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從您在美國打比賽開始，就是您的粉絲了。您最後一場major，我在現場，知道您退役的消息，真的是晴天霹靂。”　　簡京側頭假裝看風景，不敢看身邊餘軻的神色，“我沒有想過您一直以來這麽……痛苦，每一場比賽都是折磨。所以知道您現在過得很好，我心裏很安慰。所以，您還、還有可能……回賽場嗎？您的手，現在還好嗎？”　　“……不用說您。”餘軻歎了口氣，伸手揉了一把簡京的頭發，“我的手，是恢複不了巔峰狀態了；我也回不去賽場了。——但是，我不會離開遊戲的，我會帶著新遊戲回來的，以另一種方式。”　　簡京沉默著點了點頭。　　“您、我能看看您、你的手嗎？”　　他緩慢抬起頭來，眼睛在路燈昏黃的光照下熠熠閃光，流光溢彩，但仿佛又很脆弱，好像下一秒就會紅了眼圈。　　餘軻慢慢舉起右手，遞到他眼前。　　入眼是修長的指節，手指瘦白而且纖長，留著薄薄一層指甲——留指甲，是不玩遊戲的意思嗎？　　虎口處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簡京把他的手掰翻過來，看見他的手腕磨出了一層厚繭，層層疊疊。　　就是這隻手，神之右手，掌握了cs:go經年榮耀，多年來一直是電子競技界最有價值的一隻手。無上光明，無上榮耀。　　現在卻……明珠蒙塵，將軍解甲。　　簡京忍不住用手指摸索一下那層厚繭，餘軻就很輕鬆地笑：“怎麽這副要哭的表情？我的手雖然打不了比賽了，但平常是夠用的，沒什麽大關係。”　　“嗯。”簡京隻能悶悶地答應一聲。　　餘軻一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歎了歎氣，“你啊。”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了一段路，簡京沉默著心事重重。　　過很久，走到昏暗處，餘軻輕聲開口：“我最後一場比賽，你去了西雅圖？你是不是，那天，穿了skg的隊服？”　　簡京一時間有點驚訝：“您怎麽知道？”　　“我見過你。”餘軻的語氣變得很篤定。　　“我記得你。”　　餘軻想起深夜最後一次從比賽場館出來的時候，看見那個穿著kaiserk隊服的男孩子，蹲在門口望著深黑的夜空默默流眼淚。餘軻那個時候心都抽疼。是我的粉絲，而我卻讓他這麽傷心。　　還能記起他被淚水打濕的額發，淩亂地貼在臉頰上。還有發紅的眼尾。他大睜著眼睛表情很倔強，但是淚滴從眼眶裏一直不斷地滾出來，匯到下巴滴下，一滴一滴都是脆弱。　　啪、嗒。　　這麽久之前，就見過你。　　見過你為我流眼淚。　　餘軻心裏軟得不可思議。第12章 棒球帽與敲鍾儀式　　046.　　簡京一個人回到酒店的房間。結束洗漱躺上床的時候，仍然覺得很不真實。　　他取過放在床頭櫃上的那頂帽子，放在眼前端詳。　　……就是一頂普通的棒球帽。　　但是那是，可可的棒球帽。可可十九歲拿下major第一冠的時候，頭上就戴著一頂一模一樣的帽子。可可宣布退役的時候，把帽簷壓得那麽低，臉上的悲傷還是遮掩不住。　　簡京猝不及防想起，自己在台下看可可宣布退役的時候，站起來大聲呼喚他的名字。　　聲音已經悲傷成氣聲：餘軻你不要退役，餘軻。　　他睡不著覺，雖然已經夜深了，但還是幹脆坐起來，翻出微信想要找一個傾訴對象。　　但是……他的手指劃過微信裏一個個名字，突然發現自己沒有要可可的微信。　　能要到嗎？　　……能要嗎？　　阿京：　　-史考特我今天遇見可可了！真人！　　skout：　　-哦？又在做夢呢？我這還是白天呢，你病得不輕白日說夢話？　　-別bb，我這準備打比賽呢。　　阿京：　　-他還送了我他的棒球帽，就是打比賽的時候經常戴的那一頂。　　-[圖片]　　skout：　　-？？？？　　-！！！！　　-臥槽不是吧？你說真的？　　-可可現在是在美國？我現在去美國來得及嗎？　　阿京：　　-他人很好，根本不像打比賽那麽凶，也不像接受媒體采訪話那麽少那麽酷。而且真的很帥。　　-帥到那種程度，就是“臥槽這他媽就是主角的光環吧”那種程度。　　-你羨慕我嗎史考特？　　-嘻嘻嘻嘻嘻　　skout：　　-阿京你這個禽獸！！！　　-我五道口彭於晏今天要把你吊起來錘！　　阿京：　　-是這樣，我們今後好幾天還要在一起。　　-q站好福利。　　-不要羨慕了，乖，回去打比賽了。　　-我在紐約遙祝你把隔壁的acmer按在地上摩擦。　　-嘻嘻嘻。　　skout：　　-你他媽，紐約那麽晚了你還不睡，就為了給我發這些刺激我？　　-我他媽……　　-……　　-…　　skout發來一張“行行行你牛逼”的熊貓頭，憤怒地說：“你真是一個又醜幾把又小的男孩子”，不肯理簡京了。　　簡京在床上翻滾兩圈，克製不住心裏的激蕩。　　這個時候另一個傾訴對象自動出現在簡京的手機裏。　　就像時間恰好的時候qq寵物突然來一句“主人我餓啦”。　　是awp，按往常的慣例和簡京打招呼：　　-好？　　簡京還在爆炸當中：　　-好！！　　-我跟你講，我遇見可可了！　　兩個感歎號表示他內心的狂喜。　　awp打了挺久的字，猶豫措辭，但最後隻發過來一個“。”　　簡京飛快打字：　　-就是，q站活動現場，突然遇見野生的可可！我真的，好喜歡他！　　-這麽說會不會很gay啊？　　-看到他我真的很開心！但是表現得不好，說話還結巴了！　　-怎麽辦啊還能挽回嗎？真的喜歡他喜歡到爆炸但是一看到他就說不出話來了！　　-有點語無倫次真的……　　-我是直的我不是gay就是喜歡偶像那種！　　-我要原地爆炸！　　awp不知道說什麽，訕訕地又發來一個“。”　　簡京覺得他有點可愛。　　他揣著手機美滋滋地睡了，“真的好喜歡他啊”——雖然很gay。　　簡京覺得自己是直男，但恐怕awp不這麽想。　　*　　敲鍾儀式對每個上市公司來說，都是裏程碑式的事件。雖然敲鍾本身並不是什麽大事——甚至沒有真正的鍾可以敲，隻是按下一個代表開始交易的按鈕，但這個儀式背後的象征意義價值重大。簡京早早起床，必須在早晨八點十五之前趕到納斯達克交易樓。　　到酒店大廳的時候，外麵天光大亮，清晨的陽光鋪滿紐約城。大廳裏主播們都在低聲交談，臉上是遮不住的興奮神色。　　簡京一眼就看見人群中的餘軻。　　外麵的陽光投射進來，在酒店的地麵上掃出一大片光斑。餘軻就浸在陽光裏，抬頭望著外麵街道的車水馬龍。簡京隻能看見他小半張側臉，他的神色模糊不清，揚起臉膚色看起來素淨，隻是莫名有種不近人情的消極感。　　然後簡京突然就見他轉頭，精準地望向自己，朝自己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