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之大,隻要是私心旺盛的官吏,就有破綻。    舒重衍正微微冷笑,想到了得意處,猛地後膝一麻,驚然穩住的時候,又詭異的往前一滑,一頭摔下去,不過沒跌在牆角,而有一個人影站在那裏好整以暇的一把接住他。    “看來,我的陛下,是又在算計誰了。”    “咳,國師,你不覺得你需要改下稱呼?”    湛羅真人不以為意的看他:“是嗎,新帝奪吾國師之號的旨意都下了,隻不過才出京又被追回去,不過是聽聞了‘紫衣枉死在華淩手上’謠言,就嚇得魂不附體,不敢得罪貧道,寧可當做九州沒有貧道這麽一個人,裝聾作啞,連年節也都是令欽天監祭天,全然無用的家夥,貧道何須承認?”    說著低聲,甚是古怪的笑道:    “陛下,你說曆朝曆代的國師,是該做什麽的”    舒重衍還真仔細去想了,九州在該給適當身份的人常識這方麵是不吝嗇的,所以他也知道不少古代帝王的事情,包括一心想求長生的秦始皇漢武帝,甚至是想成仙想瘋了的嘉靖,然後啞然發現,除了個別隻有尊號沒有實權的人以外,能被稱呼為‘國師’的方士,好像都不是啥好人,尤其是演義小說裏,反正就是蠱惑皇帝為非作歹的混賬們,都快跟‘太師’一樣讓人聽了就皺眉。    “先帝請我入京,不過是想借貧道之力除去你…當時我就在想,舒朝的皇帝不至於太無能,而他的太子才十幾歲,到底是他過度緊張,還是他的太子真的是個危險人物…”湛羅真人放開舒重衍,似笑非笑戳了下他腦門,“反正一切違逆倫常使皇子自相殘殺的主意都是我這個國師出的,先帝這個借口好得很,他是個總以為自己聰明,別人都不及他的蠢貨,你也是,你總想把所有事情都握在手裏,權力與你,就想水跟魚罷!”    “國師不喜?”    “怎會。”    其實九州給舒重衍的年紀並不大,使得他不穿金色龍袍的時候,從背影看,比漠寒要小得多,風裏是紫藤花濃鬱的香氣,湛羅真人微微俯身,帶笑在舒重衍耳邊說:“國師,不就是教唆皇帝做盡惡事的人?”        第114章 若當初        梁爽的麻煩遠遠不止是搬出去租房子就能解決了的,最早那些說出去的同學也不是惡意,那些口口聲聲說自己在九州裏混得好的人,再好,有咱們班的那個好嗎,人家天下第一都搶到手了,盡管過程可能有點不光明正大,不過畢竟是係統承認的,有能耐,你去搞個看看,怕是連懸崖都下不去吧!啥,不是混江湖的玩家,是經商或做官的?噗,你有萬兩黃金嗎?你有一個當國師的師父咩?    這種揚眉吐氣的心情是挺能理解的,不過被比較的人心裏就不大是味,使得梁爽差不多就要戴墨鏡把領子豎起來才敢在學校裏出現,大學城裏有許多高校,而且並沒有進學校看學生證的說法,通常別的學校的學生也能隨便穿梭在校園裏,梁爽上的這所大學,既不以美女出名,球場也不是特別好,談情說愛的小樹林小河啥的也不給力,所以一向都沒什麽外校的人跑來,除非是特意有事或者找人。    結果現在倒好,時不時就有人過來轉一圈,梁爽對同學的說法是,他也被困在絕塵宮出不來了,所以九州裏借錢也好,幫忙也罷,實在有心無力。九州雖然大,交通也不方便,但現實裏沒這個障礙啊,許多玩九州的學生都興致勃勃要來看看傳說裏的“喵喵真銀”是啥樣的,不過聲討跟負麵評論也很大,至少在陳墨嘴裏是這樣——你丫的是別想在學校裏找到一個三觀正常的女朋友了,你看看你做的倒是神馬好事,傳聞是你背後下手,搞不好還用毒,跟你師父合謀害死了謝紫衣!天怨人怒啊,都說看不出你是這樣人品有問題的家夥!擦,我忘了你根本不想找女朋友。    感情豐富的人是以上的想法,也不乏那些認為九州拚搏艱難就要這樣敢作敢為的特異分子,事實上玩家們更願意讚同那是一個任務,玩家接任務去殺npc多正常的事情啊,為了這個整天在網上互掐的人實在是閑出毛病了。    其實有建議梁爽去投訴九州暴露玩家的,梁爽隻能苦笑。    別人不清楚,他還猜不到嗎,九州遊戲公司包括遊戲設計師都拿九州係統沒轍,完全就不是他們能控製得了的,誰要自己亂說話惹了九州呢。    連父親梁振都在幾天前打長途電話來,調侃兒子要被全九州追殺了,話鋒一轉,又感興趣的問兒子能不能教他幾手武功,不要多,能來個水上飄草上飛就夠了。    梁爽當即就囧得沒辦法,認真的跟老爹商量。    一,加入武當派,不過是非之地還是別來了。    二,也不行…淮左秀士一脈幾乎單傳,不單也沒辦法啊…    最後的結論就是——爛大街的那種武功老爹你要不要?不配套武功心法的,唬人完全可以,學了至少夠去大街上賣藝賺錢。    梁振當時就按捺不住將兒子笑罵一番,不過九州混多了也知道這世界的坑爹程度,要是稀裏糊塗的會了人家門派武功,就等著npc上門吧(當然梁爽這會不在乎這些了,他不肯的原因隻是‘混江湖的玩家聽起來威風無比,實際上卻再苦逼不過’,怎麽能叫老爹去受那份罪)。    最後還是梁爽按捺不住,問梁振在九州裏在做什麽,缺不缺錢花,有沒有餓死過。    可想而知,又挨了好一頓罵。    最後掛電話的時候,梁爽都苦著臉揉脖子,手腕也僵掉了。    看日曆,也不知道最近怎麽的,絕塵宮忽然有玩家跟npc闖入,雖然都不是啥高手,幾乎沒撞見就被侍女們解決,不過舒重衍似乎遇到一次,說是江湖那些心醉寶藏傳說的人要來撈便宜,其實這還不是最麻煩的一件事…    上線後出現在絕塵宮裏的漠寒繼續沒精打采。    “你這幾天到底是怎麽了”    “梁先生沒聽我師父說?”    謝紫衣抬眼,“如何,左右也不過是說了下大約到明年,就要將我們趕出去。”    “…這不是問題!正好去開客棧呀,要不是武功不夠,我巴不得現在就走!”    “那是?”    夜幕剛臨,侍女們輕手輕腳關起好幾扇窗,然後重新將博山爐的熏香換過,點起蠟燭,放下曳地的帳幔,就躬身退了下去,反正自從漠寒在絕塵宮長住不走後,她們本來就清閑的生活更無聊了,基本上都沒必要在謝紫衣麵前出現,也就要做事的時候無聲無息出來一下,其餘時候遠遠待在一邊等著看漠寒笑話就成了,隻不過最近讓她們納悶的是,是不是主人脾氣越來越好了,都好久沒見漠寒摔進薔薇花叢或者直接落水。    或者春日裏難免困倦,主人沒那個精神?    這些暗中的嘀咕漠寒當然不會知道,他隻是摸著冰涼的水晶棋子歎口氣:“師父他要不做武當掌教了,昨日來對我說,我那些師叔,等級武功最高的也才就160,怎麽也當不了掌教…”    謝紫衣一點就透,立刻明白過來:    “你也才122。”    “所以那些最近奇怪闖來絕塵宮的人,說的那什麽寶藏秘笈,梁先生你還能想不到嗎?”    謝紫衣神色一動,隱有怒意,在燭火的映照下,卻又不那麽明顯。    “舒重衍他竟敢!”    “梁先生怎麽知是他,而不是?”    “我與湛羅真人雖有不同,其實還是有很多地方是一樣的。”謝紫衣在燈影下麵微微挑眉,似有笑意的時候,乍一看,跟湛羅真人幾乎分不出來,漠寒好幾次迷迷糊糊時看到都差點嚇一跳,這次也眼角一跳,差點就沒仔細聽清下麵的話:“如此麻煩的事情,他又怎會去做?”    謝紫衣如是說,拈起棋子,隨意放置在棋盤一角:“他隻喜歡,讓所有人亂成一團,自行揣測手足無措,最後死不瞑目…所以這樣的事,必然是舒重衍做的…”    他話還沒說完,手上就一緊。    漠寒按住他放棋子的手,握得死緊:    “舒重衍,你從前並沒有見過幾次,原來你也對他如此了解。”    謝紫衣聽出他語氣不善,不由得一怔,下意識的打量漠寒,沒答話。    “還有湛羅真人,你說得我仔細一想,的確是這樣,但是——梁先生,我在想什麽,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    “你——”    謝紫衣本來就脫口而出,漠寒你是怎樣的人,還用說?但他話到嘴邊,忽然覺得漠寒的表情極為陌生,他閉上眼,都能清晰的想到漠寒是什麽模樣,但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不再揣測漠寒是個什麽樣的人,因為無論如何,這個人,都不曾讓他失望。    “我殺死常梟龍,並不是你我合招無法殺他,而是情勢危急,我師父性命攸關。”    “我知道。”    “蜀地那次…山石崩落太快,我的武功是逃不出去的,與其死兩個人,不如推開你。”    “…我知道。”    “並不是為了,為了讓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隻不過那是唯一的選擇。”    謝紫衣靜默半晌,然後緩緩點頭,還是隻說了三個字:“我知道…”    那次山崩後,他並沒有立刻離開,看到了漠寒回來找他,但沒看到就鬆口氣離開了,並沒有到處找他,再見時也沒故意提起這件事,謝紫衣是多疑的人,九州的npc都很難相信玩家,如果漠寒是自以為對謝紫衣做了許多立刻趁熱打鐵的人,這些恩與情,也不過被謝紫衣當做是必須要給予同等回報的事情,對漠寒的心思不過冷笑視之,完全不會放在眼裏。    哪怕這一次與常梟龍同歸於盡,等見麵第一句話,也是問他是否無恙。    誓言這樣東西,對玩家是什麽約束的,謝紫衣也不把它放在心裏,不過那下著雨的夜晚,跟漠寒一個門裏門外,想到的卻是全身是血的漠寒倒下去沒氣的時候,幾乎是立刻化作白光。    玩家死了,完全可以不選擇立刻重生。    漠寒不可能不想知道,後來他們是否有成功突圍,但他仍然連想都不想,立刻原地消失,為的是什麽,換句話說,如果他不立刻重生,對誰會有影響,什麽影響,謝紫衣心知肚明。    說喜歡一個人,就不要帶著算計的心,除非對方很傻很迷戀被你喜歡被你付出的感覺。    漠寒從來就不是他死黨那種帶著一束花,一個禮物,天天電話寒暄問暖裝溫柔就去追心上人的那種,陳墨罵過他遲鈍沒神經,會被人嫌棄是正常的,但他們閱曆畢竟還少,並不知道在某些人眼裏,那樣才是靠不住的人,根本不屑一顧,以為小小手段就會讓他們心動的,簡直就是把他們看做傻子。    “我知道,你沒想過這些,因為我是什麽樣的人,對你並不重要。”    漠寒並沒注意到謝紫衣神情變化,他深深吸一口氣,神情很沮喪,一直以來他知道自己陷得無比深,但謝紫衣在想什麽,那就真的隻有九州係統知道了,他不強求,也不想著太多的東西,這樣生活才能很好,眼下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種很涼的感覺。    苦笑,早在南楓鎮,其實他就知道也許會這樣罷。    “這就好比饃饃吧,當初天天給你送的時候,也不是想你以後天天能還我十個我才去送的。”    誰會要算付出去多少,要準備收回多少的賬,那還是值得一生銘記的感情嗎?起碼漠寒做不到。    “未來是什麽,我也說不好,人有旦夕禍福,九州又是這樣一個世界,但凡有九州一天,我不會離開你,是我不好,我沒想過你的意願,其實九州很大,隻要你走出去,能夠遇到比我好很多的人,不一定是玩家,不一定要武功好,比如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姑娘,會依賴你,每天等著你,那…”    “每天等著你的人是我!”    謝紫衣初始沒有表情,等漠寒說到這句時候,忽地勃然色變,厲聲道:“你不屬於九州,你每天來的時間也不一定,連趕路的時候,也隻能等你來的時候…你感覺不到,沒有人願意跟一個玩家一起走江湖,因為總是在等,而人在等什麽的時候,就容易想很多很多的事情,你又知道麽?”    “我…”    “出去,我不想聽你說任何話。”    謝紫衣伸手一擲,那棋子鏘啷一聲落地,立時粉碎,他極力遏製住動搖的情緒,還自嘲的一笑,“你不用說你會時時刻刻留在這裏,不是我不信,而是你一旦如此,你在九州之外的生活呢?你沒有親人嗎?朋友呢?九州並非真實存在,我也不是一個真正活著的人!”    “梁先生…”漠寒試圖按住他憤怒欲揮落棋盤的手,卻被冷冷甩開。    謝紫衣微微閉眼,聲音暗啞,緩緩點頭:    “你是很好的人,但你說的那句話,更適合你自己!會有更好的人等著你,你無需如此!”    說著又筋疲力盡的扶住額頭,加了最後兩個字:“出去。”    夜色裏銀燭高燒,發出輕微的剝嗤聲響,謝紫衣疲倦的聽著漠寒停頓很久後,忽然轉身,走向門邊的腳步聲,然後就是門被關上,木栓撞合的聲音等等,帶門的時候怎麽能從外麵銷木栓?    謝紫衣一驚抬頭,眼前一花,因為知道是漠寒,驚疑之餘還是猶豫了下,然後就被牢牢抓住肩,被一把抱住,勒得他險些都要透不過氣。    一隻手,直接就在扯他的衣領,漠寒幾乎是磨著牙低聲在他耳邊低聲說:“我今天還就不出去了,你看怎麽著吧!”        第115章 水殿風來暗香滿        日近初夏,暴雨欲至,晚間就有些悶熱,除了靠近木榻的那扇外,其餘窗戶是關著的,忽而起了涼風,一下將那扇半掩的菱花朱欞窗吹開了,驅散了一殿濃鬱的落冉香,風從蓮池那邊帶來清冷的氣息。雷離這邊相當遠,遙遙的隻能聽見沉悶的轟鳴。    “叮鏘。”    素錦衣帶上所係著的那塊潤透光潔的玉玦,被扔到一邊後發出清越的撞擊聲。    因為重量,它滾了幾圈後還好落地時恰好躺在衣帶上,沒有碎,這時一道閃電撕裂夜空,那塊玉玦內裏恍如雲霧的紋路,被照得清清楚楚,然後一件明紫色外袍銀鶴繡紋的外袍就飄落下來,將玉訣的光華完全遮蔽了。    近距離小巧的擒拿功夫,讓楠木榻周圍的東西紛紛遭殃。第一個翻倒的是棋盤,黑白兩色的水晶棋子滾得到處都是,不小心硌到身上就是一個個紅印。    “羅浮掌最大的限製就是,越近越麻煩…”    漠寒悶悶的聲音在笑:“要不一擊致命,要不分筋錯骨,點到為止是不行的!啊,還有點穴,可惜,梁先生你不用內力如何點穴呢?”    “漠寒!”    “嘖,我說的是實話,誰讓梁先生你武功太高,威力太大…”    漠寒說著,忽然停下動作,不管不顧一把緊緊抱住,頭埋在謝紫衣肩上低低說:“你真不願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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