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見安說得不是沒有道理,蒼舒有些頭疼地揉著腦袋,來來回回想著整件事情的經過。


    白天熱鬧的城鎮,夜晚枯敗的街道,白天鮮活的人,夜晚沒有思想的怪物。


    越見安先前曾說,他的同門師兄從秘境中回去後,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但奇怪的是,除卻感覺之外,其它的習慣、字跡都不曾有變化。


    這究竟是什麽,才能做到如此相像?


    “你說,會不會是詛咒。”越見安突然出聲,他拱起一條腿,目光灼灼地盯著蒼舒。


    蒼舒亦是抬頭看他,重複這兩個字:“詛咒?”


    她又問:“你的意思是說,被這些怪物捉住的人,會受到他們的詛咒嗎?”


    越見安點點頭:“隻是猜測。”他勾起一抹笑,懶洋洋地從桌案旁站起,走到床榻邊,將刀放在枕頭旁,“具體怎麽回事,明天晚上我們去看看,你不用擔心,要是死了,還有我陪著你。”


    蒼舒默默翻了個白眼。


    她注意到他手上的動作,臨走前,煞有其事地問:“你把刀放在枕頭旁,也不嫌髒嗎?”


    越見安直接翻身躺上床,閉上眼睛,不緊不慢地回答她:“那這也比半夜被人莫名其妙殺了好吧?怎麽,你不把劍放床上嗎?”


    “我不放。”蒼舒麵色有些複雜地回應:“我的劍也不利,所以我一般都是掛在腰上睡的。”


    越見安:“……”得了,這丫也不嫌硌腰。


    蒼舒回到自己屋時,天已經有些微亮了。遠處的街道上又騰起了炊煙,它們飄散著上升,伴隨著人們的歡聲笑語擴散開來。


    怪物退散了,辛勤的人們回來了。


    蒼舒也沒啥睡意,索性推開門走出客棧,先是去城門口看了看,見五百玄石牌果真不翼而飛,挑了挑眉,又上街隨意找了家攤販坐下。


    這老板看著是個傷殘人士,腿腳不方便也就算了,連臉上都是新添上去的傷痕 看著就跟石頭磨出來的痕跡一般。


    蒼舒直勾勾地盯了會兒,突然捧起碗,坐到棚內休息的矮木頭椅上,邊舀著吃食,邊問:“老板,你這傷勢怎麽弄得去的,看著很嚴重啊。”


    她隻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那老板便像是倒苦水一般對她說:“命苦,這傷是前天晚上摔得。”


    蒼舒:“……”前天?晚上?


    蒼舒不動聲色繼續套話:“這傷一般人也不好摔吧?”


    那老板歎口氣,果然繼續順著她的話說:“一般人確實摔不成這樣,主要還是我兒子,小孩子嘛,年紀小,見我摔就來扶我,結果身高不夠,硬是拖著我拖了一段路。”


    他說這話時,表情還是笑著的,看著就像是一位極其寵溺兒子的父親。


    他道:“人老了,都已經五十多了,有時候腿腳就不利索,容易摔。”


    “哈哈。”蒼舒幹笑幾聲,“其實也還好,五十多歲嘛,正是闖的年紀。”


    那老板被蒼舒的玩笑話逗得開心,話匣子就跟打開了一樣,拚命跟她炫耀自己家的兒子。


    蒼舒邊聽,邊沉默地幹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與這老板又玩笑了幾聲,付了玄石牌便回到了客棧內。


    “出去也不叫我聲?”越見安一早就坐在大堂,見蒼舒從門口進來,笑著道,“好歹我們兩個也是統一戰線的戰友吧?你背著我偷偷作戰算什麽事?”


    蒼舒懶得看他這副作態,坐下後,喝了口茶才答道:“我去城門口找我那五百玄石牌了。”


    “不見了?”


    蒼舒看他一眼,點頭:“昨天我隨口一說,今天一看,還真不見了,你說好不好笑。”


    她昨天光急著逃命,哪兒還想著這五百玄石牌的事情,就算是她折返跑,她也根本沒有要去將玄石牌拿回來的想法。


    第一是路太遙遠,此行對她來說有未知的危險性。第二是,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玄石牌已經被人拿走了。


    這是可以預料的事情,越見安搖了搖頭,有些感慨地踩上椅子,自顧自飲起了身前的茶水。


    他喝了一口,又將茶水放下:“除此之外呢?你還去幹嘛了?”


    雖說與蒼舒相處日子不長,但他幾乎能摸清她的性子——要麽不做,要麽就拚盡力氣去做,就像早上去城門,在確認五百玄石牌沒了以後,她一定會再去尋找其它信息。


    她這人就是如此,從來不會做無用功,也不會浪費每一秒。


    她朝他笑了笑:“去外麵吃了早點,打聽了一些消息。”


    說完這話,她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油紙袋包著的包子,跟獻寶一樣遞給他:“本來是打算忽悠人的,結果也沒別人看見,索性就給你了。”


    “我原來是附帶的?”越見安將包子拿在手上,也沒吃,就這麽看她,平平淡淡的,又帶著一絲戲謔。


    蒼舒擺擺手,毫不客氣地懟他:“給你吃就不錯了。”


    越見安笑了笑,輕‘嘖’一聲,轉而將視線放在這個平平無奇的包子上。


    奇怪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她帶來得包子格外可愛一些,讓人有些舍不得吃。


    “…”越見安被自己腦子裏的想法逗笑,他咬了一口,抬頭問蒼舒:“你說得消息,是什麽消息?”


    蒼舒道:“從巷子口擺餛飩的那個老板那裏得到的。”她用手比了比半邊臉,“他有半邊臉受傷了,我問他是在什麽時候受傷的,你猜他怎麽回答我的?”


    “前天晚上。”越見安想到了當時他拖拽的那個怪物,來了興趣。


    蒼舒道:“對,你還記得我們當時拖了一個人到草叢裏嗎?”


    “我記得,所以你懷疑是他。”越見安用得是陳述句,“雖然我也懷疑,但懷疑不能算是證據。”他湊近了一些蒼舒,“所以你還發現了什麽?”


    “算不上發現,隻是他對於自己臉受傷的記憶轉化為了另一段記憶。”蒼舒回想,“當時他跟我說,他臉上的傷是他兒子想拽他起來,結果身高不夠,所以拖行了一段距離,將他弄傷了。”


    “……”


    “你不覺得很好玩嗎?半夜的他們明明是惡鬼,可在他們自己的記憶中卻是開心幸福的畫麵,他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晚上會變成什麽樣子。”


    這算什麽呢?蜜糖下的毒藥嗎?可這蜜糖又是哪來的呢?他們的美夢,又有什麽依據呢?


    越見安:“……”


    這件事越想頭皮越發麻,越見安抿了抿唇,態度也不似之前那般不正經,他的表情又歸於冷漠模樣。


    指關節有力地敲了敲桌板,他突然站起身,對著蒼舒說:“去看看?”


    蒼舒沒什麽意見,點頭道:“也不是不可以。”


    二人並肩往門外走,與剛好下樓的謝良青擦肩而過。但或許是二人聊事聊得太過入迷,蒼舒並沒有注意到他。


    “……”


    謝良青又在原地板著臉站了會兒,但蒼舒依舊沒什麽反應,等到走到門口,他實在沒憋住,沉聲喊道:“蒼舒。”


    蒼舒停住腳步轉過頭,見是謝良青,連忙問好:“師兄,早上好。”


    然後,她又轉過身,瀟灑利落地,同越見安踏出了門。


    謝良青的神色頓時冷下來,原本麵無表情的麵容瞬間沾染上一股深深的怨氣,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八百萬靈石一樣。


    公門菱打著哈欠從樓梯上走下,剛清醒,就見謝良青站在那兒,整個人怨氣滿滿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謝——”


    話還未說出口,謝良青便走出了客棧。


    公門菱摸了摸鼻子,輕聲嘟囔道:“…什麽毛病,大早上的,誰又惹他了。”


    但她並沒有在謝良青身上投多少關注,她幾步蹦蹦跳跳地來到台前,比劃著又問掌櫃:“掌櫃的,你知道蒼舒去哪了嗎?就那個長得很漂亮,愛穿青衣的小姑娘。”


    掌櫃在算昨天的賬,聽見這聲音,頭也不抬的朝外指了指:“跟那個玩刀的小子大早上出去了。”


    公門菱瞬間瞪大眼睛。


    好啊好啊,她說謝良青那麽生氣,原來是蒼舒要被豬拱了啊!


    雖然說越見安是長得帥,但是在她看來,沒有人能配得上她家的蒼舒!


    這般想著,公門菱也走出了客棧。


    剛走下來的鄔焱:“?”


    ……


    蒼舒和越見安一路向前走,直到走到那餛飩攤附近,才停下腳步,開始觀望。


    餛飩攤的生意比起剛剛蒼舒來時還要好上不少,故此,人手也多了起來,不過依舊好辨認。


    牛奶白似的霧氣往上飄,熱騰騰地熏紅了幹活人的臉頰,蒼舒一下就鎖定了人,剛要說話,就聽見身邊人先問道——


    “你說得是那個嗎?”越見安雙手環胸抱刀,歪著頭,用詞更加準確了些,“就是那個左臉有顆大痣,顴骨格外突出的那個。”


    蒼舒:“?”


    蒼舒以為是越見安認錯了,伸手指著那人笑話他道:“他哪裏有大痣,你說得他長相好像格外怪異一樣,我說得是他。”


    越見安順著她胳膊再次望去,反複確認了幾遍,再一次問:“他的左臉頰下,嘴角上,有一個痣,你沒看見嗎?”


    這下,蒼舒終於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勁。


    不一樣,他們二人所看見的人,不一樣。


    蒼舒麵色微變,麵無表情地指著第一桌正在吃餛飩的人問:“那個人,就那個吃餛飩的,你看清楚他長什麽樣了嗎?”


    越見安仰了仰下巴,語氣隨意:“國字臉,粗眉,牙齒很黃,還有胡茬。”


    蒼舒:“……”


    蒼舒對著他所說的特征與自己眼中所看見的相對,結果當然是一條也沒有對上。


    越見安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瞥頭看她一眼,緊接著目光又放在那老板和吃餛飩的人身上。


    他的手指尖摩挲了一下刀把,最後有些不耐地將刀杵地,整個人也半靠於刀身上,了然問她。


    “你跟我看見的不一樣,是嗎。”


    蒼舒輕哼一聲:“對,我看到的老板包括吃餛飩的那人都沒有你所說得這些特征。”


    “一個都對不上?”


    “一個都對不上。”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誰也沒有先發話。直到越見安冷不丁地說:“你不用自己嚇自己,可能是我眼睛壞了。”


    “你不用安慰我。”蒼舒舔了舔唇瓣,“我也不是嚇大的,這件事情到底怎麽回事,再找個我們的人來問問就行,如果三個人答案都不一樣,那這件事情可有意思了。”


    越見安饒有興趣問她:“如果真是那樣,你打算如何。”


    蒼舒毫不猶豫答:“賺點玄石牌,把師兄他們先送出去。”


    “然後跟我一起死在這兒?”越見安懶洋洋地笑道。


    “……”


    蒼舒覺得自己脾氣也算好的,至少旁人怎麽逗弄,一般也不會有特別無語的情緒。


    但今天怎麽聽都不對勁。


    感覺越見安這人,好像還挺期待能跟她一起死在這兒的?


    不對,也不能這麽說,聽他的意思,大概是本來一個人死,著實無聊,但有了她,死亡也不無聊了?


    “放心好了,不會死的。”蒼舒道,“雖然不能保證能出去,但你的性命,我絕對能給你保住。”


    “行吧。”越見安笑道,“好妹妹本事大。”


    蒼舒:“……”


    蒼舒自動過濾他這句調侃的話,轉過身想要回去叫人來看,但剛一轉身,就與站在謝身後的謝良青對上了目光。


    蒼舒小慌了一瞬,不過轉眼,慌亂便被她給壓了下去。


    他應該沒聽到多少,不然他該生氣了。


    謝良青假裝是路過一般走上前,裝出一番好巧的模樣:“好巧,我跟你們完全是偶然碰見,並沒有特意跟蹤你們的意思…我本來是想去前麵逛的,結果走到這兒,就碰見了你們兩個。所以,你們現在幹什麽,我怎麽聽到有好妹——”


    來了來了,他來了。


    蒼舒根本不給謝良青問話的機會,直接拽過他胳膊將他拉上前,打斷他問:“師兄,你看那個第一桌吃餛飩的人,你看到了什麽?”


    謝良青認真問道:“你關注一個男人吃餛飩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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