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彤:


    巴黎好嗎?現在這裏已經是11月了,天氣冷了,就連手腳都開始冰涼了呢。懷念夏天的一切,懷念你在的日子。


    期待著你從巴黎學成回國的那一天。即使我在遙遠的地方,也會為你祝福的!


    永遠的朋友蘭生


    又一封電子郵件,從李蘭生的手中發出。關閉了電腦,李蘭生站起身子,走到了櫃台前,付了費,然後走出了網吧。


    涼涼的秋風,已經開始染上了冬的氣息。低下頭,她看了看掛在脖子上的粉紅鑽戒,然後攏了攏外衣,把戒指攏在了衣服內。


    她對方浩然真的沒有感情嗎?在離開方浩然的這兩個月內,她不停地問著自己,可是答案,卻連她自己都答不出來。


    如果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留戀的話,她又怎麽會把這戒指從魚缸內取出,掛在自己的脖子上。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舉動,卻是身體最直接的表現。


    背起了簡單的行囊,她撥了撥已經有些長的劉海。兩個月的時間,就連劉海都變長了。


    “看來,等會該把劉海剪一剪呢。”她喃喃自語著,搭上了一班公車,朝著目的地而去。離開了方浩然之後,她並沒有再回pub工作,而是一直以流浪人的身份在城市之間飄蕩著,而現在,則是回到了當初她出生的那個城市。


    古樸的小城,似乎和她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變化,還是那樣的清靜,沒有大城市的繁華,擁有著小城獨有的寧靜。


    “天水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準備!”售票員喊道。


    小城不似那些大城市,公車上依舊還有售票員,而非無人售票車。


    售票員的存在,讓李蘭生又多一份親切的感覺。


    下了車,李蘭生徒步走了20分鍾,來到了一幢有些古舊的建築物前,一塊泛著黃色的牌匾上,寫著“德開孤兒院”。


    輕輕推門而入,她看見的是那些正在玩耍的孩子們。


    或者也可以稱之為是——孤兒!


    “這位小姐,請問你來這裏有什麽事?”一位穿著義工服裝的年輕女孩上前問道。


    “我隻是來這裏看看而已。”她有些懷念地看著那熟悉的建築物說道。


    “是嗎,那麽你請隨便看,我們這裏都是收養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每年,都會有些好心人捐助一些衣物和錢,也有一些沒有子女的家庭,會來這裏領養這些可憐的孩子們。不過,孩子們最需要的還是人們的關愛,如果您平時有時間的話,可以常常過來……”女孩熱情地說道。


    李蘭生一邊聽,一邊跟著女孩走著。


    “這是我們的院長。”走到了一間大房間的門口,女孩指了指正在屋子內和一群孩子玩耍的老婦人。滿是皺紋的麵上,掛著慈祥的微笑。


    “方院長……”李蘭生喃喃道。


    “咦,你認識我們院長嗎?”對方詫異道。


    認識,她當然認識了!


    老婦人帶著孩子們玩耍,無意中看到了站在門口處的人,“蘭……蘭生?”她不確定地喊道,然後疾步走了過來,對義工女孩道,“你先陪著這些孩子們玩會兒。”


    語畢,方院長領著李蘭生,走到了後院,“蘭生,真的是你?”語氣之中,滿是不敢置信。


    “是我,方院長。”李蘭生點了點頭。


    “你終於來了,我這兩個月一直在找你呢!”方院長說道。


    “找我?”她疑惑著。


    “你怎麽突然給孤兒院捐了那麽大一筆錢,你都不知道我當時有多詫異。”方院長看了看李蘭生一身的風塵仆仆,“就算在外麵真的賺了錢,也多少給自己留些啊,不用全部都捐出。”


    “我……”她訥訥著,“我捐了多少?”


    “一千萬啊,你不會連這個都記不住吧。我是年紀大了,記性差,你可是還年輕著啊。”方院長說著,又開始和李蘭生話起了家常。


    一千萬,一千萬的捐款,在她認識的人中,會拿出這麽一筆錢的,似乎隻有那個人了。


    方浩然,這三個字,卻壓得她快要窒息。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他的名字總是如空氣一般地環繞著她。


    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可是……他的名字,他的臉,卻還是如影隨形地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曾幾何時,他在她的心中,占據了如此之重的位置?


    她……不知道嗬……


    一千萬的捐款,足夠孤兒院再蓋起一幢樓,改善一下孤兒們的居住條件。拜別了方院長後,李蘭生又回到了那個城市——那個有著方浩然的城市。


    繁華的街道,還是如斯繁華。


    在這個城市中,外來的打工者有很多。多了一個李蘭生,或者少了一個李蘭生,對這個城市而言,並不會有什麽變化。


    背著行囊,她漫無目的地走著。為什麽又回到這個城市呢,這個曾經束縛過她自由的城市。


    兩旁的街道,那些廣告牌上的明星,換了又換。


    演藝圈太大,可以有無數個袁淨兒和宋寧荷。


    苦笑一聲,她垂下了眼眸,繼續向前走著。


    驀地,在街道的路口處,大廈外壁的屏幕上,讓她看到了怎麽都無法忘卻的人。


    “那麽請問方董,對這次選擇與德國的公司合作,而不是和日本公司合作,是否有什麽特殊含義?”現場直播中,女主持問道。


    “沒有,公司隻是按照競標方所提出的價格,來選擇合作公司而已。”男人坦然麵對著鏡頭,俊美的外表,以及那優雅的氣質,引得正立足觀看的女人們一陣又一陣尖叫。


    在這個城市中,方浩然的魅力,顯然比那些影視明星更容易引起女人們的瘋狂。


    之前,她曾經是如此熟悉他的音容笑貌,可是現在,卻又回複到了最初的時候,隻能遠遠地仰望著他——佇立在這街頭的一角,仰望著屏幕上的他!


    心,在破裂著,那泛出來的東西,是疼痛,還是苦澀?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嗎?要了自由,同時也離開了他的懷抱,那個有著暖暖氣息的懷抱。


    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李蘭生轉過身子,在擁擠的街道上跑著……跑著。


    想見他嗬,想要見那個曾經深深愛著她的男人。


    也許她根本就不該回到這個城市,也許她根本就不該站在那個街口。可是,胸口中不斷泛出的情緒,卻在呐喊著,她要見他!


    砰!身子重重撞上了街上走著的行人。


    “對不起。”她低著頭道歉道。


    “蘭生!”對方喊道。


    李蘭生猛然抬頭,“寧遠?”是啊,寧遠也在這個城市,她怎麽忘了呢。


    “你怎麽哭了?”越寧遠驚訝地看著她問道。


    “嗯?”她抬起手,摸了摸已經濕潤了的臉頰。原來……她又哭了嗎?


    眼淚……為什麽會那麽的多呢。


    越寧遠看了看李蘭生,隨後便帶著她,來到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


    兩杯咖啡,散發著香醇的氣息。


    “有段時間沒見你了,過得還好嗎?”越寧遠問道。


    “恩,還好。”她低著頭,說著謊言。


    “我後來又去過pub,不過那裏的人說你已經辭職了。”越寧遠繼續道。


    李蘭生拿著銀勺,攪動著杯子內的咖啡,卻沒有說什麽。


    “蘭生。”他輕喚道,“一段時間沒見,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我變了?”抬起眼梢,她不解。


    “怎麽說呢……”越寧遠想了想道,“不是說你外貌變了,而是以前你給人的感覺,總是很超脫的,仿佛所有的人事物,在你的麵前,不過是一場影片,而你則是在一旁觀看影片的人,即使再怎麽被這部影片所感動,也不會融入影片之中。而現在……”語音一頓,他打量著她道,“你才像是融入影片之中,不再是超脫得不似真人。”


    是嗎,她改變了嗎?李蘭生抿了抿唇,“你呢,過得好嗎?”


    “還是和以前一樣。”他笑笑道,“家裏幫我介紹了個女孩,打算讓我去相親,下個禮拜一見麵。”


    “你要相親?”李蘭生吃驚道。那個有風的夜晚,那個曾經為采彤喝得爛醉如泥的男人,下個星期一,就要去相親了嗎?


    “嗯,我也老大不小了,是該為自己的婚事考慮了。”他有些尷尬地喝了一口咖啡。


    原來如此!李蘭生垂下了頭,沒有再開口說“采彤”二字。這兩個字,在此時已經變成了彼此的禁忌。原來,有些人的感情,可以輕易地來,也可以輕易地走嗬……


    “對了,你剛才怎麽會哭了?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嗎?”越寧遠問道。


    “我……”她望著杯中她的倒影,“我發現我愛上了一個男人——直到剛才。”


    愛上了,承認吧!


    不再逃避,不再害怕。她是真的愛上了,愛上了那個叫做方浩然的男人。


    可是……承認了又如何?


    也許現在的方浩然,就如同越寧遠一般,可以輕易地忘卻曾經的感情。


    還是說,這一次,要換她去追逐著他的腳步?


    伴隨著夜幕,不知不覺,李蘭生走到了寧靜的別墅區,那個她曾經待過的別墅前。


    如同以前一樣,這裏還是一片燈火通明。


    他在幹嗎呢?有回到這裏嗎?還是說……


    絢爛的燈光,迷蒙了她的視線。低頭看著那垂掛在胸口處的粉色鑽戒,她如同念著咒語般的,喃喃著——“如果有緣,如果你是真的愛我,那麽我會閉上眼睛,用著期盼的心情來數數。”緩緩閉上了雙眸,她繼續道,“你準備好了嗎?親愛的愛人,當我數到10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夠出現在我的麵前,執起我的手,對我述說你一生不變的愛。”


    “1、2、3……”


    這短暫卻又漫長的數數啊!


    “4、5、6……”


    當她睜開眼睛之後,她該幹什麽呢?是敲響別墅的門,還是一直在這裏等到天明呢?


    “7、8、9……”


    期盼的心情,就是自己此刻的心情嗎?


    “……10……”耳邊,仿佛聽到了汽車的聲音。


    是錯覺嗎?若是的話,為什麽那閉著的雙眸,會感受到刺眼的光芒呢?


    緩緩睜開眸子,在漸漸黯淡的車燈後,她看到了那高大的身影。


    他一步步走向了她,臉上的表情不斷地變化著,有錯愕、激動、驚喜、猜測……直到變成最後的冷漠。


    冰冷的視線,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般,這是他給她的視線嗬……


    眨了眨眼眸,李蘭生把眼淚給逼了回去。


    身子,在一刹那間交錯而過,他越過了她,直直朝著別墅走去。


    “浩。”她輕輕開了口,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喊他的名。


    腳步的聲音停下了,方浩然的背脊挺得筆直,“為什麽要來這裏,是想要告訴我,你的自由如何的好嗎?”


    “我……”唇抖了抖,她想要告訴他的話,她想要說的話……


    “李蘭生,我已經放你自由了,為什麽你還要來打破我的平靜呢?”他冷冷道,把自己的感情埋在了最深處。她可知道,在她離開之後的這兩個月,他是如何度過的!她可知道,現在的他,每天晚上隻有在她待過的那間房間,才能夠入睡!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多見她一次,隻會讓他愈發地想要擁有她,然後……愈發的痛苦。


    “我……我不是……”


    “不是什麽呢?!”猛然轉過身子,他盯著她,“不要告訴我,你是無意中走到這裏,也不要告訴我,你站在這裏根本不是在等我!”


    如冷風般刺骨的話語,讓她不知所措。雖然曾經猜測過他的態度,雖然明白,兩個月的時間,他有可能早就放棄了再愛她……可是……現在的她,竟然無法平靜地麵對這一切。無法再用淡然的語氣,對他說話。


    愛一個人,就會有這種感受嗎?心痛的感覺,竟然是這般的強烈。


    唇間,嚐到了鹹味,那是眼淚又一次的噴發。


    哭泣太簡單,而眼淚,則太廉價了。


    他懊惱地看著她的淚,然後像是再也壓抑不住地猛拽著她的肩膀,“不要用這種眼淚來麵對我,我已經不是兩個月前的我了,不會為你的眼淚而心軟,也不會再把我的高傲和自尊奉獻在你的腳下。”


    李蘭生沉默無語。是她……想得太簡單了,當她數到10的時候,親愛的人不是執起她的手,說著一生不變的誓約,而是用一份冰冷在麵對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揚起頭,讓11月的冷風吹幹她臉頰上的眼淚。


    顫抖的手,變得平靜。她雙手繞過頸後,取下了掛著粉色鑽戒的項鏈,“我來,隻是想把這個還給你。”她淡淡道。纖細的手指,夾著鏈子,戒指在晃動著。


    “你——”他盯著她,久久沒有說話。


    “還了,我們就清了。”她說。


    清了?!方浩然擰起了眉。不,清不了!怎麽算,都清不了。他付出的感情,他埋在心底的感情,怎麽可能因為這個戒指而清了!


    “不接嗎?”她靜靜看著他,剛才那無聲的哭泣,仿佛隻是他的幻想。


    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方浩然抬起手。


    她取下鑽戒,輕輕放在了他的手心。


    璀璨的光芒,交錯著兩人的視線。


    “還想告訴你……”語音一頓,她舔了舔幹澀的唇道,“我想我是愛你的吧——雖然你已經不愛我了。”說了,想說的話都說了,那麽便不再會有遺憾了。


    感情的錯開,分不清是誰的錯。李蘭生轉過身子,抬步走著。也許明天,她便會離開這個城市,去另一個城市打工吧。在一個小小的酒吧中,當一名調酒師,給城市裏形形色色的人調酒……


    她剛才說了什麽?!方浩然呆愣著。愛他?她愛他?


    然後呢?她又說了什麽?他不愛她了?!


    天啊,這到底是怎麽了?手心中的戒指,還有著她的體溫。而她的身影,則快要融入了夜色之中。


    “別走,蘭生!”猛地跨步上前,他狠狠擁住了她,“到底這是怎麽一回事?你愛我嗎?你剛才是這麽說的嗎?”


    她被他摟得脊背生疼。


    “我不會再放你走了,既然你說了愛我,那麽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他激動地說道。“你——還愛著我?”她訥訥地問道。盡管這個擁抱讓她生疼,但是她卻舍不得離開這個溫暖的懷抱。


    “該死的,你怎麽會以為我不愛你呢?”他低吼道,“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來這裏的原因,我剛才就不會那麽對你了。原諒我,我以為你到這裏來,是想要告訴我你的自由多麽的美好,我以為……”愛情,往往容易使人喪失理智,喪失辨別的能力。


    是嗎……他還愛著她嗎?胸口的疼痛感,因為他的話而消失了。


    “蘭生,再告訴我一次,你愛著我,對嗎?”他語帶緊張地問道。幸福來得太突然,突然得讓他懷疑這是否是在做夢。


    “對,我愛你。”凝望他的臉,她說出答案。


    不知不覺中,他浸透了她的心,而她,則愛上了他。


    一個深愛著她的男人。


    “我想要……和你幸福地生活。”


    平平淡淡,卻溫馨幸福的生活,那是她從小的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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