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裴含玉倒吸口涼氣,趕忙往旁邊退了兩步,又因為手同她綁著,隻能保持著尷尬的距離。


    身後的人推推搡搡。


    他被迫挨近,隻能低聲問:“踩我幹嘛。”


    蒼舒麵無表情:“你對我說話不恭敬,踩你是應該的。”她對其示意道:“看到這招收,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想法嗎?”


    “你在考驗我?”


    蒼舒瞥他眼,知曉他對她不是很信任,故作平淡地說:“我隻是想讓你試試,反正時間是兩月後。”


    裴含玉沉默了會兒。


    好久才問道:“你居然有這麽好心?”


    去奴隸場買奴隸的人,也會如此好心嗎?如果這是她此次帶他下山的目的,那他的‘毒’又是怎麽回事?


    ——他為什麽每次瞧見她,後背的骨頭都會疼痛難耐?


    裴含玉想得頭疼,他實在想不明白這老奶奶的用意,本想向她求個答案,可她卻隻是輕笑出聲,並沒有回答問題的意思。


    他隻能再問:“你為什麽——”


    蒼舒不知道他想說什麽,但自己也沒個能夠解釋的理由,於是立馬打斷他附和道:“就是你想的那樣。”


    “……”


    ‘你為什麽要對我如此’這話並沒有問出,但其中的意思已經被她承認。


    裴含玉因為骨頭疼的事情,對她多有猜測,此刻她的應和,讓他不免多想。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去幫助別人,就算是神仙,也得有理由。


    他隻是從奴隸場內逃出的奴隸。


    身上根本沒有什麽利益能讓她圖謀,所以——


    所以她可能圖的是他的色。


    她對他好,是圖他的色。


    裴含深呼吸兩口氣,驚愕幾乎已經布滿他整個心間。他需要多加注意她的舉動,以防、以防她——


    不對,不對。


    賺錢的事情得提上日程,兩個月她可能會將他吃抹幹淨也說不準,但其實、也不知道為何,他心裏居然還有股隱秘的期待。


    期待她能將心思袒露。


    如果她心思袒露,他該如何應對呢?是該拒絕還是、還是委婉的拒絕呢?


    如果之後,她對他的態度愈發明顯,他要不要裝作不知道呢?


    “……”


    二人在雪勢變大之前回到了木屋之中,路上裴含玉沉默寡言,看她的眼神之中,帶有奇怪、恍然大悟、和忍辱。


    但未曾跟她說過話。


    甚至在回到木屋內後,他還反常地同她道了句‘晚安’。


    蒼舒眨眨眼睛,雖然覺得他的行為奇怪,但還是輕輕地‘嗯’了聲。


    她推門回到屋內。


    鏡冥的霧氣環繞在她周圍。


    她趴到躺椅上,邊給自己溫上酒水,邊好奇問:“你說他是在憋著什麽壞心思?”


    鏡冥:[可能覺得您是個好人。]


    蒼舒冷笑:“我本來就是。”


    話雖這麽說,但她也明白了裴含玉的好態度是從何而來。上輩子的裴含玉因為傷勢重、四處逃亡的原因,並沒有機會參加靈山派的弟子考核。


    他陰差陽錯成為雜役,許多年後才得以拜入掌門門下。而如今,他傷勢幾乎全好,完全有實力去參加此次考核。


    所以他態度突然乖巧的原因。


    大抵是因為心願快要完成,而他實在感激她,所以態度才會變好?


    蒼舒想不出什麽所以然,索性搖搖腦袋不再想,窩在搖椅上睡去。


    -


    雪是在三天後停的。


    天空中出了太陽,暖洋洋地融化了厚厚的積雪。裴含玉握著掃把在廊下清掃,僅僅幾日時間,便已經從不習慣到了得心應手。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他總覺得院子內的每個東西,都要比外麵更有重量,導致他每天晚上都是沾了枕頭便睡。


    不過也有好處。


    好處就是,他的身體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壯。


    “咚咚咚——”


    木門被人從外敲響,裴含玉握著掃帚的手稍頓,下意識抬頭看向蒼舒的房間。


    她這人很懶,平日隻管動嘴,根本不會邁腿,每每讓她起身多動,她都會以‘年紀大’來做借口。


    很假。


    “咚咚咚——”


    木門又是三聲。


    裴含玉走上前打開門,剛看清門外人的麵容,便利索地‘啪——’的一下,將門大力關上。


    宿行白隻覺得門風拂過他半披散的烏發,還未出口的話硬生生地卡在咽喉內——


    “剛剛開門的那位,是姑娘的孫子嗎?”這木門隔音效果還不錯,聽著聲音朦朦朧朧。


    “……”裴含玉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他隔著木門問:“你來幹什麽,我們這裏不歡迎你。”


    宿行白的聲音帶著笑:“為什麽不歡迎我?是怕你爺爺瞧見嗎?還是你奶奶親口說了不讓我進去?”


    裴含玉:“……”


    門外的聲音繼續道:“此番我是特意來拜訪你奶奶的,也是認真地想同你奶奶談些事宜,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幹嘛如此見外?”


    裴含玉冷笑:“這是見不見外的事情嗎?她上次已經拒絕過你,你別再糾纏她了!”


    “更何況她已經有了家室,你覺得你該來這兒嗎?”


    宿行白笑:“為什麽不來?我來了是怕你爺爺自卑嗎?”


    裴含玉沒見過如此厚臉皮之人。


    他大聲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這裏的?”


    宿行白宛如孔雀開屏,聲音帶著笑意:“道友有所不知,宿某是名卦師,正是跟當今符師齊名的卦師。”


    他又敲響門:“行了行了,道友快讓我進去歇會兒,外麵站得我實在腿酸。你若是幫我追你奶奶,我到時也可以為你算卦。”


    裴含玉氣笑,找借口道:“我爺爺在裏麵。”


    宿行白調侃:“這爺爺莫非還是你自己不成?我是卦師,自然知曉這兒到底有沒有‘爺爺’這個人,你這小朋友別騙我了。”


    “若你想要爺爺,等日後我們成為一家人,我可以當你爺爺,你也可以喚我爺爺。”


    裴含玉忍無可忍,剛想說話嘲諷回去,便見走廊的欄杆上,懶洋洋地趴著個人。


    再然後,是她打著哈欠說:“讓他進來吧,若是不讓他進來,他可能都不願離開了。”


    裴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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