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千裏都會盡量和無咎的父母錯開時間,無咎的父母也知道無咎的這幾個小夥伴,他們沒想到他們認為隻是和無咎一起玩玩遊戲的這些年輕人,竟對他關心到如此程度,尤其是其中一個男孩,他們隱約記得見過許多次了。然而,那一夜,他們沒有提前告知無咎就突然來了醫院。他們打開房門的那一刻,無咎和千裏都愣了愣,千裏嗖一下縮回被無咎握著的手,不著痕跡地退開兩步,禮貌又拘謹地笑了笑,“叔叔阿姨好。”千裏皮隻在遊戲上皮,把他扔到現實社會裏,就還是個尚未長大的孩子。特別是在無咎父母麵前,千裏最是不知所措,他不懂跟長輩尬聊,也不懂如何討人歡心,麵對這兩人,他甚至感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卑微。他從未對無咎說過,他真的有一點羨慕他,被父母這樣全心全意、毫不計較地關心著,嗬護著……他不能說,這樣的羨慕,不是太殘忍了嗎?兩人沒有很細化地討論過未來,沒有設想過當遇到重重阻力時,他們要如何應對,如何前進。他們隻是天真又堅定地相信著,他們能一如既往地昂首闊步,勇往直前。見到千裏,無咎父母也有點意外,對他點了點頭,“還在啊,你們都這麽關心這孩子,真是有心了。”“啊,我準備走了。”千裏忙不迭道,邁步就要去拿自己的東西。“等等。”無咎伸手拉住他手臂。千裏回頭,不明所以地看著無咎。“爸,媽,”無咎看向父母,麵色平靜,字句清晰,“我正式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狄棋。”父母都不明白無咎這是什麽意思,要說介紹,早就介紹過了啊,這孩子不是病得失憶了吧?無咎的下一句話,讓空氣瞬間凝滯。“他是我愛人。”千裏怔住了,父母也怔住了。四個人的空間裏,隻剩寂寥。他是我愛人。這是無咎第一次說出愛這個字。他們之間,幾乎沒有過什麽甜言蜜語、山盟海誓,他們都沒有過經驗,談戀愛的標準流程他們都不懂,電視劇裏那一套,又不適用於他們。在一起開開心心地,就挺好。他們都沒有說過“我愛你”。太刻意,太浮誇,愛這個字的分量很重很重,不等到它壓得自己的靈魂喘不過氣來的那一刻,都無法宣之於口。“我們已經在一起一段時間了,”無咎繼續道,“對不起,瞞了你們那麽久。”父母說不出話。“你們都是對我最重要的人。”無咎緩緩道。“希望你們能接受他,就像接受我一樣。”“也希望你們能愛他,就像愛我一樣。”父母沒有給出明確的回應,他們顯然嚇到了,震驚得一時回神不過來。最後,他們隨口編了個借口,匆匆離開了。比起大多數父母,他們已算開明,沒有氣急敗壞地動手,也沒有當場破口大罵,或許是因他們受過的教育與見過的世界讓他們多了一分寬容,又或許,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多舛的命途讓他們多了一絲憐惜。安靜的夜色裏,隻剩下無咎和千裏兩人。千裏努力地想擠出一個笑容,可他一抬起頭,對上無咎目光的瞬間,大顆大顆的淚水就不爭氣地湧了出來。“怎麽了?”無咎輕聲問道,柔和得似能將萬物融化。“我……哈……”千裏怎麽擦都擦不完汩汩而出的眼淚,也不知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就像高高築起的防洪堤一直全力以赴地抵擋著來勢洶洶的洪水,和它抗衡了那麽久那麽久,卻終究在某處被衝破了一個缺口,所有的堅強霎時化為灰燼,濤濤之勢再也停不下來。無咎不再說什麽,隻是伸出手,抱住他,緊緊地抱住。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他不知道。是訓練太累了嗎?是前途太渺茫了嗎?是鋪天蓋地的壓力重得快要令人窒息了嗎?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也許,長久以來,他習慣了被質疑,習慣了不被理解,習慣了在與整個世界的抗爭中拚盡全力地朝著夢想的前方踏出每一步,習慣了隨時維持著一股以生命為燃料的憤怒與激情。可是,這個人,知道他的過往,熟悉他的喜怒哀樂,理解他的執著,珍惜他所珍惜的一切,深深地明白他是怎樣一個人,並且願意為了這樣的他,揮舞利劍毫不退縮地闖入尖銳的荊棘之中,流著血戰鬥。是的,他很肯定。這個人就是他的騎士。謝謝。愛真的需要勇氣。隻要你一個眼神肯定。我的愛就有意義。無咎認識千裏九年,線下相處四年多,這漫漫歲月裏,千裏隻在他麵前哭過三次。第一次,是首屆職業聯賽積分賽中10連敗後,無咎和千裏在基地的小區裏,把彼此的防護和偽裝都生生撕開。第二次,就是無咎住院的這一次。第三次,是第三屆職業聯賽世界總決賽上,吾名戰隊輸給了ff戰隊之後。每一次,看到哭得像個孩子的千裏,無咎的心都揪得很疼,很疼,可這疼痛中,悄然地隱藏著一抹……幸福。所有對手畏懼的,所有同伴依賴的,所有粉絲喜歡的,都是千裏的強大,毋庸置疑的、永遠不會坍塌的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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