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德公公也無話可說了。


    不說皇帝糾結,他也同樣糾結。


    但如果換作是他,他會毫不猶豫去賭一把。


    賭輸了,大不了一死,賭贏了,皆大歡喜。


    他一個閹人,無牽無掛,生何歡,死何懼。


    皇帝沒再理會奏折,把兩粒藥丸翻來覆去的仔細觀看。


    最後,他還是把兩粒藥丸收回手中,重新拿起奏折批閱。


    算了,沒勇氣去賭。


    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決定好要選誰做太子,萬一他一命嗚呼後,這順武國不得大亂。


    其實他心中最佳人選是玄玖傾,可現在該如何向世人解釋他的身世。


    當初他與傅君瑤本就還沒成婚,提前偷吃禁果。


    現在如果提起玄玖傾的身世,會不會連累到傅君瑤的名聲。


    這是其中一個理由,另一個理由就是如今玄玖傾絕嗣毀容了。


    一國之主怎可讓一個容貌受損的人來繼承,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絕嗣。


    這才是致命一擊。


    哎!愁。


    至於其他皇子皇女,都不是他想要的孩子。


    當初不過是為了穩住朝堂,不得不讓那些妃子懷孕生子。


    這些孩子中,他都不曾期待過。


    不過想到造成這些孩子不幸的人是自己,為了補償他們,他也耐心對待每一位皇子皇女,對誰都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自己的錯,何必讓別人去承受。


    沒發覺玄玖傾時,他就在想,等自己百年後,就下一道聖旨讓二皇子繼位,畢竟他是嫡子。


    發現玄玖傾是自己孩子後,他發覺自己偏心了。


    自己對玄玖傾的關注總是比其他孩子多。


    後來玄玖傾直接與自己坦白身世,自己心中升起一抹竊喜。


    聽見他要去軍中曆練,自己心痛難當。


    都是因為自己的錯,他才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想要什麽,都隻能靠自己去爭取。


    自己心中雖有不忍,可他堅持要走,知道就算自己想攔也攔不住,索性就讓他得償所願。


    他出發那日,自己偷偷去送他了,看向小小的人兒騎著馬離開,自己一顆心仿佛要碎掉。


    後來,玄玖傾越來越有出息,能力也越來越強悍。


    他心中高興竊喜激動,果然是他的種,能力果然非凡。


    可後來聽說他中了南疆蠱毒,他恨不得把南疆所有人都撕碎。


    他在宮中擔憂的整夜整夜睡不著,每天都期待著玄玖傾的消息。


    過了一個月後,才終於傳回消息,人救活了,可是臉卻毀容了,終身無法再擁有子嗣。


    看見這條消息時,他差點暈倒。


    玄玖傾回京後,自己二話不說,也不與誰商量,毅然決然的下旨冊封他為攝政王。


    可能因為絕嗣毀容的原因,他變得陰沉無比,冷漠無情,生性寡淡。


    但他對所有人都狠,唯獨對自己溫和。


    麵對自己時,他隨心所欲,從不偽裝。


    他心疼,也很欣慰。


    所以不管他在外麵闖多大的禍,自己都給他兜著,從不理會那些彈劾他的奏章。


    對於自己的舉動,皇子們是怨聲載道,都說他偏心。


    說他對別人家的孩子比對自己家的孩子好。


    自己無法說出真正原因,隻能敷衍皇子們。


    告訴他們,玖傾手裏握著四十萬大軍,他能力還很強悍,所以不能得罪,隻能供著。


    如果誰不服,可以去找玄玖傾挑戰,不過吃虧了可不能找自己。


    剛開始時,皇子們個個躍躍欲試,可到頭來,一個個吃癟。


    他們終於懂得收斂了,想著要麽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要一擊致命。


    有了這茬,皇子們也不再跑來煩他,一個個都在蓄積力量。


    而自己也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對玄玖傾好,光明正大做他靠山。


    皇帝想了很多,快要到傍晚時,皇帝突然道:“銘德,去拿一份空白聖旨來。”


    銘德公公不明所以,也不好過問太多,隻能去拿空白聖旨。


    空白聖旨拿來後,皇帝攤開聖旨,道:“銘德,磨墨。”


    “是。”銘德公公低眉順眼照辦。


    皇帝揮手提筆就寫,隻聽見毛筆落在空白聖旨上的聲音。


    刷刷刷!筆尖下出現一個個字。


    銘德公公看得心驚,連忙把眼睛移開。


    心中在想,陛下是瘋了嗎?不就是兩粒藥丸,真那麽害怕不安全,那就不吃了。


    有必要要這樣做。


    他連攝政王的身份都沒有公開,就決定他一旦出現任何問題,就讓攝政王繼位,這樣未免是不是對其他皇子們太不公平了。


    皇帝也知道對皇子們不公平,可人總是自私的,心也總是偏的。


    可要他把皇位傳給其他皇子,他真的做不到。


    當初就因為他的一念之差,讓他與心愛的女人就此別離,現在他不想再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不然就算是死,他也無法瞑目。


    他也不是非要服用那兩粒藥丸,可雲悠冉說了,不久的將來,順武國會迎來一場人間煉獄。


    他無法想象人間煉獄是何種模樣,可卻清楚如果自己沒有一個強悍的身體,將無法帶領順武國百姓走出這場劫難。


    他也不是不想相信雲悠冉,可他堂堂帝王,要顧慮的事情太多,總是得小心為好。


    聖旨上的內容就是,他如果發生意外駕崩,就讓攝政王玄玖傾繼位。


    如果將來攝政王四十歲後依舊沒有自己的子嗣,就過繼二皇子的第一個孩子,讓那孩子將來繼承皇位。


    攝政王要是有自己的子嗣,過繼這件事將無法生效。


    銘德公公看得膽戰心驚,白著一張臉:“陛下,有必要如此嗎?”


    皇帝嘴角上揚:“有。如果朕真發生什麽意外,攝政王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


    朕欠他太多,交給誰朕都放心不下,唯獨交給你,朕才能安心,所以你可不能讓朕失望。”


    銘德公公越聽,眼眶越微紅,聲音裏帶著哽咽與決定:“陛下,您放心,奴才從跟了您,從未讓您失望過。


    您不讓奴才陪著您一起走,奴才就替你好好照顧攝政王。”


    “嗯!你辦事,朕放心。”


    把聖旨收起來捆結實,就向房頂上方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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