗的聲音,卻像是一根極細極細的針,狠狠的從她的耳蝸穿入,刺進了心髒。


    像是一生都無法擺脫的魔咒,此時的她,永遠也無法明白,在以後的日子裏,這個“不棄”纏繞了她多少個日日夜夜!


    梁宛宛怎麽也想不通,君幻雪為什麽非要她說什麽不棄他之類的話,真的要說到會“棄”的話,也是他棄她比較有可能吧。


    梁宛宛發現,幾天的相處下來,越是和君幻雪接觸久了,就越會覺得他美。外貌的美還是其次,君幻雪真正的美在於他妖中帶淨的氣質,舉手投足之間,都會給人一種殘豔般的美感。


    當然,除了這個無聊的發現之外,她最好奇的還是那一隻被拖在車後的女人。有時馬車急駛,這女人就被關在一個木柵籠子裏任馬車拖著走,有時馬車慢慢走的時候,這女人雙手縛著,而縛著她手的繩子接著馬車的橫檔,那女人便要一路跟著馬車跑,如果步子慢了,免不了就被馬車一路拖得鮮血淋漓。


    這種折磨人的方式,簡直可以說是殘忍了。梁宛宛是萬分同情這個女人的,雖然同為沒有人生自由的人,但是那女人顯然比她慘多了。


    中午十分,馬車停歇,梁宛宛蹲坐在路邊的草地上,鬆幽端來了一些糕點供梁宛宛食用。梁宛宛看了看那蜷縮的躺在馬車後的君落花,“不用給她吃嗎?”前幾天,都是在沿途的客棧中吃了午飯,算起來,今天倒是第一次在野外用餐。


    “家主吩咐過,一天隻需喂那人一頓飯即可。”鬆幽答道。


    一頓飯?人就算不死,也會餓出個胃病來吧。梁宛宛同情的看著君落花,想幫她,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幫。


    鬆幽離開後,梁宛宛吃完了大半的糕點,留了一塊芙蓉糕,小心的藏在袖子裏,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蹭到了囚籠邊,君落花躺在囚籠裏,合著眸子,神情萎靡。


    因為隔著囚籠,梁宛宛的夠不到籠內的人,隻能在籠子外小聲的喊著君落花,“喂,你醒醒!醒醒啊!”


    摸約喊了四五聲後,君落花慢慢的睜開了眼,梁宛宛一喜,手滑出了袖子,手心中還捏著那塊芙蓉糕,“你餓了吧,這個給你吃,不過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說著,她把芙蓉糕塞進了籠子裏。


    君落花沉沉的望著梁宛宛,並沒有去拿那芙蓉糕。


    梁宛宛想了想,又道,“是不是要我去給你把風?”


    “你是什麽人?”君落花突然開口道,沙啞的聲音,卻依然還算吐字清晰。


    “我隻是個普通的小百姓,隻是迫於無奈,暫時跟著君幻雪他們,我和他們可不是一夥的。”她怕那女人以為芙蓉糕有問題不敢吃。


    “迫於無奈?”君落花一點一點的眯起,盯著梁宛宛猛瞧,似乎想要把她看透似的,“幻雪從來不可能沒有原因的讓女人跟著他。”


    “啊?”梁宛宛詫異於囚籠裏的人對於君幻雪的稱呼,那語氣裏,似乎並沒有對君幻雪的恨意。


    突然,君落花像是想到了什麽,身子猛然彈了起來,撲到了木欄旁,雙手死死的抓著那木欄,呼吸急促的問著梁宛宛,“告訴我,幻雪有沒有對你說過命依兩個字,有沒有對你說過,你是他的命依?”


    下巴掉地,梁宛宛呐呐的反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她的這句話一出,女人卻像是瘋了一般,雙手使勁的從木籠的空隙中伸出,血跡斑斑的十指,猙獰著,像是恨不得能掐住梁宛宛的脖子。


    梁宛宛嚇得身子後退,一個踉蹌,眼看就要跌在了地上,一雙手臂,穿過她的腋下,扶住了她整個身子。她仰頭朝後看去,卻是君幻雪。


    他的臉色莫測難明,手一揚,她已經穩穩的站在了他的身邊。


    君落花看著梁宛宛的眼神,滿是恨意與不敢置信,“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君家會同時出現兩個命依……不可能的……不可能……”


    君幻雪卻隻是淡淡的道,“以前沒有,並不代表不會出現。”


    “不會的,你是故意想要騙我的,對不對,幻雪!”君落花的手抓著木柵,一道道的血跡染在了那木頭上。


    君幻雪卻不再言語,隻是拉著梁宛宛走入了車廂內,徒留下君落花依然在不停的用著身體撞著木欄,不停的喃喃著不可能。


    梁宛宛不安的坐著,眼前仿佛還會閃過君落花那恨意的眼神。她怎麽也想不通,她和那女人並沒有什麽恩怨,她甚至還好心的帶芙蓉糕給那人,為什麽最後會變成這樣?


    舔舔唇,她看著一旁的君幻雪,問道,“其實我並不是那個什麽命依,你們真的認錯人了。”想來想去,這個命依似乎是個關鍵,滿月的那天夜裏和剛才那女人的口中,都提過命依二字。


    君幻雪單手撐著右頰,身子靠在軟枕上,“命依並不是指某個人,而是某類人特定的統稱。”


    “那命依又是什麽?”她好奇的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


    “那麽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麽人?”


    “你也不需要知道。隻要記得以後別再去接近那個女人。”


    梁宛宛看君幻雪並無意對她多說什麽,不由得習慣性聳聳鼻子,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這樣折磨她,是不是因為她以前得罪了你?”


    “得罪?”他的唇漾起了一抹妖豔的淺笑,“她的確算是得罪過我。宛宛,我從來不是什麽好人,得罪過我的人,也從來都沒有什麽好下場,這是她該受的,也是她必須受的。”


    她呆愣愣的,從他的眼中,明白了他這話的含義。


    他在告訴著她,千萬不要得罪了他,否則……她會萬劫不複的。


    朦朧的眼,看不清,鼻尖,隻能聞到那快要令他窒息的檀香……


    肌膚的碰觸,汗水的灑落,似乎就連思緒都開始停擺了。


    那素白的纖手,是誰的手?又是誰要拚了命的伸過來呢?


    簡直是……惡心到了極點……


    少年半睡半醒間的躺在床上,那滿是紅潮的臉妖美而應熒惑著人心——赫然正是他的臉!


    “啊!”君幻雪猛然的睜開眸子,卻看到了一張娃娃似的臉正帶點好奇,又帶點吃驚的看著他,而那隻軟軟的素手,則搭在了他的額頭上。


    “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梁宛宛問道。從半個小時前,她就看到睡著的他腦袋搖來晃去的,嘴裏還似乎在喃喃著什麽,到後來,就連額頭都沁出了一層汗。


    “別碰我!”他猛然地把她揮開,那貼著額頭的柔軟,也驟然消失了。


    馬車車廂也就那麽點地方,雖然就梁宛宛和君幻雪兩個人呆裏麵,但是她被這麽一揮,還是難免撞到了一旁的矮幾。


    估計腰上又要多一道淤青了,她撫著腰,咕噥道,“不碰就不碰了。”


    他沉著一張臉,長長的黑發落在他的頰邊,夜色之中,昏暗的車廂內連油燈都都未點,昏暗暗的,也令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過了片刻,梁宛宛聽到君幻雪的聲音響起,“你過來。”


    “幹嗎?”


    “別讓我再說第二遍。”他有些不耐。


    梁宛宛翻翻白眼,還是把身子挪到了君幻雪的身邊。


    下一刻,她的身子被他抱住,他把頭靠在了她的左肩上,整個身子,幾乎是倚著她的。


    拜托!這人是不是有病啊!梁宛宛很無語的想著,剛才像是趕蒼蠅似的把她揮開,這會兒卻又主動的靠著她。


    “說些讓我可以睡著的話。”君幻雪懶懶的道,仿佛剛才的那個噩夢,已經把他所有的力氣都給耗盡了。


    “你想聽什麽?”


    “隨便什麽,隻要可以讓我睡著不再做噩夢。”


    “你常常做噩夢嗎?”話就這樣問出口了,就在她以為自己又要被揮開一次時,卻聽到了他的回答。


    “已經好久沒有做這樣的夢了。”莫名的,這一次從夢中醒來,卻格外的疲憊。是因為有她的存在?因為命依在他的身邊,所以他放鬆了,即使在睡夢中,身體卻會不自覺的接受著她的靠近,她的碰觸。


    君幻雪半合著眼眸,聞著身旁人兒身上所散發出的淡淡體香。很好聞的氣味,和夢中那讓人反胃的檀香是如此的不同。軟軟的身子,如同她那帶著一絲軟調的聲音一樣。他知道,她麵對著他的時候,有害怕,有膽怯,或者,她本就不是心甘情願的呆在他的身邊,可是他卻知道,自己不會放手的。


    好不容易,他才找到了她。


    找到這個他心心念念,幻想過無數次的人兒。


    隻是真的找到了她,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若是她知道了他以前……那麽她會不會……


    胸口,似乎被什麽壓著似的,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隻是想到了那種可能,他竟會如此的不能接受。


    倏地,那軟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你好重啊,要不換個姿勢,我給你講點故事,沒準你能睡著。”話音落下,那軟嫩的小手開始推著他的肩膀。


    這一刻,他沒有抗拒的任她把他的頭擱在了她的膝蓋大腿上,而她的手,則有一下沒一下的慢慢撫齊了他披散的長發。沒由來的,胸口那股壓抑的感覺在一點點的消失著,仿佛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的消失,又有什麽東西,在一點點的擠進去。


    唔,這樣的姿勢比剛才舒服多了。梁宛宛動了動有點酸的肩膀,又看看安靜的臥躺在她大腿上的君幻雪。說實話,現在的他讓她感覺怪怪的。就仿佛是褪去了一身的風華絕代,卸下了高傲漠然,隻剩下了絲絲令人疼惜的脆弱。


    梁宛宛覺得自己的心被小小的觸動了一下,隻為了他此時的這份寂寞的安靜。


    “從前有個國王,當然,不是中原的國王啦,總之,是個很遠很遠地方的國王,他非常喜歡穿好看的新衣服,為了要穿得漂亮,把所有的錢都花到了衣服上去,他每過一個時辰就要換一套新衣服,並且到處炫耀,除此之外,他一點也不關心其他事情……”


    她盡量把《國王的新衣》這個熟悉的安徒生童話故事,用古人能聽得懂的方式講述著,柔嫩的嗓音,飄散在了車廂內的每個角落。


    君幻雪合著眸子,靜靜的聽著。心,在慢慢的安定著,這也是命依的魔力嗎?


    讓他慢慢的,一點點的……沉溺在這片祥和之中。


    如果……如果說君家的人,注定會愛上自己的命依,那麽命依呢……


    命依又會如何的選擇呢?


    是生死相隨呢,還是……棄如敝屣……


    “你要去唐朝?”小清仙捂著摔疼的嘴巴站起身來,瞥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gameover字樣,顯然,他在遊戲中的角色已經宣告死亡,要玩得到下一回。


    “是啊。”季如伊點點頭,兩手叉腰一本正經地道。


    “季施主,你不是在和我們開玩笑吧。”小純仙也慢吞吞地爬了起來,順手把電腦給關了。遊戲破關的前途渺茫地讓她扼腕,剛才好不容易可以破了,卻被某人的一句話破壞地連點渣渣都不剩。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還有,以後不許再叫我那個可笑的‘季施主’”季如伊指了指自己繃得緊緊的臉皮,沒好氣地白了小純仙一眼。又不是在唱戲,有事沒事地叫她季施主,拷!


    好吧,她看來好象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可是,叫你‘季施主’哪裏可笑了?”這點小純仙可就不認同了。


    “哪裏都可笑,除了和尚道士之外,有誰會這麽叫別人啊!”早知道就別讓他們看什麽古裝電視劇,學著裏麵的和尚道士這麽叫。


    “可是我們是神仙啊,和尚道士得道後,不就成了神仙嗎?”同理可證,他們叫她季施主也是應該的。


    “那又怎麽樣,我說過多少次了,要叫姐姐!”翻了翻白眼,季如伊開始教導兩個神仙何為正確的稱謂。


    “不要!”兩小仙很有骨氣地把頭一扭,拒絕說出這樣有辱仙格的話。


    “咚、咚”兩個爆栗子毫不留情地敲在了兩小仙的腦袋瓜子上。


    “你敢打我們?!”眼淚迅速彌漫在眼眶裏,堂堂仙界的皇子,居然被小小的人類打。“你這樣會被雷公電母劈的。”隻不過上次他們很“不小心”偷看到了雷公電母恩愛的畫麵,不知道他們現在還肯不肯幫他們去劈眼前這個藐視神仙的人。


    “哦,是嗎?”藐視神仙的某人毫不在意地聳著肩膀,低下頭,手指的關節劈啪做響,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一開一合,“叫——姐——姐!”


    唔……好吧,人類有說過威武不能屈,不過他們是神仙,應該,呃,是可以屈的吧。“姐……姐。”可憐兮兮的叫了。可惡,若不是仙界守則,不能以一指之力加害人類,她哪裏還能虐待他們到現在。


    “很好。”季如伊“和藹可親”地拍了拍兩小仙的腦袋,“那現在可以帶我去唐朝了嗎?”宛宛莫名其妙地被這兩個所謂的神仙送去了唐朝,現在梁家幾乎亂成了一團,而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向宛宛的家人解釋。唯今之計,隻有先去古代找到宛宛,然後帶著宛宛回來,省得她在古代沒錢沒銀子得活活餓死。


    “不行,唐朝不是每個人類都可以去的。”揉著被敲痛的腦袋,小純仙搖了搖頭。


    “對啊,我們是因為父王的命令下凡,隻要找一個人類,實現她的一個願望就可以了。”同樣地揉著腦袋,小清仙接口道。


    “哼,你們那是實現願望嗎?”季如伊嗤之以鼻道,“就算要送也該送到秦朝,而不是唐朝。”他們的仙術實在是值得讓人懷疑。


    “隻是一時失誤而已嘛。”真的,他們也沒想到秦始皇是在秦朝而不是唐朝。


    拷!送錯了地方還好意思說得這麽光明正大,“總之一切錯都在你們,現在你們最好快點把我送到唐朝,讓我找到宛宛,把她帶回來。”她下了最後的結論。


    “可是……”送人到唐朝很耗費仙術的耶。


    “可是什麽,如果不行的話,你們就別再呆在我家,也別想再吃我媽做的雪糕餅。”那天因為受驚過度,昏倒的結果是他們兩個把她抬回家,然後就死皮賴臉地留在她家不肯走,變出了一疊錢說是他們家長給的養育費,天天纏著她老媽做雪糕餅給他們吃。


    不是吧,兩小仙愣了一下,他們、他們居然被人類威脅!若不是變房子太耗仙術,而變雪糕餅口味卻變不出來,他們早就不待在這裏受她的苦了。


    “怎麽樣,考慮好了沒?”她不耐煩地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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