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快來接我啊，簡京你們這裏好冷。”餘軻在那邊，仍然是笑著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倦。　　簡京還是沒搞清楚，為什麽剛剛，三四個小時之前，還在跟自己打遊戲的可可，會突然，降落在c市機場。　　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風雪漸大，簡京趕緊到衣帽間抓了一件羽絨服把自己裹住，抓了鑰匙手機卡就準備出門。　　在門口換鞋的時候，簡京他娘問：“這麽晚了……出門做什麽？”　　簡京想了想，幹脆地說：“我去接我朋友。”他頓了頓，回頭看母親的臉色，補充說，“男朋友。”　　坐在客廳沙發上玩手機的楚桔驚訝地扭頭看簡京，又轉過去瞅瞅他的母親自己的姑姑。　　姑姑簡夫人表情非常平靜，嘟嘟囔囔地交代：“衣服穿好……拉鏈拉上，你幹嘛啊，這麽急。接到人了就趕緊回來——等等，讓劉叔叔送你去。劉叔叔呢？劉叔叔回家過年了……哎，叫你爸送你去！”　　簡京丟下一句“我打車”，匆匆忙忙地出門了。　　156.　　餘軻在機場到達層外麵，等了半個小時，等到了簡京急匆匆趕來的身影。　　簡京隻隨便穿了一件正紅色的短款羽絨服，拉鏈都沒拉好，衣服鬆鬆垮垮披在身上，睜著大眼睛四處張望。　　他一時間沒發現餘軻的身影，一邊走一邊低頭給餘軻發短信。　　餘軻看見他頭發上肩膀上落了一點雪花，正紅色和白色黑色相互映襯，在一片虛化的燈光下，他的臉龐生動純真，側臉秀氣甚至稚氣。　　他低頭看了幾秒鍾手機，又仰頭看指示牌，夜色之下輪廓模糊。　　餘軻定定地看著他的身影。　　就這麽，仔細地看了好幾分鍾，感到莫名悲傷。　　簡京後知後覺，終於發現了餘軻的身影，對視一秒，眨了眨眼睛，飛快地跑過來。　　餘軻朝他張開雙臂，一下子接住他撲過來的身體。　　簡京在他脖子旁邊蹭了蹭，低低地問：“怎麽過來了呀？”　　餘軻右手按在簡京後腦的頭發上，安靜地擁抱了一陣，笑起來，也低聲說：“你把我嚇了一跳。我怕你出事。”　　“什麽什麽出事？”　　“你說……要出櫃。”餘軻親了一下他臉頰，兩個人終於分開。　　“……呃。”簡京猶豫了一下，“其實不是什麽大事吧，你怎麽過來了呀。累不累？”　　餘軻搖頭，用手指清楚地畫簡京的臉頰，然後把他抱進懷裏：“不累。你已經...…說了嗎？別這麽衝動。我們可以慢一點。過年說這個問題……是不是不好？”　　“可可！真的不是什麽大事。我之前一直沒跟家裏說，也不是因為怕出櫃……是怕他們問東問西。可八卦了他們。”簡京仰頭衝餘軻亮晶晶地笑，“沒事的，你怎麽為這種事情過來啊。——你之前不是……我們在舊金山的時候，你就問過我你什麽時候可以來見我家長。我帶你回我家，行嗎？”　　餘軻定定地看著簡京，神色動容：“可是……”　　“沒可是了。哎我跟你講，你來了剛好，你人就在他們麵前，免得他們問東問西。我之前一直沒跟他們講我在談戀愛，就是怕他們八卦，一會兒要問，‘長得怎麽樣’，一會兒要問，‘哪個學校的’。要知道不是女孩子，估計還要問我，‘那你們怎麽……’呃，怎麽那什麽。真的八卦。”　　“什麽那什麽……”餘軻小公主要被他氣笑了。　　餘軻從收到那條沒心沒肺的“嘿嘿嘿我要跟家裏人說我們談戀愛的事情了”之後，就開始擔心。他想，也不是世界上所有父母都能溫柔地接受，自己的小孩將走一條不主流的路這個事實。　　他完全沒辦法放心。跟父母說明情況之後，柳教授比他自己還上心，催他趕緊去c市別耽誤。他趕緊定了票從b市往c市趕，在貴賓廳候機的時候，開著電腦漫無目的地逛，沒想到簡京居然在這時候上遊戲。　　他這麽焦急這麽緊張……但沒想到簡京居然這麽坦然不當回事。還有心情上遊戲。　　還說什麽八卦不八卦的事情。　　氣笑了。　　簡京笑嘻嘻地歪頭看他，然後猝不及防把他的衣領拽著親了他額頭一下。　　手機上已經叫到車了。　　餘軻是個準備充分的人。雖然換洗衣服沒帶兩身，但給簡京父母準備的禮物倒是周全地放在箱子裏。他被簡京牽著手往外走，邊走邊皺眉問：“我們爸媽在家，對麽？家裏還有其他親戚嗎？我怕我帶的禮物不夠。”　　簡京真的很服氣的。他把手塞在餘軻外套的口袋裏取暖，偏頭看餘軻鋒利清雋的側臉：“你上次怎麽跟我說的……你是不是說，不用帶禮物？”　　“……那是我家。我這是見，嶽母。”　　“……”行吧，沉重氣氛沒維持兩秒，又開始騷起來了。　　簡京無語一分鍾，笑，“行。我家……今天親戚可多了。長輩特別多，餘軻你完了。”　　餘軻被他說得緊張：“那怎麽辦？”　　“你今天紅包要收到手軟。”　　“……”　　彳亍。第59章 　　157.　　簡京按了兩下門鈴之後, 幹脆拿鑰匙開門。　　門裏是熱鬧熱烈的人間迷人煙火氣息。一家人, 湊了幾桌麻將, 一邊打牌一邊聽春晚，楚桔和簡洛蜷在沙發上雙排玩遊戲。　　楚桔朝門口望了兩眼, 突然跳起來捂住嘴，反應過來又坐下。　　簡京他娘慢悠悠地從牌桌旁邊站起來，高傲矜持地看著簡京, 抬下巴示意他過來。　　簡京直接牽著餘軻的手, 走到他娘麵前，側頭看餘軻：“餘軻, 這是我媽。”　　餘軻很幹脆：“媽。”　　誒？？？　　台詞不對吧？　　簡京想了想，沒想明白哪裏不對，隻好繼續介紹：“媽，這是餘軻。我男朋友。”　　“新年好？”簡京他娘想了想，重複了一遍, “新年好, 餘軻。我們簡京沒給你帶來麻煩吧？來來先坐，晚飯吃了嗎？我們剛吃了年夜飯……餓不餓, 我給你煮點麵條吃？”　　簡京：我懂了。　　媽, 你想他死。　　你是真的恨他啊。　　簡京快速打斷：“媽！”　　他娘如夢初醒，看了看餘軻的神色, 有點迷惑，叫簡京：“簡京你帶他去見見人，我去廚房煮麵。”　　說實話餘軻也有點迷惑。他真的沒想到, 所謂出櫃是這種奇怪又尷尬的情形。　　簡京也很迷惑，所以……我出櫃了嗎？我怎麽不知道？為什麽我媽接受得比我還快？　　三個人齊心協力尷尬地沉默迷惑了一陣，簡京幹巴巴地說：“哦。好。……還是請王阿姨煮一下麵吧，我也要吃，媽你去打牌，三缺一還缺著你呢。”　　簡京帶餘軻一個一個見過親戚。　　“這是大伯母。”　　“大伯母好。”　　“這是小姑姑。”　　“小姑姑好。”　　家裏人好像根本不覺得簡京談戀愛的對象餘軻是個男孩子有什麽異樣，都笑眯眯地打招呼。　　——在簡京出門的一個小時之內，家裏召開了第一次簡京戀愛顧問委員會，簡京他娘冷笑著亮出手機：“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簡京跟……跟這個，看看，就這個男孩子在一起了！”　　三姑八姨紛紛湊成一團看手機，表示：“這麽好看？小夥子還挺俊。”　　然後紛紛反應過來：“小夥子？簡京跟男孩子談戀愛啦？”　　小姑姑幽幽地表示：“時髦，真時髦。”　　家裏人沒有障礙地接受了這件事之後，簡京他娘迅速組織召開第二次簡京戀愛顧問委員會：“簡京他去接男朋友了！馬上回來了！怎麽辦，我到底是丈母娘還是婆婆，我到底什麽身份？”　　三姑六婆七嘴八舌地出主意：“那肯定是婆婆。惡婆婆，嚇死他。”　　“不行不行，小夥子這麽好看，怎麽能做惡婆婆，不行的。”　　最後沒討論出個結果來，聽到外麵車聲響，一群人四散開假裝正在認真打麻將打遊戲，到底是丈母娘還是婆婆，沒討論出個結果來。　　如果簡京在，簡京小小的腦袋裏一定會產生大大的疑問：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我家人，都這麽沙雕！　　啊，這到底是為什麽！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最後簡京帶餘軻去書房見他父親，還有伯父。　　兩個男人正在書房對弈。兩個臭棋簍子，下棋的規定竟然是可以悔三次棋……這還下個啥啊。　　簡京敲了敲門，書房裏傳來嚴肅正經的咳嗽聲：“進來。”　　簡京右手推門，左手還和餘軻十指相扣。　　餘軻的本質是複讀機。　　“這是大伯父。”　　“大伯父。”　　“這是我爸。”　　“爸。”　　“伯父，爸，這是餘軻。那什麽，我男朋友。”　　“好！”簡京他大伯父激動地一拍大腿，“好啊！男朋友好！新年好！”　　餘軻迷惑。　　簡京迷惑。　　簡京他爹也迷惑。　　……哪裏好？　　伯父發現自己營造的熱烈氣氛沒有人配合，有點尷尬地看了看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