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凶手殺死解泰平之後,找到他想要的“東西”了嗎? 葉懷睿在心中給三十九年前的那位解教授做了個簡單的人物心理側寫。 從那人將金飾藏在地板下麵的舉動來看,解泰平應該是個謹慎且小心的人,他求財若渴,又極其看中親緣。 葉懷睿記得,殷嘉茗曾無意中提了一嘴,解泰平把妻兒的合照都擺在了客廳顯眼的地方——雖然他家當時除了他自己之外,並沒有其他人在。 ——對了,妻兒! 葉懷睿忽然抓到了腦中一閃而過的靈光,就像在一團亂麻中揪出了象征起始的線頭一般。 解泰平連遠在老家的堂弟都要幫襯一把,又如何會不為妻子和兒子打算呢? 而他曾經是一個大學教授,估摸著也是那群劫匪之中學曆最高,頭腦最好的一個了。 這樣一個在當時完全可稱做“高知”的工程師,又怎麽會不知道綁架殺人、搶劫銀行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高危買賣,一不小心就可能累及妻兒呢? ——如果換成是我,會怎麽辦? 葉懷睿設身處地假設了一下,很快得出了結論。 “是了……” 他低聲自語道: “我會事先把家人遠遠地送走,並且……” 葉懷睿頓了頓,目光沉沉地看著桌上攤開的一大堆資料: “並且,搞到錢以後,一定會想辦法……把其中的一大部分交給他們。” 這樣一來,事情似乎就能夠解釋得通了。 與很可能在劫案發生當日就被x殺死的司徒英雄不同,解泰平可是起碼活到了8月13號的。 從7月21日到8月13日,整整大半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一個聰明的渠道工程師做很多事情了。 而且這也解釋了為什麽警方隻在佐倫街8號搜出了數量少得可憐的珠寶。 若不是被x帶走了的話,就是解泰平可能已經變賣過一輪,然後將贓款交給家人,讓他們帶著那筆錢先遠走高飛了。 至於剩下那些金條和不起眼的耳環手鐲,則很可能是他給自己留的“路費”。 想通了這一層之後,新的問題便接踵而來。 ——解泰平的妻子和兒子們,現在又在哪裏呢? 在葉懷睿能找到的這些卷宗裏,隻記錄了解泰平有一個老婆和兩個兒子。 老婆名叫杜娟,長子叫解東,次子叫解南。 然而杜娟在解泰平出獄不久後就已跟他離了婚,帶著兩個兒子投奔親戚去了。 “沒辦法了。” 葉懷睿歎了一口氣,掏出手機,給黃警官發了兩條微信: 【黃sir,方便談一談嗎?】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麻煩你幫忙。】第71章 14.改變-07 收到葉懷睿的微信之後, 黃警官很快就將電話給撥了回來。 黃警官對葉法醫口中所言的“重要的事”相當感興趣。 就他這段時間和對方合作的經驗來看,這位看著頗為年輕俊美的法醫確實是個厲害人物,觀察力和學術水平都相當過硬,甚至常常能注意到一些連他們這些老資曆的刑警都沒能注意到的細節——且恰好是案件重要突破口。 葉懷睿回答說事情有些複雜, 電話裏三言兩語很難說清。 黃警官剛好也想找個時間跟他聊聊王燕被殺案的進展, 於是也不在乎今天是休息日, 爽快地答應跟葉懷睿約個地方, 兩人見麵詳敘。 “嗯,好。” 葉懷睿一邊等電梯, 一邊跟黃警官計劃約見的地點: “在外頭聊案子不太方便, 我記得你好像住在上海街附近吧?” 電梯門打開, 電梯廂裏已經站了兩個人,一個是葉懷睿看著有點眼熟但叫不出名字, 也不知道部門的年輕女警,另一個是他們所裏的仵工小汪。 葉懷睿朝兩人歉意地點了點頭, 進了電梯,但並沒有掛斷電話,“在你家附近找個清淨的地方碰頭吧?” 【唔,在外麵聊這個不太方便。】 電話那頭的黃警官想了想: 【要不還是去你家吧?我記得你家住半山?】 他本來想說去我家好了,但轉念一想, 自己這個三十平的單身狗窩實在不太合適待客,轉而想起葉法醫提過家住半山別墅, 便提議幹脆到對方家去。 “嗯, 好。” 電梯徐徐下降, 在兩層樓後又停了下來, 又有兩個人進來了。 葉懷睿壓低聲音, 盡量不要打攪到其他人。 “那就在我家見麵, 等會兒我把定位發到你的微信上。” 他輕聲說著,往內側靠了靠,無意間貼近了站在角落的汪仵工。 黃警官回答了一句什麽。 “……好。” 葉懷睿盡量讓對話簡潔一點: “等會兒見,byebye.” 語畢,葉懷睿掛斷了電話。 他將手機放回到包裏,肘部的動作略大了一些,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汪仵工。 “哎。” 葉懷睿抬頭,向身旁之人道歉: “不好意思啊,小汪。” 汪仵工慌忙搖頭,連說了兩句“不要緊,不要緊”,態度十分恭謹。 葉懷睿看一個同齡人,還是這麽一個大個子對他如此畢恭畢敬的樣子,感覺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隻得笑著回了他兩句客氣話。 電梯緩緩下降。 兩人在“休息日還來上班,真是辛苦你了”“不不不我隻是做些雜務,葉法醫您更辛苦”的對話中,充分展現了何為標準的社畜社交禮儀。 終於,電梯到了一樓。 門開了,電梯裏的乘客魚貫而出。 葉懷睿禮貌地和汪仵工說了再見,便夾著自己的公文包走出了電梯廂,快步走遠了。 他壓根兒沒有注意到,就在兩分鍾前,自己公文包的折角內側,被人黏上了一枚不起眼的小“紐扣”…… …… …… …… 汪仵工故意落後數步,目送葉懷睿的背影遠去,才在走廊盡頭熟練的一個左拐,躲進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門裏。 他在金城司法警察局做了整整四年的工人,從清潔工做到仵工,對這裏的地形了若指掌。 哪裏有監控,哪裏有哨卡,自己出入哪些地方不會引人注意,他都心裏有數,且一直十分小心不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汪仵工左右四顧,確認四周確實空無一人之後,才掏出一部二手手機,撥通了某個電話。 “是我。” 電話接通,汪仵工開門見山地說道: “今天的行動取消。” 【什麽!?】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聲帶著明顯口音的驚呼: 【喂大佬啊,我都準備好了!】 那人大聲抱怨道: 【我做了一整晚的心理建設,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的啊!現在你說不幹就不幹了,我忒麽就萎了啊!】 “不是不幹了。” 汪仵工回答: “我是說,今天不能行動。” 電話那邊又問: 【為什麽?】 汪仵工臉色陰沉下來,咬牙切齒地答道:“他今天要去見個警察,你難道想連警察都一起撞死嗎?” 電話那頭立刻沒聲了。 如果借醉酒之名撞死個法醫,還能假裝成意外的話,買一送一多個警察,事態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很顯然,汪仵工的同夥並沒有這個膽量。 【……那怎麽辦?】 片刻之後,對麵才悻悻然道: 【說實在的,就算沒有警察,我也很難找到機會下手啊……】 “嗯,我會想辦法的。” 汪仵工的表情愈發沉鬱,眼瞳中似醞釀著一場風暴,或許更具體的說,是強烈到幾乎實質化的殺意。 “總之,你等我的指示。” 語畢,他就想掛斷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