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鄔鶴找人跟蹤她,蒼舒繞了妖宮整整一圈才來到薑窈的寢宮門口。


    兩位侍衛依舊盡職盡責地站立門前。他們刀尖杵在地上,以一種半靠刀把的姿勢將身後的大門擋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了上半部分的漆紅色。


    蒼舒注意到,盡管是一點風聲吹動草坪,都會引起二人的注意,就跟兩方正在對戰且勢均力敵的靈獸一般,隻要暴露出弱點,便會被另一隻一擊斃命。


    不是,白天就算了,夜晚還這麽集中,他們的原型是貓頭鷹嗎?


    蒼舒呼出一口氣,腳步緩慢往後挪,在二人視線撇過來的前一刻,成功脫離危險範圍。


    正門走不了,那就爬牆。


    蒼舒抬頭看著極高的紅色牆麵,感慨妖宮有錢的同時,心裏不免又有些害怕。


    倒不是害怕被侍衛發現,反而是害怕看見薑夫人躺在床上跟死人無兩樣。


    可有些東西終究是要搞清楚。蒼舒歎口氣,熟練地撕下衣擺,順手將衣擺圍在自己的臉上,又借著前幾次翻牆的經驗,幾步爬上了牆頂。


    還挺簡單。


    禿溜的手指扒拉著牆麵,指尖已然用力到泛白。她探出半個腦袋,先是觀察了一番四周,見寢宮院子內無人在外,才放心的從牆頂跳下,借著衝擊力滾至旁邊的樹叢。


    又等了好一會兒,確認沒人會往院內走後,蒼舒終於起身,撣了撣衣服,悠然自得地走至門前,在門前戳了一個洞。


    雖然這個行為屬實是有些沒禮貌,但是,好歹能保證她的安全。


    很好,沒人。


    蒼舒鬆了一口氣,緩慢地推開麵前的門,隻開了一個縫隙,便從縫隙裏鑽了進去。


    入目漆黑一片,隻有銀白色的月光照亮了屋內的擺設,她看見了白天的屏風,它依然在床榻前麵擺著,隻能隱隱約約瞧見另一邊的狀況。


    蒼舒突然就有些不敢往那兒走了。


    可就在她心裏百般糾結之時,屏風後突然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帶著縷縷秋風的愁思悲哀,朝她發問:“是誰?”


    珠簾碰壁,床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伴隨著咳嗽聲,是有人穿著鞋子,擦地的聲音。


    蒼舒忽地睜大眼,她的鼻中也在一瞬間彌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有些嗆鼻,卻又在從中夾雜著一抹極淡的花香。


    愈發近了。


    近到那姑娘擦著地、繞過屏風扶著牆壁,與她對上了眼。


    猝不及防,卻又像是預料之中。


    好半晌,二人都未說話。蒼舒的視線劃過她袒露的鎖骨,有抬頭,隻是看著她單薄的身軀,以及身上披得寬大衣裳。


    那是她前幾日穿得衣裳,那時候,她的衣服很合身,而如今,卻有些鬆垮了。


    許是蒼舒的視線太過炙熱,她攏了攏自己的衣裳,很無奈地笑了笑,注視她,說:“瘦了。”


    這是她說得第一句話。


    緊接著,她便又說了第二句話:“進宮這麽久,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沒人欺負我。


    蒼舒不知道該如何說,她隻是一張開嘴,滿心的話語便全部卡在她咽喉處。


    明明在二人對視的第一眼,她以為薑窈會問她,‘你為什麽會來’。而不是輕描淡寫的一句‘瘦了’,和一句‘宮裏有人欺負你嗎’。


    她的側重點為什麽不是前麵的那句呢?這樣她不會說不出話的,她會告訴她,她白天來過,看見你躺在床上,跟死人一樣,有些不放心你,所以來看看你,想了解你的情況。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這兩句呢。


    蒼舒不明白,她隻知道自己說不出話,或者準確點說,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其實在看到薑窈的那一刻,有很多的問題,可是現在,她一個也問不出來。


    蒼舒有些迷茫地低下頭,連帶著她的滿頭青絲一起。


    薑窈歎口氣,扶著牆走上前,用手拍了拍她的背脊,順著她的筋骨,問:“怎麽不說話?”


    蒼舒:“……”


    “夫人,我不知道該…”她的話稍稍停頓了一秒,才繼續說,“該說什麽。”


    說她為何醒著嗎?


    蒼舒問不出口。


    “那你扶著我去桌子前好嗎?”她提出提議,蒼白的麵色因為開心而泛出紅潤。等到蒼舒將她扶到椅子上後,她又指著屏風後的床榻,道:“蒼舒,能幫我將我枕頭邊上的荷包拿過來嗎?”


    蒼舒摩挲了一下指尖,起身繞過屏風,將她隻繡了一半的荷包拿在手上,遞給了她。


    “這是什麽。”蒼舒坐在薑窈的身邊,跟以往在小院子內一樣,窩在她身旁,看著她動作。


    薑窈的針線活很好,聽了這話,笑著回答道:“荷包。給阿焱的生辰禮物。”


    她扶著桌子,推了個荷包上前給蒼舒看。蒼舒又指著她另一隻手問:“那這個呢。”


    “這個?”她舉了舉手上還在繡的,將正麵的花色朝向蒼舒,剛要說話,麵色便一凝,轉過頭極力地咳嗽,好一會兒,才又轉過來笑著說,“這個是給你的。”


    “……”


    她繼續說:“這是給你的生辰禮物。”


    蒼舒忍不住道:“可我的生辰沒到。”她根本沒有生辰。


    薑窈笑了,她的目光放在荷包上,月光瑩瑩打在她的側臉,極其溫婉:“那就當我提前給你。”


    蒼舒一怔,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整個人有些緊張局促起來。


    她明白這句話的幾重含義,可她不知道,她該展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都不夠。可又為什麽?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到最後,隻能抬眸盯著她問:“夫人,你為何要對我這麽好。”


    救了她,對她說那麽一番話,又給她漂亮衣服,送她禮物,給她東西,關心她,擔心她,照顧她。


    可這是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


    蒼舒想不明白,她期待薑窈能給她一個解釋。


    薑窈的手頓了頓,片刻抬頭看她,目光中有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緒:“蒼舒,這樣對你就算好了嗎?”


    她並沒有對蒼舒說一番大道理,也並沒有攬下這些‘功勞’,仿佛這是她本應該做得一般。


    “你這姑娘,太容易滿足了。”薑窈低下頭繼續繡,嘴角掛著一抹淺淺笑,她顯然很高興,可嘴上依舊在說,“哪有人隻是收了套漂亮衣服,就說那人對她好的?你啊你,這樣以後是會被騙的。”


    說完這幾句話,她又側身開始咳嗽起來,顫抖的身軀,快窒息的聲音,以及聳起來的脊梁無不體現她此刻痛苦的心情。


    蒼舒瞥向她耷在桌邊的手,泛著白,已然用了力氣抓握。


    如果她不在呢?


    她如若不在,她是不是會倒在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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