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搖了搖頭,執著馬鞭拍了拍路林的臉頰,“你可真是個混蛋呀。”


    路林唇畔含著笑,接受了女子對他的形容。


    “那你再與我說說,為何要殺你父親?”


    路林回答:“我父親也是個混蛋,他一直喜歡一位女子,卻娶了我的母親,將我的名字裏帶上了那女子的姓氏——林。路林,一念起這個名字,我捅他十刀八刀也不在話下。”


    “林。”女子咬了咬銀牙,“我也姓林。”


    緊接著她眯了眯雙眸,向路林詢問起:“那女子叫什麽名字來著的?”


    路林雙眸空洞,回答道:


    “她叫——林以昉。”


    女子故作怪嗤:“奇怪了,那薑氏裏,也有一位叫以昉的。”


    “同是聖人弟子,沈一正給自己收養的姑娘取了‘以昉’二字不足為奇。他與我父親一樣,都是在紀念那位已逝的名為林以昉的女子。”


    女子聽罷,抬起手中的鞭子朝著路林的身上狠狠地一揮,鞭子重重地落下,路林悶哼了一聲,雙手支在地上。


    “你這意思,難不成是說,他也是為了紀念那女子,給我取了這個姓名?”


    “他……?主子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麽。”路林跪在地上,喘著氣說道。


    女子卻不罷休地一下又一下揮著手中的馬鞭,質問起:“你來這兒究竟是什麽目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房間裏藏著誰!”


    路林倒在地上,被馬鞭打得翻滾,他求饒道:“主子您忘了麽,是您在魏國邊境將我帶到了這兒,您忘了麽?”


    林憶昉憤恨的手中不停地鞭撻路林。


    她當然記得,當然知道,當然沒忘!


    當年是那人命令她去接路林,說是讓他做歡都的新管事。


    她不服氣,可她沒辦法。


    那人養她長大,給了她一切,囑咐她一定要看好歡都府。


    在她心中,那人是唯一!是她永遠不會背叛的存在!


    可路林,這家夥有問題。


    他太乖巧了,這些年來沒有絲毫的錯漏,但直覺告訴她,他沒有那麽簡單。


    打到見血了,林憶昉也坐回到太師椅上,她舒了一口鬱氣,心中也終於舒坦了許多。


    “死了沒?”


    她朝著地上血肉模糊正在不住地顫抖的路林問起。


    “……”


    路林嘔出一口血,他倒在地上顫顫巍巍地搖了搖頭,“……沒,沒……”


    “那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她將手中還在滴血的馬鞭垂了下來。


    嚇得路林縮了縮腦袋,“但是,但是……吳國的信,我還沒寫……”


    都到這會兒了,他還想著有事沒做。


    “那你現在起得來麽?”


    麵對林憶昉的質問,路林點了點頭,“能,我能……”


    說著,他強忍著疼痛,兩手支在一旁借力,用盡全身的力氣一點點的爬了起來。


    他每走一步,腳下便會留下一灘血跡。


    他來到方才擺好筆墨紙硯的案桌前,將滿是血的手心往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接著提起筆,沾墨在紙張上寫起:聽下人來報,有一位姑娘神似遲暮靄,與諸君有些淵源,她此刻正在歡都內,諸君要如何處置?


    寫罷,他將毛筆搭回到硯台之上,捏著紙張來到了林憶昉麵前。


    林憶昉瞧著這張紙上,一個個娟秀的字體。


    她滿意地笑著揮了揮手,“你走吧,記得走暗室,免得被人看到我們的路管事渾身是傷就不好了。”


    “多謝,主子體恤。”


    路林雙手作揖,行了個禮後,便搖搖欲墜的走向書架。


    他熟練地取出壓在書架第三層最下麵的一卷竹簡,暗室便緩緩地被打開。


    他渾身發痛地亦步亦趨地步入昏暗。


    這條路,他十分熟悉。


    三年來,每次被林憶昉教訓後,他便是走這條路回到自己的房間。


    來到自己的房間前,他又站在門口,反反複複地擦拭著手心才取出懷中的鑰匙,打開掛在門上的鎖,推門而入。


    “小啞巴,你回來了?”


    房間裏,沒有點燈。


    路林先是從自己的懷中取出火折子,將一旁的燭火點亮,他執著油燈轉過頭。


    迎麵而來的,是氣質如蘭,身著一席素淨儒服的姑娘。


    二十二歲的溫穗衣,如今的她與七年前不同,她成熟了許多,隻不過雙眸瞎了,眼神有些黯淡。


    “你是小啞巴麽?”她後退了一步,又一次謹慎問起。


    路林忍著疼痛,抬手在她的手心寫下,“是我”。


    溫穗衣嗅了嗅,“怎麽會有血腥味?”


    “我殺了一隻雞。”路林在她手心裏寫下,“我先將身上的雞血清洗幹淨,等會兒端雞湯給你。”


    ……


    ……


    溫穗衣坐在八仙桌前,她雙眸毫無焦距地不知望著何方。


    “也不知,魏、趙之間的戰爭現在怎麽樣了?”


    “也不知,我的祖父現在怎麽樣了?”


    “也不知,魏國現在怎麽樣了……”


    “……小啞巴,你知道麽?”


    在屏風後麵的路林褪去上衣,露出瘦骨嶙峋又滿是傷痕的上身。他咬著唇,滿頭虛汗地反手給自己上藥。


    當他聽見坐在八仙桌前的溫穗衣都這副模樣了,還在考慮其他事,忍不住地在心中說道:真是個笨蛋!


    另一邊,紅府二樓上房內。


    一進房門的禇離和以昉當即戒備四處搜尋。


    她們打開衣櫃,看過床底,也開窗看過外頭。最後打開房門,見到對麵房門緊閉。


    便回到房間,將房門緊緊一關。


    以昉點了點頭,來到禇離的身旁,“方才的戲,我演的可對?”


    “演得很好。”禇離含笑讚道。


    說著她緩緩打開手心裏的一張紙條,見到紙條上的內容時,她愣在了原地。


    “怎麽了?上麵寫了什麽?”以昉見禇離的神色變換,忙從她手中接過。


    當她看到了上麵的內容後,同樣是怔在了原地。


    隻因紙條上赫然寫著:路林不是歡都管事。


    以昉將這張紙條放置一旁的燭火下,等到它被燒之殆盡了,忙說:“怎麽辦,消息有誤,如今我們進了歡都,消息已然是傳不出去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實在不行,讓薑氏真的入駐這兒也算一件好事,起碼能賺錢。”禇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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