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盛又拿起瓜子開始嗑,瞧著分外悠閑的模樣:“我之前就同你說過,在我為她診脈時,她曾多次問過我壓製火印毒的方法。當時我是同她糊弄過去了,但你覺得依照她的性子而言,她會不去刨根問底嗎?”


    “隻是時間的長短罷了。”


    卞道一垂眸,看著沒什麽精神,隻自顧自道:“我其實不應該跟她敞開聊這件事。”


    蘇盛:“?”


    “她向我表明,她不會再用我的血,去壓製火印毒。”


    蘇盛深呼吸口氣,語氣有些無奈:“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跟她說明白,她還會用你的血是嗎?卞道一,你要明白,她隻是把自己背後偷偷做的事,給你擺到了明麵上罷了!”


    “你不跟她坦白,她隻會背著你偷偷實行這一切!你自欺欺人有什麽意義?!”


    卞道一閉上眼。


    蘇盛瞧見後冷嗤,幹脆直接轉了話題問:“算了,她除了跟你說了這些,還跟你說過什麽沒有?還有,你瞧到她脖頸上的傷了嗎?有問她傷是怎麽來的嗎?”


    連串的問題問出口。


    公門菱邊整理著靈藥,邊豎起耳朵聽二人聊天的動靜。


    卞道一答道:“沒問她傷口,她用靈力遮住了,尋常人看不見。”她擺明了想隱瞞些事情,就算他去問,她也不可能同他說實話。


    公門菱從架子後探出腦袋:“會不會是因為我,我淩晨的時候還看見她沒遮傷口,可能是因為我瞧見了,所以她才特意遮了。”


    蘇盛將瓜子殼扔地上:“看來她是想瞞著我們傷口這件事。”這樣即便公門菱將事情告訴他,他們也會因為沒看見而忽略。


    可她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蘇盛努力回憶來妖都後的記憶,隨即默默嘟囔道:“我可以保證,上次我給她看診時,她還沒有這樣的症狀,而且她這症狀,跟火印毒毫無關係。”


    卞道一蹙眉,下意識同蘇盛對視,隨即默默補充道:“我上次見她,她也未有這症狀,連額頭上的——”


    “不對,她額頭上的疤是哪來的?”


    蒼舒額頭上的疤是很小很小的一塊,她用符咒、靈力將其遮住,但卞道一能透過虛無瞧見內在本質。


    公門菱再次默默探出頭補充道:“師尊師伯,我有句話想說,不知道算不算發現。。”


    二人望向她,同時道:“說。”


    “是這樣的。”


    公門菱清清嗓子:“前幾日,裴含玉來過我的院子外,我感覺有些異常,可能是跟蒼舒有關。”


    “這算是什麽發現。”蘇盛沒搞懂其中的彎彎繞繞,“這其中有什麽必要的聯係嗎?”


    公門菱見二人都不清楚,立馬解釋道:“師尊師伯,你們不經常出門應該不知道裴含玉和我的院子是相反的方向。而且我跟裴含玉的交情不深,若要算關係,隻能說是同門,所以他不可能會來我院子外駐足。”


    “我和他的聯係尚且隻有蒼舒。他來找我、在我院子外駐足,也隻可能是為了蒼舒的事。”


    蘇盛疑惑問:“裴含玉不是同韓影一門嗎?怎麽會跟蒼舒關係這麽好?”


    他對這些事並不了解。


    在他的印象內,他隻記得裴含玉和蒼舒打鬥,二者就算關係再好,應該也不至於好到‘為了蒼舒’這種程度。


    公門菱挪眼,有些心虛地看著麵無表情的卞道一,支支吾吾沒敢出聲。卞道一心裏有絲不祥的預感,他記得蒼舒那枚玉佩,但還是說道:“你且說便是。”


    “……”公門菱咳嗽兩聲 並未說得太明白:“男男女女不就是那點事嗎。”


    蘇盛反應極快:“你的意思是,裴含玉喜歡蒼舒是吧?”


    卞道一沉默。


    公門菱像隻小雞一樣點頭。


    “這小丫頭魅力還挺大。”蘇盛輕笑,“那如果照你這麽說,裴含玉還知道挺多事的,畢竟我們如今才知道這件事,而人家已經在幾日前便知道了。”


    公門菱連忙跟著問:“師尊要我去打探嗎?裴含玉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他平日裏也喜歡跟在蒼舒屁股後,就算蒼舒沒跟他說過,他也能發現許多蛛絲馬跡。”


    蘇盛看向卞道一,似乎是在詢問他的意見。見他還沉浸在剛剛‘喜歡’二字的身上,忍不住用胳膊肘推他,好心勸誡道:“有人喜歡蒼舒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是沒人喜歡她,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


    “她長得好看,性格也好,而且實力強大,誰會不喜歡她?要我說,估計遠遠不止這一個人喜歡,要認真算起來,追她的人能從這兒——”蘇盛抬手比劃,“排到我們靈山派門口。”


    卞道一回過神問:“聽你的描述,你也喜歡?”


    “……”蘇盛啞言又失笑:“你別搞笑啊,我還得給她解毒呢!我哪有心思去喜歡?”


    最好是沒心思。


    卞道一抬眸看向表情複雜的公門菱,淡淡說道:“你去找裴含玉打聽清楚,務必要從他嘴裏套出關於蒼舒的所有消息。”


    這些事不用卞道一說,她也會照做。早在她聽見蒼舒知道火印毒、和那傷口時,她就想好好去搞清楚這裏麵的原因了。


    她轉身往外走。


    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卞道一喊住她,說道——


    “蒼舒似乎還有有所隱瞞的事情,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將她隱瞞的事也搞清楚。”


    卞道一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他總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


    -


    裴含玉在當天晚上便被公門菱抓了個現形。他看著堵在他門前的姑娘,稍蹙眉,站在原地並未再往前一步。


    直覺沒什麽好事。


    想掉頭就走,但又好奇公門菱突然拜訪的原因。思索良久,他走上前,耐著性子認真問:“師姐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公門菱笑嘻嘻道:“其實也沒什麽事,我就是好奇你上次站在我門口時,是有什麽事情要跟說,或是有什麽事要詢問我。”


    她的眼裏充斥著希冀。


    似乎是希望裴含玉能對他說些什麽。


    這話裏的意思簡單明了。


    裴含玉直覺不對,避重就輕道:“當日我隻是隨便走走,若是讓師姐誤解,我同師姐認真道歉便是。”


    說實話,若不是他需要進屋沐浴才能去見蒼舒,他絕對掉頭就走,絕不猶豫半秒。


    公門菱笑出聲:“你看起來很著急。”


    裴含玉:“還好。”


    公門菱不管他的話,隻接著自己的話問:“是著急去找蒼舒嗎?”


    裴含玉蹙眉。


    心中的猜想成真。


    “呀。”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二人的話,熟悉的青年音傳到他們的耳內:“好生熱鬧,既然都到齊了,我也不用挨個將你們請到我院子內了。”


    “……”


    略微放肆、輕佻的笑意。


    二人同時轉頭,看向那戴著白綾、咧出虎牙的青年。


    裴含玉的頭更加疼了。


    他有瞬間覺得自己今天就不應該回院子,而是應該在外麵逛到淩晨,再回自己院子,去看望蒼舒。又或者不糾結自己到底是否要沐浴,直接過去也是極好的。


    他不想動搖。


    如果他背著蒼舒,將事情全部告訴他們,那蒼舒身邊就沒有人了。


    “說了給我考慮時間。”裴含玉試圖同宿行白說明白。


    宿行白卻笑著反駁道:“妖皇的壽辰在後天,我若是不來催你,提醒你,我怕你忘記我們的約定。”


    “你們是約定了什麽。”公門菱背著手,走到二人中間,來回望二人的麵容。


    宿行白道:“我們約定的內容,就是你想要知道的內容。”


    “他還真曉得?”公門菱雖有他知道事情真相的全部的覺悟,但在得到消息時,還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特爹的,背著我跟蒼舒搞關係搞這麽好?”公門菱先在意起了這個,“我跟蒼舒才是認識的最早的,到頭來她把事情都告訴了你?憑什麽啊?!”


    裴含玉:“……”


    宿行白:“……”


    公門菱咬牙切齒,咬著手絹死死盯著裴含玉道:“我到底、我到底是輸在哪裏了?!”


    裴含玉:“……”


    宿行白懶得在聽接下去的內容,在蒼舒繼續哀怨地叫喚時,他先一步打斷了她的話:“公門道友,你要是再說,這天恐怕是要亮了。若是想聊這些,我們不如換個地繼續聊?”


    二人望他。


    他笑著做出‘請’的姿勢:“院子內還有人在等我們。”


    “我可沒說我要去。”裴含玉扶著自己的門說道,“要去你們去,我今日沒有空。”


    宿行白未生氣,笑著說道:“這可由不得裴兄。”


    -


    “她今日是幹了什麽?”


    妖皇坐在椅子上,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邊盯著壽辰要穿的衣裳,邊問底下拱手的侍衛。


    鄔鶴也坐在底下,時不時撇頭咳嗽,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


    侍衛答道:“昨日發現蒼姑娘同女子坐在街邊攤販處吃餛飩,聊的內容不清楚,隻依稀聽見了王上的稱謂。”


    “廢物。”


    妖皇笑著罵道:“你們連話都聽不清楚,還能幹些什麽?”


    鄔鶴在底下出口說道:“父皇別生氣,既然侍衛說,那二人提到了您的稱謂,那說明那女子也認識您。您試想,同蒼舒能混在一起的女子能有誰?”


    並且還是同個目標的女子。


    其實範圍很小很小。


    妖皇語氣並無太大的起伏,聽見鄔鶴的話,轉頭看他:“你的意思是,那女子也要殺孤、也認識孤。”


    “……”


    場麵靜默。


    鄔鶴站起身道:“依兒臣所見,恐怕是如此,但目標可能不止是您。”他心中有猜測,但也隻是猜測。


    妖皇道:“對孤有仇,對你也有仇,那也隻有那幾人了。”他又問侍衛,“除此之外,你就一點兒也沒聽見了?”


    侍衛努力回憶:“回王上的話,是還聽見過一些,但貌似是蒼姑娘,勸那女子放棄什麽。”


    妖皇與鄔鶴對視。


    心中猜測,已大致清晰。


    妖皇從座位上起身,緩緩走至侍衛前,蹲在他身前問:“有找那女人之前的侍女前去辨認嗎?舌頭應該割了吧?有看出什麽嗎?”


    “有。”侍衛喉結吞咽,繼而認真答道:“她們在看見蒼舒時,無一例外地顫抖了下。”


    “那還真是有意思啊。”


    妖皇笑出聲,嘴咧的很開:“那她後來還幹了什麽呢?”


    “後來蒼姑娘回到了院子,同她的師尊吵了一架。緊接著就是練劍和自言自語。”


    “自言自語?”


    “是的。”


    侍衛不知道這些重不重要,隻如實稟報:“蒼姑娘今天莫名其妙大笑了六次,還坐在躺椅上,朝著天空念、念話本內的內容,念了有一個下午加一整個傍晚。”


    “什麽話本?”


    妖皇對此有些好奇,他實在想象不到,怎麽會有人能念話本念一個下午。


    看就算了。


    她念是做什麽。


    侍衛的耳朵紅的能滴出鮮血,支吾了許久,才深呼吸口氣,用極快的速度念道:“顧暖暖用繩子綁住妖皇的手腕,又俯身在妖皇的麵前,輕輕用腳趾頭揉捏著他底下的、底下的——”


    “底下的什麽?”


    妖皇氣得發笑。


    侍衛眼一閉,心一橫,說道:“蛋。”


    妖皇:“……”


    侍衛趕忙解釋道:“王上,裏麵的妖皇,形象是蛇妖。”


    鄔鶴:“……”


    妖皇怒極反笑,大概是真的足夠憤怒,周身的威壓壓的人抬不起腦袋。


    侍衛顫抖跪下,唇邊流出鮮血。


    鄔鶴即便有法寶在身,也控製不住咳嗽兩聲。等到氣息平穩,他才輕聲說道:“父皇息怒,讓她蹦躂兩天也未嚐不可,切莫與她置氣。”


    “依我之見,她定是發現父皇您派人在監視她,所以她故意如此,為的就是將您激怒。”


    “我要殺了她。”


    “殺、當然得殺。”鄔鶴順著他的話往下說,“但是不是現在,敵人在暗,我們在明,連那女人的身份都不敢保證,我們怎能輕易下手?”


    “父皇,卞道一、那位赫赫有名的無情劍主,他還沒死。但我們既然不能直接對她動手,也可引蛇出洞,從那女人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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