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唉……”


    儀器的聲音響徹耳旁,江綰的意識模糊。


    痛……難以言說的痛……


    恍惚間,她聽到了歎息聲。


    很熟悉,可是她想不起來是誰。


    消毒水味直衝口鼻。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耳邊愈發吵鬧,她覺得頭痛欲裂。


    眉心擰起,睫毛顫動的幅度逐漸變大。


    “醒了!姐姐要醒了!”


    江綰勉強睜開眼,燈光刺眼,入目是一片白,意識逐漸回歸。


    “姐姐,你有沒有事,你要嚇死我們了……”


    江綰閉了閉眼,緩解了一下不適,這才轉頭看向那個說話的人。


    是個女孩子,年紀不大。


    她四周看了一圈,熟悉的人,但卻是陌生的感覺。


    是夢吧……


    江綰又閉上了眼睛。


    “綰丫頭,你不用這麽拚的,咱們孤兒院有資助了……”


    “胡姨……”


    江綰睜開眸子,嗓音沙啞,這兩個字說出來,眼淚順著眼角止不住的落。


    怎麽哭了?


    江綰不知道,就是難過,心裏像是被挖空了一樣的疼。


    都隻是黃粱一夢嗎?


    “孩子,苦了你了。”


    胡姨低下頭,也拿手抹著眼淚,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差點就沒了,這種感覺,無異於拿著刀子從心口割肉。


    “姐姐,我們都長大了,都能賺錢了,以後都有我們了。”


    江綰抬了抬手,摸了摸床頭那個孩子的臉,眼淚流的更凶了。


    一屋子的孩子,大的,小的,男孩,女孩,都在哭。


    堅強點的,眼淚含在眼眶裏。


    感性點的,低聲啜泣。


    生活很難啊,養活她們這樣一群孤兒,更難。


    能被遺棄,還得不到收養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點疾病。


    能活著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江綰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她也說不出話,隻是閉上了眼睛。


    胡姨見狀,又歎了口氣,帶著一群孩子離開了病房。


    這裏是普通病房,病房裏不止她一個人。


    儀器聲音還在滴滴的響著。


    房間裏充斥著悲涼的氣息,耳邊是隱隱約約的歎息和呻吟。


    屋外嘩嘩作響的雨聲,又讓病房多了一份絕望的死寂。


    江綰閉著眼,黑暗中掠過一個又一個的人影。


    那些經曆,無比真實。


    但是現實的一切又殘忍的提醒她,那些都是假的,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淚水已經打濕了枕頭,可還是止不住。


    “祈安……”


    江綰喃喃的念著,向虛空中伸出手。


    那個男人臉上有點委屈,對著她說:


    “夫人背著我包養大學生了嗎?”


    江綰嘴角勾了勾。


    父親,母親,蘇白,小魚…………


    那麽多那麽多的人,在眼前浮現。


    江綰臉上是夢囈般的笑,意識陷入黑暗。


    …………


    祈安坐在床頭,牢牢握著江綰有些冰冷的手。


    他麵色憔悴,眼睛布滿紅血絲,眼下一片青黑,下巴上長出了胡茬。


    他一夜未睡。


    一向一絲不苟的祈安,身上竟然多了幾分狼狽。


    祈安死死盯著白色病床上的女孩。


    蒼白的臉,沒有血色的唇,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


    “怎麽……還不醒過來……”


    祈安從未發覺自己竟然是如此的脆弱。


    他怕了,那種要失去她的感覺愈發強烈。


    洛宇軒輕輕的推開了門,小聲地勸道:


    “休息一下吧,熬了太久了,嫂子也肯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祈安搖了搖頭:“怎麽樣了?”


    “是時雪幹的,監控上麵一清二楚,已經拘留了。”


    洛宇軒做事一向麻利。


    祈安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也沒有溫度:


    “起訴吧,交給公司法務部去處理。”


    洛宇軒應了一聲,想勸,但是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勸不動的。


    隻好歎息一聲,沉默的走了。


    …………


    江綰已經出院了。


    她不想呆在那個讓人窒息的地方。


    七月的盛夏,十分悶熱。


    江綰心口也壓抑著一股悶氣。


    抬眼望去,她隻覺得無聊,似乎活著一點意思都沒有。


    什麽穿越,一個普通人怎麽可能穿越。


    這世間哪有那麽好的事,死了還能去另一個世界繼續活下去。


    她也沒死,還活著。


    隻是她覺得自己要抑鬱了。


    明明這個世界,也有自己愛著的人啊。


    那些當初跟她一塊爬樹掏鳥下水摸魚的孩子們,都長大了。


    她的確是貪心,那夢裏,有她一切想要的東西。


    父母,愛人,朋友……


    祈安……


    人隻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他有多重要。


    江綰翻了個身,把自己窩在沙發裏,閉上眼睛。


    或許……又能回到那個夢裏呢?


    她睡得昏昏沉沉。


    人也恍恍惚惚。


    她好像又聽到了醫院裏那個儀器的聲音。


    “滴——滴——滴——”


    響在耳旁,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她的心。


    “綰綰……你醒過來好不好……”


    那低沉的沙啞的聲音響起,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心痛。


    江綰聽到了,她欣喜若狂。


    可是睜不開眼,也發不出聲音。


    真的好想看看那個存在於夢中的人啊。


    “綰綰……”


    他聲音低低的,是壓抑著的,聽得出的顫抖。


    江綰覺得心都要碎了,忽的一下,她睜開了眼。


    “姐姐,我們去包餃子吧……”


    門口傳來了稚嫩的聲音。


    江綰雙目失神,看著孤兒院熟悉的破舊天花板。


    心裏宛如鈍刀子割肉。


    “吱呀——”


    那女孩沒聽到回應,輕輕的推開門,老舊的房門發出刺耳的尖鳴。


    江綰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對女孩露出一個柔柔的笑。


    她知道,她們擔心自己,怕自己一蹶不振。


    好像的確是這樣,她這樣想。


    說來也可笑,她自認為自己心理強大,竟然因為一個夢,走不出來了。


    她從小就不會讓人擔心自己,是個省心的孩子。


    所以她拉著女孩的手,走出了房門。


    屋外烈日灼灼,刺的人睜不開眼。


    那女孩拉著江綰快跑了幾步,她知道,姐姐是大明星,不能曬傷了。


    廚房裏幹幹淨淨,胡姨在和麵,有的孩子在擀皮,有的在拌餃子餡。


    整個孤兒院的孩子都在這兒了,看到她,齊齊的咧開嘴,露出並不整齊的小白牙。


    “別總悶在屋子裏,出來活動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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