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洞並不容易讓人察覺,即便是站在附近,也會輕而易舉將其忽略。蒼舒極快地掃了一眼,裝出副“不經意”的模樣緩慢湊近。


    公門菱下意識心裏一顫,還未來得及找借口阻止,就見蒼舒直接將自己的眼睛貼了上去,笑著開口說:“師妹,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知道真相還得配合演出的公門菱:“……”


    “師姐,你發現了什麽?”公門菱叫著不甚熟悉的稱呼,努力用天真爛漫的語氣發問。


    蒼舒漫不經心地勾了勾唇,回答道:“我發現了兩個洞,而且這兩個洞最裏麵好像有東西。”


    她像是不知道那是眼睛,開始伸手摳搜:“等等我把這個東西摳出來,說不定是什麽寶貝。”


    蒼舒滿臉興奮地拔下頭上的簪子,一邊戳著牆,一邊將手伸進牆體內,到最後嫌麻煩,竟是高聲又說了一句:“用手摳好麻煩,我幹脆用簪子給它戳出來吧。”


    說罷,她猛地將簪子戳進洞內,極果斷的一下,仿佛抱有戳瞎對麵人眼睛的決心。


    “咚——”


    肉與地麵相互碰撞的聲音。


    蒼舒極為遺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見簪子上並無血跡,喃喃說了一句:“可惜了,我的寶貝跑了。”


    公門菱樂了,連忙上前配合:“師姐,先別管你的寶貝了,你有沒有聽見什麽東西砸到地上的聲音?”


    “有嗎?”蒼舒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兩個洞,吐出幾字:“不如我們去外麵看看,你說怎麽樣?”


    話音剛落下,外麵便突然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緊接著,宿行白就跟捉奸一樣出現在了院子大門外。雖隻看見一片衣角,但也不妨礙他大喊——


    “捉賊人了!怎麽家裏進賊了啊!”


    小廝紛紛被他大喊大叫的聲音吵醒,但也不能有怨言,隻皺著眉頭像對待天皇老子一般跑出來勸說:“林大師,賊人這事我們一定稟報老爺,天色也不晚了,您先回去睡覺吧。”


    他們都知道那賊人是誰。


    宿行白來了興趣,隻覺得這火還不夠,胡攪蠻纏道:“這事你們看著辦吧,總之大人必須得給我們個說法。”


    “是是是。”


    小廝揉著眼,努力提著精神:“這事我一定會跟老爺說明白的。”


    “你們真能說明白?”宿行白一臉不信,披著外套就擺手,“算了,你們還是去找賊人吧,這事我得自己跟你們老爺開口。”


    “這——”


    小廝們一下子來了精神,但也不好阻攔,隻能看著宿行白晃著步子朝前院走去。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宿行白滿臉春風地踏入蒼舒房內,門一開,便見到他勾著韓影的肩膀,在那兒笑成一副直不起身子的模樣。


    等擦掉眼下泛著的淚水,才發覺麵前兩雙眼睛瞪著他,於是,他又忍不住輕笑:“你們別這麽嚴肅,我敢保證,但凡看了那男主人,你們沒有一個不笑的。”


    “他摔了屁股後怎麽了?”這話說得公門菱有些好奇,若是沒猜錯,這哥們確確實實是摔了一個結實的屁股墩。


    宿行白一想到那場景就想笑,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韓影見此,隻好開口替他說:“其實也沒什麽好笑的,就是進去的時候,那男主人正脫了褲子給自己上藥膏,恰好被我們看見了罷了。”


    此話一落,韓影便見蒼舒和公門菱也開始拍桌大笑起來,這笑容是滲進眼睛裏的,大概可以算是幾人近日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隻不過這氣氛隻跳躍了一會兒便又沉默下來。


    這隻是一個調味劑,就像是戰爭前將軍鼓舞士兵、強大的人表現出脆弱。


    縱使那男主人並不強大,但也因為身處殘念,身處於別人的世界中,受到了規則限製。


    但是,已經夠了。


    宿行白看在眼裏,輕勾了勾唇,與韓影二人雙雙落座。


    “天快亮了。”


    時間不正常是四人心裏早已知曉的事情,但現在的時間已然一日比一日緊迫。


    這次稍粗略算了算,不過才過了半個時辰左右。


    蒼舒問:“你們對殘念有什麽想法嗎?”


    宿行白收回看著天空的目光,語氣跟帶了小鉤子一般:“用排除法吧。”


    蒼舒揚眉示意他繼續。


    宿行白垂在桌腳下的手指微動了動,麵容不乏染上認真:“首先,可以先將我們四人排除,既然姑娘曾說過我們破殘念需要猜出是誰的殘念,但若是我們將所有人的名字都說一遍,未免太簡單了些,所以宿某不才,猜想應該是需要殘念的人親口承認。”


    “然後我們根據我上麵說得話來進行接下去的推論。簡單來說,殘念的主人知道這是殘念,且是除我們四人以外唯一知道的。”


    “那麽——”


    “推斷人選便成為了三人,府邸的男主人、女主人,以及那位名叫提什麽的姑娘。”


    這不難猜,三人裏麵即便一人一人猜過去,都能知曉。但最難的是,即使猜中,也不是他們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蒼舒轉眼看向公門菱突然莫名其妙問了一句:“今日你們見到女主人時,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她剛剛在說事時,下意識將女主人的事給略過,隻講了一個大概,說是女主人救了她,但並未深入。


    潛意識裏,都拒絕了回憶。


    “沒有。”公門菱回想了下,“除了比以往更加沉默。”


    蒼舒沒再說話,她盯著天空帷幕逐漸顯露的青白陷入了長久沉思。


    她對女主人有第一印象。


    她長得美麗,走路極慢,腰也很細,是個柔弱如拂柳的女子。


    初見時,她溫柔似水,眼底卻有毫不掩飾的惡意,她強硬地逼她吃飯、暴躁替他們四人找傘、午夜扮成惡人來嚇唬裝睡的她。


    那時還不知道真相的蒼舒,私以為她同那男主人是一夥的。


    可她遇見了提燈,一位堅強美麗的姑娘。她支撐起了自己殘破的軀體、用掀開指甲的指尖、用流淌在自己身上的鮮血…一筆一劃寫出了所有的真相。


    長達一小時的對話,她說了自己的心願,可排在她心願之上的,是想讓所有人回家。


    每個姑娘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拯救她人。


    女主人也是。


    她無聲的驅逐,是想讓她免受災難、免受苦楚。


    “原來她們都已經死了啊。”一聲歎息中有抹不開的愁思,又像是撥開雲霧,以為隻剩清明,卻依舊瞧不清的無奈。


    霧在她的眼中。


    那一張張蒼白的臉頰,殷紅的唇瓣並非是鬼的象征,而是姑娘們死在無間地獄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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