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九月的陽光依然毒辣，在這個夏天裏，易澤楓的突然出現使我的生活變得無比糟糕。然而，他又突兀地離開了，和他來時一樣突然。
在毒辣的陽光下，我撐著太陽傘，慢慢走在街道上，漫無目的。
遠遠的，幾個男生正向著我的方向走來。走在最前麵的男生高出其他男生至少一個頭，非常顯眼。他穿著不太幹淨的衣服，衣服上還有好幾道被撕開的傷口。
他看見了我，不過卻裝作不認識我，傲慢地把視線從我臉上拿開，放在好遠的地方。
我也裝作不認識他，故意躲開好遠，不想和那個壞小子在街道上擦肩而過。
這時候，我聽到有個鼻涕蟲指著我小聲說：“老大……你看那個小子，是上次那個愛哭鬼啊。”
清脆的聲音過後，罵我是愛哭鬼的鼻涕蟲哭了起來，因為易澤楓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腦袋頂上。
易澤楓低吼了一句：“給我安靜一點，少說廢話！”然後，他帶著那堆鼻涕蟲繼續很傲慢地走遠。
突然，我還是經不住喊了一聲：“易澤楓！”
我想，在當年那個九月的下午，我叫住他，應該是因為內疚吧。
易澤楓又走了兩步才停下來，然後回轉身看我。我大步跑過去，然後我們沉默了好幾秒，我才說：“易澤楓……最近……最近你在你爸爸家過得好嗎？”
“切，誰告訴你我到我老爸家去了？”易澤楓不屑地說。
“你留下的紙條裏……”
我還沒說完，易澤楓有些不耐煩地吼了起來：“誰告訴你我紙條裏寫的東西都是真的了？切，你以為你是誰，我幹嗎對你說真話？”
“你……”我氣得腮幫子鼓了好高，瞪著眼睛眼望著他。
“沒事了吧？”易澤楓雖然是在問我，不過我還沒回答，他已經轉過身招呼了一聲，然後那堆男生又嘻嘻哈哈地笑著走開了。
“喂，易澤楓，你跟我回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我大聲喊了出來。當時我隻是覺得，看他和這些鼻涕蟲在一起心裏感覺很不舒服。而我完全沒有考慮，如果易澤楓真的跟我回家了，那麽我家又得整天處於戰爭狀態了。
易澤楓又回過頭來：“你說什麽？”
我跑過去，拉著他的袖子說：“易澤楓，你給我回去！不許你再搶劫別人！”
易澤楓在大街上被我拉著袖子顯得非常懊惱，不過我才不怕他，我不信他在大街上也敢向我動拳頭。
一個鼻涕蟲幸災樂禍地說：“老大，這個假小子是不是你的小媳婦啊？”
“放屁！”易澤楓舉起巴掌又要動手，我卻拉住他那隻手大聲喊：“易澤楓，你給我回去！不許你再和這些壞蛋在一起玩！”
易澤楓的巴掌捏成了拳頭，甩開我的手以後，高高舉起來，然後像一顆炸彈打在了我的鼻梁上。
……
我嚇得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喘著粗氣。過了這麽多年了，我幾乎要忘記小時候與易澤楓的事情了，沒想到卻會進入我的夢境。
這麽多年，易澤楓幾乎完全長變了，不過性格沒變，一樣暴躁，一樣可惡，連柔弱的女生都欺負！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我趕忙跑到鏡子前開始了梳妝打扮——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馬上嚇了一跳，兩個又大又黑的眼圈，熊貓看到我以後說不定還會把我當成它的小妹妹。
星期六，初中同學聚會，憋了整整一個星期了，是該抓住這個時機好好玩一天了。
可惜的是，來參加聚會的人並不多，一直到集合時間都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我們才終於等來第六個人。
“hello，大家好。”那家夥還和以前一樣，一出場就拋飛吻擺pose，而我們幾個同學都做出嘔吐的樣子。
“蘇小影，今天真漂亮。”那家夥走過來，馬上就向我身邊站。
初中三年裏，他的這些習慣幾乎成了我們班所有同學的習慣。哪裏有漂亮女孩子，他就先誇獎幾句，然後就向漂亮女孩子身邊鑽。
對了，他的名字叫莫航，一個嘴巴抹了幾斤蜜的少爺，有時候說話就像在念詩，讓人特別受不了。
莫航一刻也不消停，一邊打量我一邊說：“蘇小影，哎呀，幾個月不見，你比初中的時候還要漂亮呢……嘖嘖，這發夾搭配得多時尚啊，和你的直發很般配……還有這耳釘，嘖嘖……”
為了防止在聚會前被這家夥惡心死，我很不淑女地用背包把他砸翻在地。
來的同學太少，少了許多趣味，沒過多久，六個人走得隻剩下三個，除了我和莫航之外的那一個還做出了一個非常讓我絕望的動作——她從背包裏拿出一本高中的物理書，坐到公園的長椅上就開始惡補。
我徹底失去了玩的興趣，打算離開了，莫航卻叫住我：“蘇小影，要不坐在這裏聊聊。”
我用白眼表示回答，然後冷冰冰地坐在長椅上，並且監督著莫航與我保持兩個人的距離坐下。
“蘇小影，聽說你考進聖倫高中了……真是好啊。”莫航一邊說眼睛還一邊轉，很明顯，他又在打什麽主意了。
“嗯，是啊。”我幹癟癟地回答。
莫航搓著手說：“唉，我就慘了，隻上了一所二流高中……”
二流高中？！天啊，已經很不錯了，我以前一直以為莫航隻能上三流高中的！
“我恨死我們的學校了……我爸說，其實我體育成績這麽好，隻要稍微打通一點關係，也能上重點高中的……隻不過呢，到底選哪所高中才好呢？蘇小影，你覺得我上哪一所高中合適一些？”
果然，說到重點上了！這家夥初中煩了我三年，而我的高中已經被一個瘋子撒旦給攪亂了，可不想再多增加一個小惡魔。
我趕忙很“誠懇”地對莫航說：“一中可以，名夢高中也很好……反正聖倫高中不好，非常不好！”
莫航有些失望地說：“哦……其實我很想進聖倫高中的。我怕聖倫高中裏會有壞男生欺負你，而如果我進了聖倫高中，就可以保護你了……唉，像我這樣的好男生，現在已經很少了……”
我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初中三年，已經成習慣了。
切，如果莫航都成好男生了，那麽這個世界就太美麗了，到處都是天使。
“蘇小影，我下星期就去聖倫高中報名，你說好不好？”莫航說著，向我這邊湊了一點過來。
我立即用背包結束掉莫航的遐想，然後站起來就開溜，“不好意思，我該回家了……哦，對了，我警告你，如果你進了聖倫高中，以後就別想我再理你！”
哼，對待這樣的臭男生，就是要用狠一點的招數！
剛走了幾步，莫航的其中一句話忽然在我的腦子裏蕩漾了起來——“我怕聖倫高中裏會有壞男生欺負你，而如果我進了聖倫高中，就可以保護你了……”
我不自覺地停下來，想像著在初中學校裏天不怕地不怕的莫航和易澤楓鬥起來會是怎麽一副景象——對了，這個是不是可以叫做：以毒攻毒？
嘿嘿，好吧，就這樣，撒旦和惡魔咬在一起，說不定可以達到讓人意想不到的功效呢！
我回過頭去，大聲說：“莫航，如果你能到聖倫高中上學，我會很高興的！”
“啊？是嗎？太好了！我這星期就去報名！”莫航激動得口水都要掉出來，為了發泄興奮，他幹脆用腦袋去撞椅背。
嘿嘿，是啊，太好了！
2
星期一早上，當我跑進教室的時候，易澤楓還沒有來。按照平常他的習慣，沒到上午第一節課快下課的時候，他是不會“早到”的。
不過也好，沒有他，教室裏的活力都高出好多。而他進了教室以後，剛才還像個遊樂場似的教室馬上變成一片墓地，追逐著嬉鬧的同學立即變成墓地裏的化石……
我精神十足，麵帶微笑，等待著惡魔的救援，然後就可以看到撒旦和惡魔的大戰了……嘿嘿，我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陰險了……咳，我想說的是，聰慧。
月月看到我笑得這麽甜美，也擠出一絲笑，然後很好奇地問：“蘇小影，雙休玩得很好吧？我一看你笑得這麽開心就知道了。”
“是啊，很好。”我不否認。
易澤楓踢開門走進教室的時候，也許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燦爛的笑容，所以他耷拉下去的眼皮馬上就抬了上去——我的笑容，對於我的敵人來說就是不祥的征兆。
易澤楓根本不把被打斷了講課的老師放在眼裏，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又盯著我的笑臉看了幾眼才重重坐下去。
我的課桌遭到了他椅子的嚴重撞擊，接著易澤楓轉過頭來小聲說：“以後我不想看到這種奸詐的笑容……說實話，你笑得就像個撿了顆金牙的老太婆。”
我氣結。
不過，重頭戲還在後麵呢，現在我才懶得和他鬧。
整整一個上午，時間過得非常的漫長。我一邊散漫地聽著老師講課，一邊注意著窗外過往的人。莫航，死家夥啊，怎麽還沒來呢？！想急死我啊？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快下課時，莫航得意的笑臉終於出現在了教室門外。年級主任把老師叫出去，說了幾句話以後，老師就領著莫航走了進來。
莫航看到了我，趕忙擺出一個非常惡心的pose，然後偷偷向我招手。
這個時候，易澤楓依然在睡大覺，根本沒有察覺到危險離他已經很近了……嘿嘿。
不知道是不是神真的在保佑我，老師竟然按照我的想法，把莫航安排在了易澤楓的同桌，而莫航更是爭氣，剛一坐下，就覺得睡大頭覺的易澤楓手趴得太寬，妨礙了他。
於是，莫航推了易澤楓一把，大聲說：“這位同學，讓一讓……喂，醒醒……奇怪了，上課睡覺，你還不如直接在家睡呢，舒服多了！”
老師吞了一口口水，呆呆地望著莫航，而全班同學都把課本豎起來，擋住自己的臉，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我雙手捂住臉，從指縫裏等待撒旦和惡魔的戰爭爆發。
不過，易澤楓似乎睡得太熟，隻是稍微把趴到莫航桌子上的手臂拿回來了一些，並沒有發生火山爆發。
老師和全班同學鬆了一口氣，而我小聲地念著咒語，希望兩個同樣討厭的家夥能夠盡快發生戰鬥——我真是邪惡啊！
一直到放學，我所期待的戰爭都沒有爆發，我隻好趁著莫航沒注意到我，提起飯盒就溜出了教室。莫航那家夥太煩人，要是被他逮到，我的耳根子就別想清靜了。
月月捧著飯盒，非常八卦地問我：“蘇小影啊，那個……那個莫航，你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啊？”
“啊？認識……算是認識吧。”我隨意回答。
可是月月的八卦還沒完，繼續用非常八卦的語氣小聲說：“嘿嘿，我可覺得你們不隻是認識這麽簡單啊……從他看你的眼神裏麵，我就感覺到你們的關係不一般了。”
呃，易澤楓和莫航，兩個我最討厭的男生，可是月月看他們誰都說和我關係不一般……真是有一對奇妙的眼睛啊。
我沒好氣地說：“傻丫頭，胡說什麽呢……對了，你從哪裏看到莫航看我時的眼神呢？”
月月指著我背後說：“那裏呢。”
我剛回過頭去，嘴裏的飯立即全部噴了出去，噴了身後那個男生滿臉。我完全沒有料到，莫航會花癡得一直站在我背後盯著我看……哇，好變態啊，真是受不了！
莫航帥氣的臉被米粒完全遮蓋了，他慢慢抹掉米粒，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嗨，蘇小影，你也在這裏吃飯啊？正好我也準備在這裏吃飯，我們真是好有緣哦……”
又一個人的飯噴了莫航滿臉，不過這次是月月。
月月趕忙掏出紙巾要給莫航擦，她慌張地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你說的話真的太容易讓人噴飯了……”
“我說的話讓人噴飯？你什麽意思？”莫航一字一頓地質問。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說……”
趁著兩個人把紙巾推來推去的時候，我已經抱著親愛的飯盒溜了好遠，還差點一頭撞上了剛走進食堂大門的程西井。
“噢，不好意思……”我趕忙非常淑女地低頭道歉，不過低下頭的時候發現程西井的衣服上被我的飯盒粘上了油汙。
呃，我的神啊……我趕忙念著小時候常常念著玩的去汙魔咒，可是咒語還沒念完，程西井卻不聲不響地走開了。
“喂，程西井！”我喊了一聲。
程西井慢慢回過頭來，遲疑地看著我。
“我……沒事了。”我的臉不知不覺已經有些泛紅，眼神在與程西井的視線碰上的那一刹那變得有些恍惚。
“哦。”程西井輕輕答應一聲，然後轉身走開。
望著那個白色的背影，我的腦袋裏充斥的是小時候像天使一樣的程西井。他把我被易澤楓搶掉的錢給我以後，也是這麽離開，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白衣服上泛起了白色的光斑，就像一對即將衝破屏障的翅膀。
“哎，程西井！”我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程西井再一次回過頭來，臉上依然很冷漠。
“你……你不認識我了？”終於，我還是問出了這句話。或許，他是記得我的呢。
程西井很奇怪地問：“請問你是……”
我兩隻手比畫了起來，心裏慌得一團糟。站在這個被無數女生追捧的校草麵前，始終還是會有一些壓力呢。我說：“八年前……暑假的時候……”
“喂，程西井，你沒事吧？怎麽又跑這裏來了？菜都快涼了……你衣服上怎麽回事？怎麽弄髒了這麽大一塊呢？”一個低沉的嗓音闖了進來，我從小時候的夢境裏蘇醒過來，看到易澤楓拉著程西井正要離開。
易澤楓回過頭，正好看到了我，然後低頭看了看我手裏的飯盒，猜到是我弄髒了程西井的衣服，“你這家夥……蘇小影，是吧？嗯，你的名字真是難記……你真是個麻煩的家夥，不知道程西井今天下午要去外校演講嗎？真是可惡，之前毀了我的鞋子，現在把程西井的新衣服也給毀了！”
程西井要去演講……看著衣服上那條長長的油汙，我急得一時忘記了自己要對程西井說什麽，隻好不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西井沒有回答，易澤楓卻更加氣焰囂張地吼了起來：“道歉有什麽用？快給我讓道，菜都快涼了，我們吃壞肚子怎麽辦？”
沉默的程西井又看了我一眼，然後慢慢抓住易澤楓的肩膀，小聲說：“喂，易澤楓，夠了，別鬧了。”
“哼，不是我鬧，而是這個家夥真的太討厭！你不記得了，上次在魔法愛好者俱樂部裏弄髒我鞋子的就是她了……”易澤楓一邊翻著舊賬一邊拉著程西井離開了。
我站在食堂門口，不知所措。如果是平常，就算易澤楓吼我一百句，我也不會有現在這樣苦澀的感覺。可是，今天是在程西井麵前，在那個我一直銘記在心的天使麵前，易澤楓深深傷了我的自尊。
臉上還帶著幾粒米飯的莫航跑了過來，看到我眼裏含著的淚水，很著急地喊了起來：“誰啊？！是誰欺負了我家蘇小影？給我站出來！”
然後，莫航馬上變得無限溫柔，張開雙臂對我說：“來，蘇小影，讓我抱抱，如果你想哭，我把兩個肩膀都借給你……”
“啪——”我的飯盒砸在了莫航的腦袋上，蓋子飛了好高，飯盒裏沒吃完的飯菜全部蓋在了莫航的腦袋上。
“第……今天這是第三次了……”莫航摸了一把流到臉上的油水，而我看到他的衰樣，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
3
易澤楓留給了我一肚子惡氣，我一定要報複！而我的武器，就是為了我轉學到聖倫高中的惡魔莫航！
可是，第二天下午我們班與二班臨時舉行的籃球賽上，我卻看到我的武器叛變了——莫航穿著和易澤楓一樣的籃球隊服，在籃球場上配合得非常精妙。
平時隻要易澤楓在就像化石一樣的女生看到兩個帥氣的男生的帥氣表現，全都喊瘋了，整個籃球館裏都是她們的尖叫，甚至連二班的拉拉隊裏都有女生開始為撒旦和惡魔尖叫呐喊。
有一坐在我旁邊的女生還說：“要是他們兩個都在我們班就好了！天啊，他們兩個都有可能被選進聖倫高中十大校草排行榜的，如果他們都轉到我們班，我們班就有兩個校草了，真是幸福死了！”
我哭笑不得，如果易澤楓和莫航真的轉到二班，這女孩哭還來不及呢。不過，我倒是希望那兩個家夥都離開我們班，還給我們班一片淨土。
比賽結束以後，我們班的比分接近二班的兩倍，並且我們班的進球有一大半都是屬於易澤楓和莫航的，他們兩個人成了籃球館裏閃亮的明星球員。
在女生瘋狂的叫聲裏，易澤楓和莫航互相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默契得就像兩個配合了多年的戰友——看台上，我幾乎咽氣了。
我舉起雙手，想要召喚出強大的魔法，把站在一起的易澤楓和莫航都烤成非洲野豬。當我念完咒語的時候，一團黑影籠罩在我眼前，我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我的魔法，這一次總算沒有失效。
我得意了不到一秒，那團陰影的主人，也就是一隻籃球，狠狠地砸在了我的鼻梁上。我眼前一黑，倒在了看台上。
這隻籃球的力量，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易澤楓教訓我的那隻拳頭。噢，我可憐的鼻梁，再一次遭到重創。
易澤楓作為肇事者並沒有跑過來扶起我或是道歉，而是指著我哈哈大笑起來，“你們看看她，反應好慢哦，這麽慢的球速她都躲不開……啊哈哈哈哈……”
呃，我的惡魔援軍啊，易澤楓已經向我下毒手了，怎麽還沒見他幫忙呢？
我吃力地站起來，卻看到莫航正被一大群漂亮的女孩子圍在中間，得意地享受著女生們甜膩膩的表揚。
莫航，你個死小子！
易澤楓走過來，撿起籃球在手指上旋轉起來。他看看我，又看看被我殺人般的視線籠罩住的莫航，然後得出了一個讓我想吐血的結論，“哦，明白了，吃醋了。”
“易澤楓，你給我閉嘴！”我指著易澤楓的鼻子大吼。
易澤楓卻歪著腦袋笑：“你繼續……放心吧，現在我不會打你，你已經很可憐了……唉，吃醋的感覺一定很難受吧，真可憐。”
“神經病！”我一拳把易澤楓手裏的籃球打飛了，然後氣衝衝地跑出籃球館。
嗚……我的拳頭，好痛！
沒過多久，“莫航成為女生追捧的新星，蘇小影吃醋負氣逃離現場”這樣一個古怪的八卦新聞傳遍了我們班，當傳到月月嘴裏的時候，已經被說得天花亂墜，而我被八卦黨塑造成了一個非常凶惡的角色，說我要給那些女生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以後不敢再走近莫航半步。
當月月很不安地把八卦新聞轉述給我聽的時候，我氣得臉綠，而易澤楓悠閑地晃動著椅子，一邊還哼著不著調的流行歌曲。他的椅子扭來扭去，在我的課桌上撞出很有節奏的聲響。
莫航沒有在教室裏，估計還在女生的包圍中編造自己的純情故事吧……哼，就算他在，也隻是一個沒用的家夥罷了，隻靠我自己，就可以對付易澤楓！
月月握緊我的手，小聲說：“蘇小影，不要生氣啊，八卦新聞就是這樣的，想到什麽說什麽，你笑笑就可以了。”
“如果我知道八卦新聞的製造者是什麽人，並且那個人現在就在我麵前，我還能不生氣嗎？”我壓低聲音說著，然後手裏的文具盒就飛了出去。
易澤楓捂著後腦，慢慢回過頭來，滿臉賊笑，“幹嗎？這麽一丁點輿論壓力就受不了了？”
“易澤楓，去死！”我抓起一本厚厚的詞典，正要扔出去，易澤楓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迅速奪走了我的詞典。
他笑著說：“要扔掉嗎？好，我幫你。”
詞典從開著的窗戶裏飛了出去，掠過陽台，落向教學樓下。看著詞典飛走的軌跡，我心疼得抱著桌子上的書不敢再扔了。
易澤楓還沒鬧夠，又一腳把我掉在地上的文具盒踩成了碎片，我最喜歡的鋼筆也被踩成了兩截。
高一七班第一次大戰正式拉開帷幕，教室裏的同學要麽被嚇得逃出教室，要麽站在教室角落裏用書捂著臉狂背化學公式，對眼前的戰爭不聞不問。
月月雖然一直試圖拉開我和易澤楓，隻不過她的力量太小，易澤楓隻是輕輕一推，就把她推翻在地上。
正在戰爭將要進入白熱化階段的時候，我們班可憐的班主任老師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拿著一本詞典走進了教室。他的眼鏡斜著掛在臉上，額頭上青了一塊。
老師抖了抖詞典，寫在扉頁上的兩個大字露了出來：“蘇小影。”
噢，我可憐的老師，還有更可憐的詞典！
我被老師帶到了辦公室，還來不及為自己辯護，老師已經嘰嘰歪歪開始了對我漫長的思想品德教育。
“老師，詞典是易澤楓扔的！他欺負我！是他先到處說我壞話的！”我一邊從容地用手梳理著被易澤楓抓散的頭發，一邊大聲反駁。
老師不說話了，好久才歎息一聲，說：“蘇小影，和易澤楓互相尊重，可以嗎？”
“可以。”我說，“但是，您也說了，是互相尊重，可是易澤楓有尊重過我們班裏的同學嗎？”
老師又是歎氣：“易澤楓……唉，被他爸爸慣壞了……”
聽著老師的歎息，我更加來氣：“老師，您是老師，他是學生，您就不可以管管他嗎？！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囂張的學生呢！”
老師愣了一下，然後低聲說：“蘇小影，你回教室吧……以後盡量不要和易澤楓吵鬧，對你沒有好處，對我們班也沒有好處。”
呃，這是我們班主任老師說的話？我沒聽錯吧？
在回教室的時候，我看到走廊的展示板裏貼上了程西井的新照片。照片裏的男生嘴角上掛著一絲很淡的笑，但是這樣淡淡的笑，卻顯得很自然，很帥氣……嗯，就像我夢中常常出現的天使。
照片旁邊有幾段話，大概意思是由於程西井成績優異，所以才剛上高三，就已經被一所名牌大學破格錄取了。隻不過，程西井並沒有馬上放棄高中的學業直接去上大學，而是打算等到畢業高考，通過自己的實力，拿到那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我望著照片裏好看的男生，心裏暖暖的，不禁笑了起來。
還有一年，程西井就畢業離開聖倫高中了，想到這裏的時候，卻又有些惆悵。分別了這麽多年再見麵，卻隻是短暫相聚——而且，現在的他，已經認不出我。
如果我們再一次相聚，也許隻能在大學吧……
我的意識裏忽然出現了一個亮點，眼神停留在那所大學的名字上。心裏很突然地有了一個決心，我要考上程西井所在的大學，爭取到更多和他同校的機會！
哼，從現在開始，努力學習，為了程西井學長而努力……至於易澤楓和莫航，讓他們見鬼去吧！
之後的幾天，班裏平靜了不少。我沒有再和易澤楓發生爭吵，而易澤楓失去了唯一的對手，隻好無聊得整天睡覺。
莫航和易澤楓完全相反，常常湊到我身邊為我念幾首酸溜溜的詩歌，不過每一次都被我的白眼給嚇得逃得遠遠的。
有了理想，時間似乎就過得快了許多，仿佛隻是一個瞬間，又到了星期五的下午。為了不被我們可惡的班長留下來打掃衛生，我早早就抱著書包逃跑了。
公交車上，一個男生忽然在我旁邊坐下來，我側過頭去，然後翻出一對白眼，不高興地說：“莫航，你怎麽在這一路公交車上？”
莫航很直接地回答：“因為我在跟蹤你。”
呃……
“蘇小影，這些天……你是故意躲著我？”
“有嗎？”我望著窗外快速流走的風景，腦子裏完全被兒時程西井恬淡的笑容充滿了。什麽時候，能夠再見到那麽純淨的笑？
“蘇小影，是因為我和易澤楓的關係很好……所以你才躲著我，對不對？”
有這樣的原因，但是不全是。
我看也不看莫航，說：“和易澤楓關係好，有什麽不好的？易澤楓在學校那麽有勢力，和他成了朋友，基本上就沒有人敢得罪你了。再說了，你和什麽人關係好，我有必要無幹涉嗎？”
莫航不再說話了，直到我下車以後，他才追著我跳下來說：“蘇小影……不好意思，我今天跟著你，隻是想告訴你，不要和易澤楓鬥下去，好嗎？”
初中時那個渾身都是刺的莫航到哪裏去了？他才到聖倫高中幾天，為什麽就屈服在了易澤楓腳下？
我鄙夷地笑笑，說：“莫航，不要再跟著我了，我該回家了。”
“蘇小影！聽我說，易澤楓的爸爸是校董，如果不是校董，我根本沒有辦法進聖倫高中。我不能得罪易澤楓，我隻是想留在聖倫高中，留在你身邊！除了易澤楓，我可以為了你和其他任何人成為敵人！”公交站台上，莫航有些歇斯底裏地吼叫起來。
在周圍人古怪的注視裏，我像逃跑一樣溜走。莫航的話，使我的心裏酸酸的……
那個總是嘻嘻哈哈的壞男生，他什麽時候突然就長大了？“隻是想留在聖倫高中，留在你身邊！除了易澤楓，我可以為了你和其他任何人成為敵人！”這樣的句子從他嘴裏說出來，讓我感覺好陌生。
跑了好遠，我回過頭去，看到莫航還站在站台上。刹那間，我心裏的緊張完全被愧疚代替。
對不起，莫航，讓你進入聖倫高中，隻是把你當成我的棋子。
可是我錯了，沒有誰是誰的棋子……
4
“蘇小影，星期天作業做完沒有？”
“幹嗎？！”
“我是學習委員，讓你交作業，有什麽不對的？”
“誰說作業要上交了？老師不是說上課以後他再檢查嗎？”
“叫你拿出來就拿出來，別跟我磨唧！”
教師裏大多數同學都拿起書來擋住臉，月月拉著我的手想讓我坐下去，而莫航有些無奈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今天易澤楓破例來了個大早，剛到教室就找我的茬。
不知道易澤楓要我的作業想幹嗎，我是好奇寶寶，不問清楚，別想從我這裏把作業本拿走。
“快給我！”易澤楓伸出手，有耐煩了。
“你幹嗎不去收別人的作業？”我也有些不耐煩了。
易澤楓氣呼呼地說：“到底你是學習委員還是我是學習委員？在這個班裏，我說了算，我說要收你的作業，你就不得不給！”
“要我作業幹嗎？不說理由，我就是不給！撕掉也不給你！”本大小姐雖然發誓不和易澤楓吵架了，但是這關係到我作業本的安危，我隻好重出江湖。
易澤楓隻好指著教室角落裏一個賊眉鼠眼的學生說：“他是我小弟，他的作業沒做，把你的拿給他抄一下……現在知道理由了，快給我吧！”
抄作業！堂堂班長，不但不管好班裏的同學，反而縱容他們犯錯……不過，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易澤楓身上，已經不是什麽稀罕事了。
我死死抱著作業本，一字一頓地說：“抄、我、作、業？沒、門！”
“真的不給？好，又想嚐嚐我的拳頭了，是吧？”說著，易澤楓還真的把拳頭舉了起來，想對我這個弱女子動手。
莫航站起來，小聲對易澤楓說：“易澤楓，不要打女孩子……要打，你衝我來！”
易澤楓歪過頭去盯著莫航，拳頭捏得“咯咯”地響。教室裏，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冰冷刺骨，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都停在易澤楓的拳頭上……
“咚——”拳頭重重地打在莫航的胸口上，莫航沒站穩，向後歪倒下去，還好兩隻手緊緊抓著兩旁的課桌，才沒有摔倒。
“叫你當英雄！找死！”易澤楓的拳頭又舉了起來，臉上滿是猙獰的笑容。
莫航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即使易澤楓的拳頭再一次打過去，他也沒有絲毫躲閃，反而露出了一絲古怪的微笑。
“易澤楓，你給我住手！”我吼了起來，眼淚幾乎要掉下來。
易澤楓的拳頭在快要貼到莫航胸口上時停下來，他對著我邪邪地笑了幾聲：“嗬嗬，美女救狗熊啊，真是難得一見咯……”
“易澤楓，你別發瘋了好嗎？我考進聖倫高中是為了學習的，你不需要學習，可是你也不要打擾別人學習好嗎？我隻想有個平靜的環境上學，拜托你，不要再繼續鬧下去了，好嗎？！”我把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響亮，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眼淚就悄悄滑了下來。
多日以來累積的委屈，終於變成了晶瑩透明的淚滴。
隻不過，易澤楓永遠不會懂這樣的眼淚是什麽含義。
易澤楓呆住了，邪惡的笑容慢慢消散。
“好……好啊，你可以安靜地學習，我可以不和你吵……”說著，易澤楓又把手伸出來，“不過，你得先把作業本給我！”
真是不可救藥的家夥！我有些不懂，多年以前，我竟然會為這樣的家夥而覺得內疚，覺得同情。他不需要同情，他過得比任何人都要逍遙。
怒火充滿我的大腦，我把作業本拿起來，易澤楓正要接住作業本的時候，卻驚呆了。
看著滿天飛舞的白色蝴蝶，許多同學都驚呆了。
易澤楓吃驚的表情慢慢變成被戲弄之後的憤怒，也許他完全沒有想到，我會真的把自己的作業本撕成碎片。
“你……你有病！”易澤楓粗暴地罵了一聲。
我冷冷地看著易澤楓，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你們全都有病！真把自己當英雄了？！神經病！”易澤楓推開莫航，有些踉蹌地跑出教室。
也許，他的威嚴第一次遭到別人的褻瀆，並且使得他無力反抗。
易澤楓一整天都沒有再來教室，也沒有人問他去了哪裏。除了莫航，這一天裏麵，沒有任何人提到過“易澤楓”這個名字。
那是下午快放學的時候，莫航看著身邊空空的座位，輕輕地說：“易澤楓這個家夥……真是太暴躁了。”
我冷冷地“哼”了一聲。
就像老師說的一樣，易澤楓被他爸爸，也就是聖倫高中的校董慣壞了……哼，這樣的校董，對自己的兒子都這麽不嚴加管教，還怎麽管理學校上千的學生呢？幹脆，叫他“校桶”得了。
莫航突然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說：“其實……易澤楓不像你們想像中那樣……”
我和月月同時露出一對白眼，莫航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過頭去繼續嘀嘀咕咕，不知道他在說個啥。
切，說易澤楓好話的家夥，肯定也不是什麽好家夥！而莫航這個以前在學校出了名的小惡魔，我從來就沒覺得他是個好人。
“這家夥，我還真有些擔心他呢……”莫航又開始嘀咕了。
接著，兩本厚厚的書一起砸在了莫航的後腦上，然後我和月月一起忿忿地鼓掌。
第二天易澤楓再出現的時候，他的表情告訴我們，莫航的擔心明顯是多餘了。易澤楓並沒有什麽變化，依然一腳踢開教室門以後無視老師和所有的同學，打著哈欠就坐到他的位置上。
他坐下時，椅子狠狠撞了一下我的課桌——這個習慣，一直沒有變。
我盯著易澤楓的後腦，真想召喚出個魔法錘在那裏敲出一個大包。
突然，易澤楓轉過頭來，半眯著眼說：“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不要在我後麵嘀嘀咕咕，如果要罵我，大聲點，最好是讓我聽到！”
整天凶巴巴的，真是個瘋子！
5
每天展示板都更換著程西井的照片和新聞，而那裏很快就淪為了八卦新聞的發源地。程西井又被哪所大學看中了，哪所中學重金請他去演講，哪家傳媒公司想找程西井簽約把他培養成明星……
無數稱得上是傳奇的新聞，到了八卦黨嘴裏以後就變成了奇跡中的奇跡。
前幾天忽然出現在籃球場的莫航稍微火了一小段時間，可是很快又降溫了，程西井依然是八卦新聞的中心。
為此，莫航常常站在展示板前麵用比壞掉的陳醋還酸的語氣說程西井眼睛長得不夠喜慶，鼻子長得太媚外，嘴巴太俗氣……不過，後果是遭到無數八卦女生的敵視和鄙視。
每天，我都會刻意地路過展示板，在兩米多長的展示板中間停留幾分鍾。程西井的照片和新聞，就在那個位置。
我心目中的天使，他就像一顆閃亮的星星，高高地掛在空中，我隻要抬起頭，就可以看到絢麗的星光。隻不過，不輪我怎麽努力，站上板凳，踮起腳尖，依然觸摸不到那顆星星。
唯一能夠觸摸到的，隻是散落滿地的星光吧……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總是心中一片黯淡，然後發誓一定要考進程西井即將就讀的大學，一定要像程西井一樣優秀——即使達不到他的成績，我也要盡最大努力去接近他的星光。
每一次從展示板前走開，我總是會看到莫航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我。被我發現了以後，他總是裝作漫不經心地在看天空，或者和身邊路過的女生開幾句玩笑，然後大步走開。
樓下的操場上，女生們尖叫著，迎接著剛剛停下來的轎車。不用聽八卦黨宣傳，我就已經知道是程西井從四中演講回來了。對於他的行程安排，我了解得和八卦黨一樣多，記得一樣深。
程西井從車子裏鑽出來，麵對那麽多的女生，他依然隻是平靜地點點頭，然後就在一個老師的幫助下擠開人群走向教學樓。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表情，都是那麽讓人著迷。
“幹嗎，看帥哥啊？”突然，一個聲音從我背後躥起來，嚇得我渾身一哆嗦。
不是這個聲音有多麽嚇人，讓我害怕的，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易澤楓斜靠在欄杆上，望著樓下被幾十個人簇擁著的程西井，微笑著說：“真是搞不懂，為什麽有那麽多女生喜歡那家夥……要說帥吧，我可比他長得帥多了，為什麽就沒有人喜歡我呢？”
惡心的自戀狂！
我不屑地說：“切，和程西井比，你差得就太遠了！你以為長著一張好看的臉就可以成萬人迷了麽？程西井的學習成績好，而且有風度，有氣質，所以才有那麽多女生喜歡。而你呢……哼哼，什麽也沒有。”
易澤楓邪邪地笑著，說：“學習成績好，而且有風度，有氣質，因為這些原因，所以你被程西井迷住了，是吧？”
“我……”我氣結，不知不覺間，中了易澤楓的語言陷阱。
易澤楓指了指站在遠處觀察天空的莫航，小聲說：“那麽他呢？他是怎麽吸引到你的？”
“神經！”我丟下兩個字就趕忙溜走了。易澤楓這家夥太詭詐，我怕和他說得太多，過不了半個小時，以我為主角的八卦新聞又會充斥在我們的教室裏。
學習成績好，而且有風度，有氣質，這些並不是程西井吸引住我的原因。我為他著迷，隻需要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因為，他是我銘記了多年的天使。
九月的陽光依然毒辣，在這個夏天裏，易澤楓的突然出現使我的生活變得無比糟糕。然而，他又突兀地離開了，和他來時一樣突然。
在毒辣的陽光下，我撐著太陽傘，慢慢走在街道上，漫無目的。
遠遠的，幾個男生正向著我的方向走來。走在最前麵的男生高出其他男生至少一個頭，非常顯眼。他穿著不太幹淨的衣服，衣服上還有好幾道被撕開的傷口。
他看見了我，不過卻裝作不認識我，傲慢地把視線從我臉上拿開，放在好遠的地方。
我也裝作不認識他，故意躲開好遠，不想和那個壞小子在街道上擦肩而過。
這時候，我聽到有個鼻涕蟲指著我小聲說：“老大……你看那個小子，是上次那個愛哭鬼啊。”
清脆的聲音過後，罵我是愛哭鬼的鼻涕蟲哭了起來，因為易澤楓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腦袋頂上。
易澤楓低吼了一句：“給我安靜一點，少說廢話！”然後，他帶著那堆鼻涕蟲繼續很傲慢地走遠。
突然，我還是經不住喊了一聲：“易澤楓！”
我想，在當年那個九月的下午，我叫住他，應該是因為內疚吧。
易澤楓又走了兩步才停下來，然後回轉身看我。我大步跑過去，然後我們沉默了好幾秒，我才說：“易澤楓……最近……最近你在你爸爸家過得好嗎？”
“切，誰告訴你我到我老爸家去了？”易澤楓不屑地說。
“你留下的紙條裏……”
我還沒說完，易澤楓有些不耐煩地吼了起來：“誰告訴你我紙條裏寫的東西都是真的了？切，你以為你是誰，我幹嗎對你說真話？”
“你……”我氣得腮幫子鼓了好高，瞪著眼睛眼望著他。
“沒事了吧？”易澤楓雖然是在問我，不過我還沒回答，他已經轉過身招呼了一聲，然後那堆男生又嘻嘻哈哈地笑著走開了。
“喂，易澤楓，你跟我回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我大聲喊了出來。當時我隻是覺得，看他和這些鼻涕蟲在一起心裏感覺很不舒服。而我完全沒有考慮，如果易澤楓真的跟我回家了，那麽我家又得整天處於戰爭狀態了。
易澤楓又回過頭來：“你說什麽？”
我跑過去，拉著他的袖子說：“易澤楓，你給我回去！不許你再搶劫別人！”
易澤楓在大街上被我拉著袖子顯得非常懊惱，不過我才不怕他，我不信他在大街上也敢向我動拳頭。
一個鼻涕蟲幸災樂禍地說：“老大，這個假小子是不是你的小媳婦啊？”
“放屁！”易澤楓舉起巴掌又要動手，我卻拉住他那隻手大聲喊：“易澤楓，你給我回去！不許你再和這些壞蛋在一起玩！”
易澤楓的巴掌捏成了拳頭，甩開我的手以後，高高舉起來，然後像一顆炸彈打在了我的鼻梁上。
……
我嚇得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喘著粗氣。過了這麽多年了，我幾乎要忘記小時候與易澤楓的事情了，沒想到卻會進入我的夢境。
這麽多年，易澤楓幾乎完全長變了，不過性格沒變，一樣暴躁，一樣可惡，連柔弱的女生都欺負！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我趕忙跑到鏡子前開始了梳妝打扮——看到鏡子裏的自己時馬上嚇了一跳，兩個又大又黑的眼圈，熊貓看到我以後說不定還會把我當成它的小妹妹。
星期六，初中同學聚會，憋了整整一個星期了，是該抓住這個時機好好玩一天了。
可惜的是，來參加聚會的人並不多，一直到集合時間都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我們才終於等來第六個人。
“hello，大家好。”那家夥還和以前一樣，一出場就拋飛吻擺pose，而我們幾個同學都做出嘔吐的樣子。
“蘇小影，今天真漂亮。”那家夥走過來，馬上就向我身邊站。
初中三年裏，他的這些習慣幾乎成了我們班所有同學的習慣。哪裏有漂亮女孩子，他就先誇獎幾句，然後就向漂亮女孩子身邊鑽。
對了，他的名字叫莫航，一個嘴巴抹了幾斤蜜的少爺，有時候說話就像在念詩，讓人特別受不了。
莫航一刻也不消停，一邊打量我一邊說：“蘇小影，哎呀，幾個月不見，你比初中的時候還要漂亮呢……嘖嘖，這發夾搭配得多時尚啊，和你的直發很般配……還有這耳釘，嘖嘖……”
為了防止在聚會前被這家夥惡心死，我很不淑女地用背包把他砸翻在地。
來的同學太少，少了許多趣味，沒過多久，六個人走得隻剩下三個，除了我和莫航之外的那一個還做出了一個非常讓我絕望的動作——她從背包裏拿出一本高中的物理書，坐到公園的長椅上就開始惡補。
我徹底失去了玩的興趣，打算離開了，莫航卻叫住我：“蘇小影，要不坐在這裏聊聊。”
我用白眼表示回答，然後冷冰冰地坐在長椅上，並且監督著莫航與我保持兩個人的距離坐下。
“蘇小影，聽說你考進聖倫高中了……真是好啊。”莫航一邊說眼睛還一邊轉，很明顯，他又在打什麽主意了。
“嗯，是啊。”我幹癟癟地回答。
莫航搓著手說：“唉，我就慘了，隻上了一所二流高中……”
二流高中？！天啊，已經很不錯了，我以前一直以為莫航隻能上三流高中的！
“我恨死我們的學校了……我爸說，其實我體育成績這麽好，隻要稍微打通一點關係，也能上重點高中的……隻不過呢，到底選哪所高中才好呢？蘇小影，你覺得我上哪一所高中合適一些？”
果然，說到重點上了！這家夥初中煩了我三年，而我的高中已經被一個瘋子撒旦給攪亂了，可不想再多增加一個小惡魔。
我趕忙很“誠懇”地對莫航說：“一中可以，名夢高中也很好……反正聖倫高中不好，非常不好！”
莫航有些失望地說：“哦……其實我很想進聖倫高中的。我怕聖倫高中裏會有壞男生欺負你，而如果我進了聖倫高中，就可以保護你了……唉，像我這樣的好男生，現在已經很少了……”
我情不自禁地做出了一個嘔吐的表情——初中三年，已經成習慣了。
切，如果莫航都成好男生了，那麽這個世界就太美麗了，到處都是天使。
“蘇小影，我下星期就去聖倫高中報名，你說好不好？”莫航說著，向我這邊湊了一點過來。
我立即用背包結束掉莫航的遐想，然後站起來就開溜，“不好意思，我該回家了……哦，對了，我警告你，如果你進了聖倫高中，以後就別想我再理你！”
哼，對待這樣的臭男生，就是要用狠一點的招數！
剛走了幾步，莫航的其中一句話忽然在我的腦子裏蕩漾了起來——“我怕聖倫高中裏會有壞男生欺負你，而如果我進了聖倫高中，就可以保護你了……”
我不自覺地停下來，想像著在初中學校裏天不怕地不怕的莫航和易澤楓鬥起來會是怎麽一副景象——對了，這個是不是可以叫做：以毒攻毒？
嘿嘿，好吧，就這樣，撒旦和惡魔咬在一起，說不定可以達到讓人意想不到的功效呢！
我回過頭去，大聲說：“莫航，如果你能到聖倫高中上學，我會很高興的！”
“啊？是嗎？太好了！我這星期就去報名！”莫航激動得口水都要掉出來，為了發泄興奮，他幹脆用腦袋去撞椅背。
嘿嘿，是啊，太好了！
2
星期一早上，當我跑進教室的時候，易澤楓還沒有來。按照平常他的習慣，沒到上午第一節課快下課的時候，他是不會“早到”的。
不過也好，沒有他，教室裏的活力都高出好多。而他進了教室以後，剛才還像個遊樂場似的教室馬上變成一片墓地，追逐著嬉鬧的同學立即變成墓地裏的化石……
我精神十足，麵帶微笑，等待著惡魔的救援，然後就可以看到撒旦和惡魔的大戰了……嘿嘿，我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陰險了……咳，我想說的是，聰慧。
月月看到我笑得這麽甜美，也擠出一絲笑，然後很好奇地問：“蘇小影，雙休玩得很好吧？我一看你笑得這麽開心就知道了。”
“是啊，很好。”我不否認。
易澤楓踢開門走進教室的時候，也許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燦爛的笑容，所以他耷拉下去的眼皮馬上就抬了上去——我的笑容，對於我的敵人來說就是不祥的征兆。
易澤楓根本不把被打斷了講課的老師放在眼裏，大搖大擺地走過來，又盯著我的笑臉看了幾眼才重重坐下去。
我的課桌遭到了他椅子的嚴重撞擊，接著易澤楓轉過頭來小聲說：“以後我不想看到這種奸詐的笑容……說實話，你笑得就像個撿了顆金牙的老太婆。”
我氣結。
不過，重頭戲還在後麵呢，現在我才懶得和他鬧。
整整一個上午，時間過得非常的漫長。我一邊散漫地聽著老師講課，一邊注意著窗外過往的人。莫航，死家夥啊，怎麽還沒來呢？！想急死我啊？
上午的最後一節課快下課時，莫航得意的笑臉終於出現在了教室門外。年級主任把老師叫出去，說了幾句話以後，老師就領著莫航走了進來。
莫航看到了我，趕忙擺出一個非常惡心的pose，然後偷偷向我招手。
這個時候，易澤楓依然在睡大覺，根本沒有察覺到危險離他已經很近了……嘿嘿。
不知道是不是神真的在保佑我，老師竟然按照我的想法，把莫航安排在了易澤楓的同桌，而莫航更是爭氣，剛一坐下，就覺得睡大頭覺的易澤楓手趴得太寬，妨礙了他。
於是，莫航推了易澤楓一把，大聲說：“這位同學，讓一讓……喂，醒醒……奇怪了，上課睡覺，你還不如直接在家睡呢，舒服多了！”
老師吞了一口口水，呆呆地望著莫航，而全班同學都把課本豎起來，擋住自己的臉，裝作什麽也沒看見。
我雙手捂住臉，從指縫裏等待撒旦和惡魔的戰爭爆發。
不過，易澤楓似乎睡得太熟，隻是稍微把趴到莫航桌子上的手臂拿回來了一些，並沒有發生火山爆發。
老師和全班同學鬆了一口氣，而我小聲地念著咒語，希望兩個同樣討厭的家夥能夠盡快發生戰鬥——我真是邪惡啊！
一直到放學，我所期待的戰爭都沒有爆發，我隻好趁著莫航沒注意到我，提起飯盒就溜出了教室。莫航那家夥太煩人，要是被他逮到，我的耳根子就別想清靜了。
月月捧著飯盒，非常八卦地問我：“蘇小影啊，那個……那個莫航，你們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啊？”
“啊？認識……算是認識吧。”我隨意回答。
可是月月的八卦還沒完，繼續用非常八卦的語氣小聲說：“嘿嘿，我可覺得你們不隻是認識這麽簡單啊……從他看你的眼神裏麵，我就感覺到你們的關係不一般了。”
呃，易澤楓和莫航，兩個我最討厭的男生，可是月月看他們誰都說和我關係不一般……真是有一對奇妙的眼睛啊。
我沒好氣地說：“傻丫頭，胡說什麽呢……對了，你從哪裏看到莫航看我時的眼神呢？”
月月指著我背後說：“那裏呢。”
我剛回過頭去，嘴裏的飯立即全部噴了出去，噴了身後那個男生滿臉。我完全沒有料到，莫航會花癡得一直站在我背後盯著我看……哇，好變態啊，真是受不了！
莫航帥氣的臉被米粒完全遮蓋了，他慢慢抹掉米粒，又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嗨，蘇小影，你也在這裏吃飯啊？正好我也準備在這裏吃飯，我們真是好有緣哦……”
又一個人的飯噴了莫航滿臉，不過這次是月月。
月月趕忙掏出紙巾要給莫航擦，她慌張地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隻是，你說的話真的太容易讓人噴飯了……”
“我說的話讓人噴飯？你什麽意思？”莫航一字一頓地質問。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說……”
趁著兩個人把紙巾推來推去的時候，我已經抱著親愛的飯盒溜了好遠，還差點一頭撞上了剛走進食堂大門的程西井。
“噢，不好意思……”我趕忙非常淑女地低頭道歉，不過低下頭的時候發現程西井的衣服上被我的飯盒粘上了油汙。
呃，我的神啊……我趕忙念著小時候常常念著玩的去汙魔咒，可是咒語還沒念完，程西井卻不聲不響地走開了。
“喂，程西井！”我喊了一聲。
程西井慢慢回過頭來，遲疑地看著我。
“我……沒事了。”我的臉不知不覺已經有些泛紅，眼神在與程西井的視線碰上的那一刹那變得有些恍惚。
“哦。”程西井輕輕答應一聲，然後轉身走開。
望著那個白色的背影，我的腦袋裏充斥的是小時候像天使一樣的程西井。他把我被易澤楓搶掉的錢給我以後，也是這麽離開，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白衣服上泛起了白色的光斑，就像一對即將衝破屏障的翅膀。
“哎，程西井！”我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程西井再一次回過頭來，臉上依然很冷漠。
“你……你不認識我了？”終於，我還是問出了這句話。或許，他是記得我的呢。
程西井很奇怪地問：“請問你是……”
我兩隻手比畫了起來，心裏慌得一團糟。站在這個被無數女生追捧的校草麵前，始終還是會有一些壓力呢。我說：“八年前……暑假的時候……”
“喂，程西井，你沒事吧？怎麽又跑這裏來了？菜都快涼了……你衣服上怎麽回事？怎麽弄髒了這麽大一塊呢？”一個低沉的嗓音闖了進來，我從小時候的夢境裏蘇醒過來，看到易澤楓拉著程西井正要離開。
易澤楓回過頭，正好看到了我，然後低頭看了看我手裏的飯盒，猜到是我弄髒了程西井的衣服，“你這家夥……蘇小影，是吧？嗯，你的名字真是難記……你真是個麻煩的家夥，不知道程西井今天下午要去外校演講嗎？真是可惡，之前毀了我的鞋子，現在把程西井的新衣服也給毀了！”
程西井要去演講……看著衣服上那條長長的油汙，我急得一時忘記了自己要對程西井說什麽，隻好不停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程西井沒有回答，易澤楓卻更加氣焰囂張地吼了起來：“道歉有什麽用？快給我讓道，菜都快涼了，我們吃壞肚子怎麽辦？”
沉默的程西井又看了我一眼，然後慢慢抓住易澤楓的肩膀，小聲說：“喂，易澤楓，夠了，別鬧了。”
“哼，不是我鬧，而是這個家夥真的太討厭！你不記得了，上次在魔法愛好者俱樂部裏弄髒我鞋子的就是她了……”易澤楓一邊翻著舊賬一邊拉著程西井離開了。
我站在食堂門口，不知所措。如果是平常，就算易澤楓吼我一百句，我也不會有現在這樣苦澀的感覺。可是，今天是在程西井麵前，在那個我一直銘記在心的天使麵前，易澤楓深深傷了我的自尊。
臉上還帶著幾粒米飯的莫航跑了過來，看到我眼裏含著的淚水，很著急地喊了起來：“誰啊？！是誰欺負了我家蘇小影？給我站出來！”
然後，莫航馬上變得無限溫柔，張開雙臂對我說：“來，蘇小影，讓我抱抱，如果你想哭，我把兩個肩膀都借給你……”
“啪——”我的飯盒砸在了莫航的腦袋上，蓋子飛了好高，飯盒裏沒吃完的飯菜全部蓋在了莫航的腦袋上。
“第……今天這是第三次了……”莫航摸了一把流到臉上的油水，而我看到他的衰樣，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
3
易澤楓留給了我一肚子惡氣，我一定要報複！而我的武器，就是為了我轉學到聖倫高中的惡魔莫航！
可是，第二天下午我們班與二班臨時舉行的籃球賽上，我卻看到我的武器叛變了——莫航穿著和易澤楓一樣的籃球隊服，在籃球場上配合得非常精妙。
平時隻要易澤楓在就像化石一樣的女生看到兩個帥氣的男生的帥氣表現，全都喊瘋了，整個籃球館裏都是她們的尖叫，甚至連二班的拉拉隊裏都有女生開始為撒旦和惡魔尖叫呐喊。
有一坐在我旁邊的女生還說：“要是他們兩個都在我們班就好了！天啊，他們兩個都有可能被選進聖倫高中十大校草排行榜的，如果他們都轉到我們班，我們班就有兩個校草了，真是幸福死了！”
我哭笑不得，如果易澤楓和莫航真的轉到二班，這女孩哭還來不及呢。不過，我倒是希望那兩個家夥都離開我們班，還給我們班一片淨土。
比賽結束以後，我們班的比分接近二班的兩倍，並且我們班的進球有一大半都是屬於易澤楓和莫航的，他們兩個人成了籃球館裏閃亮的明星球員。
在女生瘋狂的叫聲裏，易澤楓和莫航互相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默契得就像兩個配合了多年的戰友——看台上，我幾乎咽氣了。
我舉起雙手，想要召喚出強大的魔法，把站在一起的易澤楓和莫航都烤成非洲野豬。當我念完咒語的時候，一團黑影籠罩在我眼前，我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我的魔法，這一次總算沒有失效。
我得意了不到一秒，那團陰影的主人，也就是一隻籃球，狠狠地砸在了我的鼻梁上。我眼前一黑，倒在了看台上。
這隻籃球的力量，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易澤楓教訓我的那隻拳頭。噢，我可憐的鼻梁，再一次遭到重創。
易澤楓作為肇事者並沒有跑過來扶起我或是道歉，而是指著我哈哈大笑起來，“你們看看她，反應好慢哦，這麽慢的球速她都躲不開……啊哈哈哈哈……”
呃，我的惡魔援軍啊，易澤楓已經向我下毒手了，怎麽還沒見他幫忙呢？
我吃力地站起來，卻看到莫航正被一大群漂亮的女孩子圍在中間，得意地享受著女生們甜膩膩的表揚。
莫航，你個死小子！
易澤楓走過來，撿起籃球在手指上旋轉起來。他看看我，又看看被我殺人般的視線籠罩住的莫航，然後得出了一個讓我想吐血的結論，“哦，明白了，吃醋了。”
“易澤楓，你給我閉嘴！”我指著易澤楓的鼻子大吼。
易澤楓卻歪著腦袋笑：“你繼續……放心吧，現在我不會打你，你已經很可憐了……唉，吃醋的感覺一定很難受吧，真可憐。”
“神經病！”我一拳把易澤楓手裏的籃球打飛了，然後氣衝衝地跑出籃球館。
嗚……我的拳頭，好痛！
沒過多久，“莫航成為女生追捧的新星，蘇小影吃醋負氣逃離現場”這樣一個古怪的八卦新聞傳遍了我們班，當傳到月月嘴裏的時候，已經被說得天花亂墜，而我被八卦黨塑造成了一個非常凶惡的角色，說我要給那些女生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們以後不敢再走近莫航半步。
當月月很不安地把八卦新聞轉述給我聽的時候，我氣得臉綠，而易澤楓悠閑地晃動著椅子，一邊還哼著不著調的流行歌曲。他的椅子扭來扭去，在我的課桌上撞出很有節奏的聲響。
莫航沒有在教室裏，估計還在女生的包圍中編造自己的純情故事吧……哼，就算他在，也隻是一個沒用的家夥罷了，隻靠我自己，就可以對付易澤楓！
月月握緊我的手，小聲說：“蘇小影，不要生氣啊，八卦新聞就是這樣的，想到什麽說什麽，你笑笑就可以了。”
“如果我知道八卦新聞的製造者是什麽人，並且那個人現在就在我麵前，我還能不生氣嗎？”我壓低聲音說著，然後手裏的文具盒就飛了出去。
易澤楓捂著後腦，慢慢回過頭來，滿臉賊笑，“幹嗎？這麽一丁點輿論壓力就受不了了？”
“易澤楓，去死！”我抓起一本厚厚的詞典，正要扔出去，易澤楓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另一隻手迅速奪走了我的詞典。
他笑著說：“要扔掉嗎？好，我幫你。”
詞典從開著的窗戶裏飛了出去，掠過陽台，落向教學樓下。看著詞典飛走的軌跡，我心疼得抱著桌子上的書不敢再扔了。
易澤楓還沒鬧夠，又一腳把我掉在地上的文具盒踩成了碎片，我最喜歡的鋼筆也被踩成了兩截。
高一七班第一次大戰正式拉開帷幕，教室裏的同學要麽被嚇得逃出教室，要麽站在教室角落裏用書捂著臉狂背化學公式，對眼前的戰爭不聞不問。
月月雖然一直試圖拉開我和易澤楓，隻不過她的力量太小，易澤楓隻是輕輕一推，就把她推翻在地上。
正在戰爭將要進入白熱化階段的時候，我們班可憐的班主任老師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拿著一本詞典走進了教室。他的眼鏡斜著掛在臉上，額頭上青了一塊。
老師抖了抖詞典，寫在扉頁上的兩個大字露了出來：“蘇小影。”
噢，我可憐的老師，還有更可憐的詞典！
我被老師帶到了辦公室，還來不及為自己辯護，老師已經嘰嘰歪歪開始了對我漫長的思想品德教育。
“老師，詞典是易澤楓扔的！他欺負我！是他先到處說我壞話的！”我一邊從容地用手梳理著被易澤楓抓散的頭發，一邊大聲反駁。
老師不說話了，好久才歎息一聲，說：“蘇小影，和易澤楓互相尊重，可以嗎？”
“可以。”我說，“但是，您也說了，是互相尊重，可是易澤楓有尊重過我們班裏的同學嗎？”
老師又是歎氣：“易澤楓……唉，被他爸爸慣壞了……”
聽著老師的歎息，我更加來氣：“老師，您是老師，他是學生，您就不可以管管他嗎？！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囂張的學生呢！”
老師愣了一下，然後低聲說：“蘇小影，你回教室吧……以後盡量不要和易澤楓吵鬧，對你沒有好處，對我們班也沒有好處。”
呃，這是我們班主任老師說的話？我沒聽錯吧？
在回教室的時候，我看到走廊的展示板裏貼上了程西井的新照片。照片裏的男生嘴角上掛著一絲很淡的笑，但是這樣淡淡的笑，卻顯得很自然，很帥氣……嗯，就像我夢中常常出現的天使。
照片旁邊有幾段話，大概意思是由於程西井成績優異，所以才剛上高三，就已經被一所名牌大學破格錄取了。隻不過，程西井並沒有馬上放棄高中的學業直接去上大學，而是打算等到畢業高考，通過自己的實力，拿到那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我望著照片裏好看的男生，心裏暖暖的，不禁笑了起來。
還有一年，程西井就畢業離開聖倫高中了，想到這裏的時候，卻又有些惆悵。分別了這麽多年再見麵，卻隻是短暫相聚——而且，現在的他，已經認不出我。
如果我們再一次相聚，也許隻能在大學吧……
我的意識裏忽然出現了一個亮點，眼神停留在那所大學的名字上。心裏很突然地有了一個決心，我要考上程西井所在的大學，爭取到更多和他同校的機會！
哼，從現在開始，努力學習，為了程西井學長而努力……至於易澤楓和莫航，讓他們見鬼去吧！
之後的幾天，班裏平靜了不少。我沒有再和易澤楓發生爭吵，而易澤楓失去了唯一的對手，隻好無聊得整天睡覺。
莫航和易澤楓完全相反，常常湊到我身邊為我念幾首酸溜溜的詩歌，不過每一次都被我的白眼給嚇得逃得遠遠的。
有了理想，時間似乎就過得快了許多，仿佛隻是一個瞬間，又到了星期五的下午。為了不被我們可惡的班長留下來打掃衛生，我早早就抱著書包逃跑了。
公交車上，一個男生忽然在我旁邊坐下來，我側過頭去，然後翻出一對白眼，不高興地說：“莫航，你怎麽在這一路公交車上？”
莫航很直接地回答：“因為我在跟蹤你。”
呃……
“蘇小影，這些天……你是故意躲著我？”
“有嗎？”我望著窗外快速流走的風景，腦子裏完全被兒時程西井恬淡的笑容充滿了。什麽時候，能夠再見到那麽純淨的笑？
“蘇小影，是因為我和易澤楓的關係很好……所以你才躲著我，對不對？”
有這樣的原因，但是不全是。
我看也不看莫航，說：“和易澤楓關係好，有什麽不好的？易澤楓在學校那麽有勢力，和他成了朋友，基本上就沒有人敢得罪你了。再說了，你和什麽人關係好，我有必要無幹涉嗎？”
莫航不再說話了，直到我下車以後，他才追著我跳下來說：“蘇小影……不好意思，我今天跟著你，隻是想告訴你，不要和易澤楓鬥下去，好嗎？”
初中時那個渾身都是刺的莫航到哪裏去了？他才到聖倫高中幾天，為什麽就屈服在了易澤楓腳下？
我鄙夷地笑笑，說：“莫航，不要再跟著我了，我該回家了。”
“蘇小影！聽我說，易澤楓的爸爸是校董，如果不是校董，我根本沒有辦法進聖倫高中。我不能得罪易澤楓，我隻是想留在聖倫高中，留在你身邊！除了易澤楓，我可以為了你和其他任何人成為敵人！”公交站台上，莫航有些歇斯底裏地吼叫起來。
在周圍人古怪的注視裏，我像逃跑一樣溜走。莫航的話，使我的心裏酸酸的……
那個總是嘻嘻哈哈的壞男生，他什麽時候突然就長大了？“隻是想留在聖倫高中，留在你身邊！除了易澤楓，我可以為了你和其他任何人成為敵人！”這樣的句子從他嘴裏說出來，讓我感覺好陌生。
跑了好遠，我回過頭去，看到莫航還站在站台上。刹那間，我心裏的緊張完全被愧疚代替。
對不起，莫航，讓你進入聖倫高中，隻是把你當成我的棋子。
可是我錯了，沒有誰是誰的棋子……
4
“蘇小影，星期天作業做完沒有？”
“幹嗎？！”
“我是學習委員，讓你交作業，有什麽不對的？”
“誰說作業要上交了？老師不是說上課以後他再檢查嗎？”
“叫你拿出來就拿出來，別跟我磨唧！”
教師裏大多數同學都拿起書來擋住臉，月月拉著我的手想讓我坐下去，而莫航有些無奈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今天易澤楓破例來了個大早，剛到教室就找我的茬。
不知道易澤楓要我的作業想幹嗎，我是好奇寶寶，不問清楚，別想從我這裏把作業本拿走。
“快給我！”易澤楓伸出手，有耐煩了。
“你幹嗎不去收別人的作業？”我也有些不耐煩了。
易澤楓氣呼呼地說：“到底你是學習委員還是我是學習委員？在這個班裏，我說了算，我說要收你的作業，你就不得不給！”
“要我作業幹嗎？不說理由，我就是不給！撕掉也不給你！”本大小姐雖然發誓不和易澤楓吵架了，但是這關係到我作業本的安危，我隻好重出江湖。
易澤楓隻好指著教室角落裏一個賊眉鼠眼的學生說：“他是我小弟，他的作業沒做，把你的拿給他抄一下……現在知道理由了，快給我吧！”
抄作業！堂堂班長，不但不管好班裏的同學，反而縱容他們犯錯……不過，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易澤楓身上，已經不是什麽稀罕事了。
我死死抱著作業本，一字一頓地說：“抄、我、作、業？沒、門！”
“真的不給？好，又想嚐嚐我的拳頭了，是吧？”說著，易澤楓還真的把拳頭舉了起來，想對我這個弱女子動手。
莫航站起來，小聲對易澤楓說：“易澤楓，不要打女孩子……要打，你衝我來！”
易澤楓歪過頭去盯著莫航，拳頭捏得“咯咯”地響。教室裏，似乎連空氣都變得冰冷刺骨，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都停在易澤楓的拳頭上……
“咚——”拳頭重重地打在莫航的胸口上，莫航沒站穩，向後歪倒下去，還好兩隻手緊緊抓著兩旁的課桌，才沒有摔倒。
“叫你當英雄！找死！”易澤楓的拳頭又舉了起來，臉上滿是猙獰的笑容。
莫航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即使易澤楓的拳頭再一次打過去，他也沒有絲毫躲閃，反而露出了一絲古怪的微笑。
“易澤楓，你給我住手！”我吼了起來，眼淚幾乎要掉下來。
易澤楓的拳頭在快要貼到莫航胸口上時停下來，他對著我邪邪地笑了幾聲：“嗬嗬，美女救狗熊啊，真是難得一見咯……”
“易澤楓，你別發瘋了好嗎？我考進聖倫高中是為了學習的，你不需要學習，可是你也不要打擾別人學習好嗎？我隻想有個平靜的環境上學，拜托你，不要再繼續鬧下去了，好嗎？！”我把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響亮，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眼淚就悄悄滑了下來。
多日以來累積的委屈，終於變成了晶瑩透明的淚滴。
隻不過，易澤楓永遠不會懂這樣的眼淚是什麽含義。
易澤楓呆住了，邪惡的笑容慢慢消散。
“好……好啊，你可以安靜地學習，我可以不和你吵……”說著，易澤楓又把手伸出來，“不過，你得先把作業本給我！”
真是不可救藥的家夥！我有些不懂，多年以前，我竟然會為這樣的家夥而覺得內疚，覺得同情。他不需要同情，他過得比任何人都要逍遙。
怒火充滿我的大腦，我把作業本拿起來，易澤楓正要接住作業本的時候，卻驚呆了。
看著滿天飛舞的白色蝴蝶，許多同學都驚呆了。
易澤楓吃驚的表情慢慢變成被戲弄之後的憤怒，也許他完全沒有想到，我會真的把自己的作業本撕成碎片。
“你……你有病！”易澤楓粗暴地罵了一聲。
我冷冷地看著易澤楓，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你們全都有病！真把自己當英雄了？！神經病！”易澤楓推開莫航，有些踉蹌地跑出教室。
也許，他的威嚴第一次遭到別人的褻瀆，並且使得他無力反抗。
易澤楓一整天都沒有再來教室，也沒有人問他去了哪裏。除了莫航，這一天裏麵，沒有任何人提到過“易澤楓”這個名字。
那是下午快放學的時候，莫航看著身邊空空的座位，輕輕地說：“易澤楓這個家夥……真是太暴躁了。”
我冷冷地“哼”了一聲。
就像老師說的一樣，易澤楓被他爸爸，也就是聖倫高中的校董慣壞了……哼，這樣的校董，對自己的兒子都這麽不嚴加管教，還怎麽管理學校上千的學生呢？幹脆，叫他“校桶”得了。
莫航突然回過頭來，莫名其妙地說：“其實……易澤楓不像你們想像中那樣……”
我和月月同時露出一對白眼，莫航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過頭去繼續嘀嘀咕咕，不知道他在說個啥。
切，說易澤楓好話的家夥，肯定也不是什麽好家夥！而莫航這個以前在學校出了名的小惡魔，我從來就沒覺得他是個好人。
“這家夥，我還真有些擔心他呢……”莫航又開始嘀咕了。
接著，兩本厚厚的書一起砸在了莫航的後腦上，然後我和月月一起忿忿地鼓掌。
第二天易澤楓再出現的時候，他的表情告訴我們，莫航的擔心明顯是多餘了。易澤楓並沒有什麽變化，依然一腳踢開教室門以後無視老師和所有的同學，打著哈欠就坐到他的位置上。
他坐下時，椅子狠狠撞了一下我的課桌——這個習慣，一直沒有變。
我盯著易澤楓的後腦，真想召喚出個魔法錘在那裏敲出一個大包。
突然，易澤楓轉過頭來，半眯著眼說：“我再警告你最後一次，不要在我後麵嘀嘀咕咕，如果要罵我，大聲點，最好是讓我聽到！”
整天凶巴巴的，真是個瘋子！
5
每天展示板都更換著程西井的照片和新聞，而那裏很快就淪為了八卦新聞的發源地。程西井又被哪所大學看中了，哪所中學重金請他去演講，哪家傳媒公司想找程西井簽約把他培養成明星……
無數稱得上是傳奇的新聞，到了八卦黨嘴裏以後就變成了奇跡中的奇跡。
前幾天忽然出現在籃球場的莫航稍微火了一小段時間，可是很快又降溫了，程西井依然是八卦新聞的中心。
為此，莫航常常站在展示板前麵用比壞掉的陳醋還酸的語氣說程西井眼睛長得不夠喜慶，鼻子長得太媚外，嘴巴太俗氣……不過，後果是遭到無數八卦女生的敵視和鄙視。
每天，我都會刻意地路過展示板，在兩米多長的展示板中間停留幾分鍾。程西井的照片和新聞，就在那個位置。
我心目中的天使，他就像一顆閃亮的星星，高高地掛在空中，我隻要抬起頭，就可以看到絢麗的星光。隻不過，不輪我怎麽努力，站上板凳，踮起腳尖，依然觸摸不到那顆星星。
唯一能夠觸摸到的，隻是散落滿地的星光吧……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總是心中一片黯淡，然後發誓一定要考進程西井即將就讀的大學，一定要像程西井一樣優秀——即使達不到他的成績，我也要盡最大努力去接近他的星光。
每一次從展示板前走開，我總是會看到莫航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我。被我發現了以後，他總是裝作漫不經心地在看天空，或者和身邊路過的女生開幾句玩笑，然後大步走開。
樓下的操場上，女生們尖叫著，迎接著剛剛停下來的轎車。不用聽八卦黨宣傳，我就已經知道是程西井從四中演講回來了。對於他的行程安排，我了解得和八卦黨一樣多，記得一樣深。
程西井從車子裏鑽出來，麵對那麽多的女生，他依然隻是平靜地點點頭，然後就在一個老師的幫助下擠開人群走向教學樓。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表情，都是那麽讓人著迷。
“幹嗎，看帥哥啊？”突然，一個聲音從我背後躥起來，嚇得我渾身一哆嗦。
不是這個聲音有多麽嚇人，讓我害怕的，是這個聲音的主人。
易澤楓斜靠在欄杆上，望著樓下被幾十個人簇擁著的程西井，微笑著說：“真是搞不懂，為什麽有那麽多女生喜歡那家夥……要說帥吧，我可比他長得帥多了，為什麽就沒有人喜歡我呢？”
惡心的自戀狂！
我不屑地說：“切，和程西井比，你差得就太遠了！你以為長著一張好看的臉就可以成萬人迷了麽？程西井的學習成績好，而且有風度，有氣質，所以才有那麽多女生喜歡。而你呢……哼哼，什麽也沒有。”
易澤楓邪邪地笑著，說：“學習成績好，而且有風度，有氣質，因為這些原因，所以你被程西井迷住了，是吧？”
“我……”我氣結，不知不覺間，中了易澤楓的語言陷阱。
易澤楓指了指站在遠處觀察天空的莫航，小聲說：“那麽他呢？他是怎麽吸引到你的？”
“神經！”我丟下兩個字就趕忙溜走了。易澤楓這家夥太詭詐，我怕和他說得太多，過不了半個小時，以我為主角的八卦新聞又會充斥在我們的教室裏。
學習成績好，而且有風度，有氣質，這些並不是程西井吸引住我的原因。我為他著迷，隻需要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因為，他是我銘記了多年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