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麽一幢破公寓樓,隔音效果一塌糊塗,聲音大一點兒都會驚動左鄰右裏,他覺得,凶手想要在完全不鬧騰出任何聲音的情況下逼戴經理上吊,恐怕非常困難。 【對了!】 殷嘉茗又想到了一個猜測: 【如果凶手是先打暈了戴俊峰,再將他吊起來呢?】 “理論上來說,有這個可能。” 葉懷睿的手指輕輕地桌麵上叩擊著,發出有節奏的“篤、篤、篤”聲。 縊死多為自殺,他殺非常少見,意外多見於兒童。 若是他殺,則多把勒殺偽裝成自殺。有極少數的例子,凶手會如殷嘉茗所言的那樣,將失去意識的人吊起來。 若放在今時今日,即便這樣做,也很難完全瞞過法醫的屍檢。 因為如果用暴力方式將人掐暈或者打暈,很難不在屍體上留下掐痕、血腫或是其他的外傷痕跡;而若是先把人藥倒了,不管是安眠藥還是別的藥品,也不管是口服還是注射,法醫總有許多方法找到破綻。 但那畢竟是三十九年前,葉懷睿不清楚當時警察有沒有仔細檢查戴俊峰的遺體,又有沒有做相應的藥物毒物檢查。 所以他隻能回答“有可能”。 ——如果能讓我親自檢查一遍屍體就好了。 葉懷睿遺憾地想。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畢竟時空重疊這種事已經不科學到堪稱開掛了,穿越更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生活在1982年的殷嘉茗,也無法替他去做屍檢,況且都過去十天了,戴俊峰的屍體怕是早就火化或是下葬了,以當年的技術,很難再查出什麽來。 “哦,還有一件事。” 比起繼續糾結戴俊峰的死因,葉懷睿想到了另外一件要緊事兒: “若是要確定你帶回來的那些砂石是不是伏龍港的,你就得給我一份樣品做對比。” 【樣品?】 殷嘉茗稍微琢磨了一下: 【也就是說,從伏龍港再撿一把沙子回來就行了?】 葉懷睿覺得殷嘉茗的說法竟然有些可愛,唇角翹起,無聲的笑了笑:“可以這麽說吧。” 【那簡單。】 殷嘉茗笑道: 【明天,我拜托樂樂幫我去取一些回來就是了。】 “嗯,好的。” 葉懷睿抬頭看了看氣窗,落在窗戶上的雨點已經明顯變得稀疏了。 雨很快就要停了。 “那麽,我這幾天會幫你檢查那些紙灰的。盡……” 他本來條件反射就想說盡快給你結果,但一想到還要一具白骨屍等著他,隻能生生把後半句給咽了回去。 “總之,這幾天你哪裏也別去,老實呆在密室裏。還有,讓樂樂出入也小心一點。” 殷嘉茗很老實地答應了。 雨勢越來越小了。 【對了,阿睿。】 這時,葉懷睿忽然聽到殷嘉茗叫了他的名字。 “什麽事?” 葉懷睿以為殷嘉茗有什麽重要的情報忘了說。 【沒有。】 殷嘉茗的聲音有些模糊,聽起來好像一卷老舊的磁帶,飄渺而遙遠。 【我想說,多謝你。】 葉懷睿:“!!” 他萬萬沒有想到,殷嘉茗要說的竟然是這個。 【真的,謝謝你……】 青年低啞的聲音仍在繼續,隻是愈發難以聽清了。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謝謝你……願意幫助我……】 雨停了,兩人徹底斷了線。 葉懷睿獨自坐在密室裏,看著空蕩蕩的桌子,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麽。 隻是他的耳根又莫名地紅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葉法醫:可惡,撩完就跑!第23章 6.白骨-01 7月30日和8月1日兩天是周末和周日。 本來這兩天是葉懷睿的休息日,不過他腦子裏裝著白骨案和字典裏的紙灰與碎砂粒兩件事,根本沒法悠閑地享受雙休。 於是他看著白天不像會下雨的樣子,幹脆回了鑒定化驗所,抓緊時間倒騰那具無名白骨屍。 對這種過分自覺的無償加班行為,章明明同誌自然是十二萬分拒絕的。 葉懷睿隻能許之以利,答應在事後補償他一頓天巢法蘭西,他才勉為其難地同意了。 至於歐陽婷婷,這個姑娘倒是出奇的配合,什麽都沒問,隻答了聲“好”,第二天便準時回去加班了。 從泥土裏挖出來的屍骨需要先清洗和消毒。 而在此之前,則需要進行初步檢查,比如說觀察骨頭上有無損傷、病變及其它異常改變等。必要時還要進行拍照記錄。 葉懷睿在白骨的右側第六肋下緣發現了一處粉碎性骨折,因與襯衣彈孔的位置大致平行,推測是子彈射入身體時留下的。 除此之外,遺骸上還有一些陳舊的骨損和退行性改變,他們也一一做了記錄。 接下來就到了清洗步驟。 這具屍體白骨化很徹底,屍骨表麵十分幹淨,清理起來也相對比較方便,隻需要用小毛刷輕輕刷去浮土,就可以作進一步的檢查了。 至於一些體積較小的骨頭,比如顱骨、手足骨等,則要先裝入紗布袋內再進行清洗。 他們調好了5%的洗衣粉和來蘇兒的混合清洗液,將清洗好的骨頭浸泡在裏麵,次日全數撈出來,然後用軟毛刷在流水中衝洗幹淨,最後再放置在通風透氣的室內陰幹,便算清理完畢了。 這些程序無法一鍵快進,前後至少需要三到四天時間,葉懷睿也趁著晾曬屍骨的時間,拜托章明明陪他一起倒騰那些碎紙灰。 “哎,我說,葉懷睿同誌。” 看到葉懷睿取出那本老舊的字典時,章明明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你到底是從哪裏搞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葉懷睿深知當然不能說實話,隻能再祭出跟上回同樣的理由,說是殷嘉茗的舊識從某個渠道得到的線索,可能與當年的金城大劫案有關,知道他對案情有興趣,便私下裏委托他調查了。 “臥槽,你這是幫人做白工啊!” 章明明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收費了嗎你?都三十九年前的舊案了,就算真能找出那批珠寶,也肯定得上交呀!你那麽熱心幹嘛!” 章明明一直就覺得葉懷睿性格太宅了,雖不至於社恐,但明顯缺乏交際欲,總是一副性冷淡的樣子,即便條件再好,怕也是九百年找不到對象的命。 雖然葉懷睿很早就對這個好友出了櫃,說自己喜歡男人。但章明明跟他認識了也有快三年了,愣是從來沒見他交過男朋友,或是和任何人有過親密曖昧的接觸。 二明同誌甚至覺得,他這朋友與其說是個同性戀,倒不如說是無性戀——反正他一臉要單身到天荒地老的樣子,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有差別嗎? “……” 葉懷睿實在不能把自己和殷嘉茗跨時空交流的事說出來,隻得含糊地解釋道: “委托人跟我關係很好……” “我怎麽不知道你在金城還有個關係那麽好的朋友?” 章明明一挑眉: “男性朋友?” 他刻意在“男”字上加了個重音,言下之意便十分明顯了。 “我怎麽不知道你竟然這麽八卦!” 葉懷睿在章明明的小腿肚上踹了一下: “扯了老半天,你到底幫不幫我?” “等等,我一定得先搞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章明明自認逮到了好友的緋聞,八卦之情熊熊燃燒,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葉懷睿。 “你真的交男朋友了?” 他頓了頓,隨即又反應過來:“不對啊,你對象……” “我沒交男朋友!” 葉懷睿炸毛:“而且那也不是我對象!” “好好好,那就是你那個男性朋友。” 章明明繼續說道: “如果那人手裏有三十九年前的舊物,又自稱是殷嘉茗的舊識,那豈不是至少也五六十歲了?!” 他震驚地盯著葉懷睿: “不是吧阿睿!你該不會在搞黃昏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