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路有些複雜,薑楠見還沒到目的地,指著在層層疊疊屋舍後頭最高的閣樓,問起:“那是什麽?”


    “是博淵閣。”阿來順著薑楠的視線看向那座奢華精致的閣樓又說:“它在這個城市的中心,很神奇吧,其他的地方改變一下六爻,就會發生坍塌,但中心不是。”


    “你這意思,是有記載博淵閣的建成時間?”


    “在五十七年前的五月初九,但這個記載隻是記錄了鵡洲城博淵閣建立的時間。”


    “好神奇。”薑楠望著那座建築感歎。


    “你想去看博淵閣對麽?”阿來一眼便看出了薑楠的心思,他直截了當地說:“遲一些,我帶你去。”


    他這話一說,薑楠又要開始別扭了。阿來卻不給她一點別扭的時間,說:“我看出你想去,我主動說,是因為那邊很危險。”


    其實薑楠對他有了信任,因為他的師傅是沈一正。正好印證了他早間說的:他認識商歸。


    薑楠的別扭,是她不知道要不要去。


    人類本能的好奇心告訴她想去,理智又覺得會不會卷入什麽麻煩裏麵。


    她猶豫地回複:“要不,遲一些再說吧。”


    ……


    入夜了。


    薑楠整理著衣襟出了房門,阿來在房間外等了許久。


    見她幹幹淨淨的出門,拿著巾帕擦拭著半幹的秀發,“你們這兒還挺幹的,沒一會兒,你看我頭發都幹了大半。”


    阿來不太好意思地扭過頭,說:“薑姑娘,你衣服穿反了。”


    阿來給她買的是一身青灰色的交領長衫,正確穿法應當是左壓右,薑楠給穿成了右壓左。


    或者說從一開始薑楠便沒有在意這個細節,平時都是怎麽方便怎來。


    她低眸看了看自己的領口,“是左邊壓住右邊對麽?”


    “是的,若是右壓左,有點犯忌諱。”


    原本她打算隨意一點,但聽到“犯忌諱”三個字,當即決定重新再整理一遍。


    阿來隔著門,繼續道:“還有薑姑娘,你腰上的緞帶是用來係頭發的。”


    “係頭發?那我腰上用什麽綁?”


    “不是還給了一根宮絛。”


    “宮絛?”薑楠在房內來來回回,最後在那方托盤上看了到一根青色的繩子,“是那根青色的繩子?”


    “是它。”


    “這麽長的繩子。”薑楠挑起這根宮絛,隻聽宮絛兩端的白玉碰到了一起,迸發出了清冷的脆響。


    她將衣服方向穿對,又用宮絛在腰間係了兩圈,隨意的打了個蝴蝶結。隨後抓起已經差不多幹了的頭發,取下手腕上的皮筋,給自己簡單的紮了個丸子頭,又把那條天青色的緞帶綁在丸子上。


    她走到門邊的時候,垂下的長穗和玉玨互相碰撞,一動一響。


    她曾見過這樣的服飾,在自己世界的社交軟件上,當時的她覺得很好看,但並沒多加在意細節。如今體驗一番,倒有了別種情感。


    當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來到樓下的大堂。


    在這兒撒歡到處蹭吃蹭喝的金翅將軍和它的孩子們朝著薑楠他們撲來。


    它們興奮地搖著尾巴,薑楠忙一手拂著寬袖,另一隻手伸長,將它們依次擼了個遍。


    他們倆坐在一樓的窗邊,恰好能看到客棧外頭街市上的人來送往。


    這樣的煙火氣薑楠很喜歡,便拄著下巴側目看去。


    阿來沒做打擾,而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她的對麵,拂袖為她倒酒。


    “真是嚇死!”高萱罵罵咧咧的踏入客棧,她和韓子路分別往薑楠和阿來身旁一坐。


    “發生什麽了?”薑楠好奇地問起。


    “有人說阿萱才智過人,堪比男子,說要娶她。”韓子路拒絕阿來遞來的杯盞,含笑著又說:“路不善飲。”


    “萱善飲!”高萱不僅僅飲下自己的這杯酒,還將韓子路的那杯飲下。


    “慢些,擔心醉了。”韓子路將一旁倒扣的茶盞歸正,為她倒了杯茶水,往她那邊推去。


    “醉?”高萱似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話語,她捏著手裏的空杯,往阿來那兒一伸,眼神示意他可別忘了繼續倒酒。


    身為小師弟的阿來無奈,唯有給她倒了一半。


    “小師弟是瞧不起我?”高萱注視著隻有一半的水酒,冷哼道。


    “惹你生氣的是別人,何必將氣撒在小師弟身上。”韓子路從阿來手中接過酒壺,拂手為她注滿。


    “惹我生氣的除了別人,還有師兄你!”高萱將水酒送入口中,隨後又將杯盞往前一遞,“師兄為人闊達,認為萱太過糾纏,認為師傅再收了一位弟子,我憑什麽要生氣。認為我在懸崖之上舒盡滿腔想法,讓人誇讚,我憑什麽要生氣。”


    “可我為何不能生氣!夫子再收一位弟子,是失信。那些人將性別作為基準來誇讚,那是侮辱!”


    韓子路沉默地為高萱倒酒,看著她一杯又一杯下肚,醉意上來了,也同樣是什麽都敢說了,她拭去眼尾的淚水,又穩下語氣,“夫子說:當今世道,禮樂崩壞,君子立世,當以仁德為先。師兄認同麽?”


    韓子路為她倒滿水酒,應道:“夫子所言,路當然認同。以‘仁’為本,以‘禮’為準。恪守仁禮,百姓們才能安居樂業,恪守禮法,路不拾遺,國家才能仁政愛民。”


    “虛偽。”高萱飲下一杯,一指那山頭,“禮樂早已崩壞。當世‘才子、儒士’這樣的稱呼已然成為那邊的人展示身份的虛榮。已經沒人在意‘君子’,沒人在意‘仁德’,沒人在意‘禮樂’。隻有高官厚祿,隻有身份名望,隻有嬌妻美妾!”


    韓子路回應:“曾經,聖人周遊列國製定禮樂,並以此治理國家。後來,夫子以聖人‘仁’,製定‘仁政’。他認為,執政者親民,當與民同樂。”


    “韓子路,我不是讓你重複先生的話!”高萱將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放,怒道:“我要你說出你的想法,自己的想法。當今世間該如何!各國君王該如何!各國百姓又該如何!”


    韓子路沉默地一頓,良久他伸手探向那枚盛滿酒的杯盞,指尖將要碰到之時,他又緩緩地伸向旁邊盛滿茶水的茶盞。


    茶盞覆在唇畔,他慢慢地飲下,隨後他將茶盞輕輕地一放,說:“路還未找到。”


    “所以要一直保持清醒?”高萱扶額強笑,良久,她雙手支著案桌起身,抬手拿起桌上的酒壺。


    她取下酒壺上的蓋子,仰頭將水酒倒入喉中。


    後來酒被她喝完了,她重重地將酒壺放回桌上,烈酒嗆得她俯身咳嗽了幾聲。韓子路站起身子剛想伸手去扶,卻被她一手推開,她笑著看向韓子路,眼眶裏濃著璀璨的淚水,發絲粘在了她的臉頰,她嗤笑說:


    “若不醉過,又怎能看清這早已崩壞的世間呢!”


    說完,她揮了揮手,一步步離開了他們。


    韓子路緊隨其後,他離開前先向薑楠他們作揖示歉,再是步步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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