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陰影蓋下,一張工作證遞到了眼前。“你好,是唐星辰先生嗎?我們是警察”突如其來插入的聲音,讓應程和唐星辰雙雙一愣。兩人下意識鬆開了交握的手。第33章 彼岸花並不是第一次和警方打交道,錄筆錄的流程兩人很熟練了,自發分開後,被兩個警察帶去旁邊問話。不過由於此次案情較為複雜,且其中有位受害者已經死亡。所以做完筆錄後,警察提醒唐星辰,如若後續有需要,他隨時都得去警局配合調查。又從警隊抽了幾個人來醫院守著林夏,其餘警察分頭出動,去找林楚釗和剛才離開的喻嘉岐,以及趕回案發現場取證。一係列事情忙完,林夏手術結束,右眼倒是保住了,但二度毀容的幾率很大。清醒後被推進單人病房,作為案件重點嫌疑人緊密看守。警察進病房做筆錄,一開始她特別不配合,借自身傷病為由,推脫說不舒服要休息,鬧到醫生又過來查了次房醫生中肯說:“病人情緒不穩定,出現了麻醉副作用症狀,有什麽事最好明天再問。”然而案件調查容不得浪費時間,警察也沒那麽多閑心,陪林夏玩過家家磨洋工。兩邊僵持不下,唐星辰發了幾根煙給警察,提議道:“我和她聊兩句吧,好歹也認識了四五年,勸一勸,說不定就願意開口了。”便衣警察叼著煙,煩心揮手:“最多給你半小時,去吧。”應程也要跟進去。唐星辰反手拉住他,搖搖頭,遞了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應程接收到對方視線,思忖幾秒,留在了原地。唐星辰鬆開應程手腕,隻身進入病房。病床上的林夏見是他,淡漠地掃了一眼,偏過臉,一副不理不睬的姿態。唐星辰拎了條塑膠凳,坐在床邊,神色如常開口。“你舅舅舅媽不打算來醫院,你的醫藥費是我付的,算你五萬塊,記得還我。”林夏:“……”她暗暗咬唇,沒包紗布的左眼閃過一絲難堪慍怒。唐星辰沒打算讓她好受,持續在傷口上撒鹽:“你這臉又毀容了,留的疤估計比你上一次更大,以後如果想整容還得花不少錢,你能從哪兒賺錢?學曆隻有初中,現在又害死條人命,是等蹲完監獄後出去洗碗送外賣?還是像以前一樣繼續當小太妹?”幾句直白得過分的話,肆無忌憚往心窩裏戳,林夏氣急,巴掌倏地揮去,被唐星辰輕鬆撈住。她正要破口大罵,誰知對方忽然說了句“對不起。”氣急敗壞的表情定格在臉上,林夏霎時怔然。她聽見唐星辰低聲說:“當初沒能及時和你解釋,是我的錯,抱歉。”林夏隻愣了一小會兒,抽回手,不領情道:“你少在這假”“我沒有假惺惺,”唐星辰截住她的話,坦白道,“初三那個暑假,我媽去世了,我在家待了很久,誰都沒見,我確實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後麵也沒想過要解釋,到今天我才真的後悔,後悔讓事情變成了這樣。”若說方才林夏還是自尊心作祟,此刻的她卻是真懵了。不論對方誠懇的語氣,還是坦誠相告的內容,都是自己完完全全始料未及的。她從未想過唐星辰會向自己低頭。“可是犯了錯,再後悔也沒用,我倆都一樣,”唐星辰逐字逐句說,“林夏,別再錯下去了,把你知道的說出來,配合警方調查,這樣不僅是在贖罪,也是在救你自己。”“我答應你,等所有事情結束後,無論多少年,我送你出國念書,這裏的一切都不會再和你有任何關係,以後也沒人認識你,你之前才讀完初中,很多同齡人該有的經曆你都沒體驗過,不遺憾嗎?”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讓林夏徹底沉默。時間似乎過了很久,久到日落西山,病房裏白熾燈照亮,她才遲遲出聲。“那時候,我聽到了你和喻嘉岐的對話……”……假若說“千人乘萬人騎的婊子”是一句極具侮辱性的髒話,那麽林夏覺得,她媽林秋就是這句髒話的完美具象,簡直是為她量身定做。林秋年輕時美得不可方物,容貌豔麗身材傲人,仗著自身資本,當過無數金主的小三二奶。她每天紙醉金迷揮金如土,自詡萬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再有錢有勢的男人又怎麽樣,還不是得乖乖讓她睡。然而二十五歲一過,林秋“市場”逐漸下滑,不得已開始為自己的未來謀劃。功夫不負有心人,上天給她送來了一個絕佳機會林氏集團響當當的太子爺,林宇生。她打聽過,林家老爺子急於想要一個孫子,但林宇生結婚幾年了,老婆肚子沒半點動靜,林家人心急如焚。在精心設計下,林秋搭上了林宇生,很快懷有身孕。月份一足,她立馬花錢去私立醫院查性別,查出來結果為男孩。高興壞了的林秋萬萬沒料到,林宇生的妻子早就察覺了丈夫出軌的事實,並且那時候她也懷上了身孕。她派人將自己和林秋的檢查單掉換,想要借機報複。辛辛苦苦懷胎十月,誰知生下來的竟然是個女孩。林秋大受刺激,一度出現了產後抑鬱,發瘋般在醫院撒潑胡鬧,說是醫院把她孩子偷偷換了,讓他們把她兒子還給她。鬧到最後,母女倆被醫院保安當眾攆出去。而同一個月,林老爺子的孫子出生,取名為林楚釗,林宇生也迅速和林秋斷了聯係。林秋失去榮華富貴,身邊多了個拖油瓶。她幾番想把拖油瓶掐死,可看著牙牙學語的嬰兒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五官,終究是沒能忍下心。隻可惜,有錢人或許會包養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女人,但絕不會包養一個二十六七的單親媽媽。林秋沒了生活來源,僅有的積蓄也在習慣性的大手大腳驅使下,迅速花了個精光。日子日漸拮據,缺少保養嗬護,身邊還帶個小拖油瓶,她衰老得越發明顯。無法忍受貧窮的林秋走投無路,終是將貪得無厭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她給她取名為林夏,秋天萬物凋零,夏天萬物繁盛。她的女兒,注定是來拯救她的。林宇生和喻展是多年朋友,當初林秋還待在林宇生身邊時,無意中得知了一個秘密。喻展喜歡養五歲到十四歲的女孩兒。為了報複林宇生,也為了滿足自己對於金錢的渴望。林秋將林夏盛裝打扮,點頭哈腰,笑著親手送給了喻展。可林秋悲哀地發現,八歲以前還精致得像洋娃娃的林夏,一過了八歲,越長越像林宇生,越長越普通,直至最後五官平平,變得全無特色。喻展完全失去興致,要將她退養回來。然而意外卻提前發生了。退養當日,喻展的變態癖好被妻子察覺,女人一時接受不了,精神崩潰,自殺於他藏匿女孩兒的別墅裏。而別墅裏發生的一切,被當時年僅八歲的喻嘉岐親眼目睹。恨意濃烈又絕望的喻嘉岐,用一把小刀劃傷了林夏的臉。林夏帶著這條消不掉的疤,長到了十四歲。她性格古怪,獨來獨往,幹什麽都不吭氣,成為了初中那群小太妹的最佳霸淩對象。她們把她堵在體育館的更衣室裏,連扇二十幾個巴掌,又踹了十幾腳,渾身淤青,肋骨骨折,頭皮都快要扯下來,再強迫她把衣服全部脫光。小太妹們用最下流的詞匯辱罵林夏,對著未著寸縷的她拍攝威脅視頻。被打得神誌不清的林夏,苟延殘喘躺在地上,想著幹脆就這麽死了算了。意識模糊之際,一個身影走進更衣室,和那幾個女的說了些什麽。小太妹們將手機交給對方,嘻嘻哈哈地離開,那人又對準她繼續拍了幾十秒,才走出更衣室。林夏瞳孔失焦耳鳴不停,額角鮮血淌進了眼裏,沒看清來人是誰。隻記得是男的、短頭發、紅色鞋底的運動鞋。霸淩仍在繼續,隻不過小太妹們換目標了,因為有人出手幫了她。那人是班裏最鮮明耀眼的焦點。家世好、成績好、人緣好、長相也好。似乎世界上所有讓人向往羨慕的東西,全都偏心地匯聚在他身上。林夏有些嫉妒地想,老天爺怎麽能這麽偏愛一個人,他和她就像來自兩個世界,一個雲,一個泥。然而被偏愛的人卻在向她靠近。他帶她一起玩,帶她認識朋友,學習上不遺餘力幫助她。為什麽呢?太陽為什麽要主動接近陰暗的角落裏、那點不值一提的汙漬呢?林夏感到萬分自卑,可也覺得無比幸運。她開始掏心掏肺對他好,盡全力付出自己能付出的,把他當成自己這輩子唯一的朋友。但是“唯一”這兩個字,對大多數人來說,就是一個偽命題,是虛假而不可及的。林夏無意間發現,當初霸淩她的人是受了別人指使,故意針對。無意間聽到,她唯一的朋友和別人聊天,談起自己是不屑一顧的語氣。仿佛形容路邊隨處可見的垃圾一般,他說:“林夏啊?那麽蠢的女的,又醜又挫,根本拿不出手,玩玩而已。”隔日又無意間看見,對方穿了雙從沒見過的限量版球鞋,鞋底是紅色。所有事情全都指向同一個名字,她的好朋友,唐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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