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蔣搖了搖頭, 說道:“看守所那邊的意思是陳敏自己想不開, 案發現場的照片他們也沒拍, 想讓我們現在過去看看。” 李豈低聲罵了兩句, 看向法醫辦公室大聲道:“時寒,幹活了!” 他的話音落下, 法醫辦公室的門被敲了兩下, 沒過多久, 時寒便提著工具箱從辦公室中走了出來。言然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尾隨其後, 方才他正在睡覺,出門打聽了才知道出了大事。 難怪他這段時間總是惴惴不安。想著, 言然看向時寒說道:“我想去看看。” 時寒點了點頭, 將手中的工具箱遞給言然,隨後道:“在門口等等,我去開車。” 物證科所有值班的實驗人員被驚醒,就連網絡部的網癮少年們也連忙從網吧趕回來待命。 李豈帶著時寒、言然、周曉帆打頭陣,其他人緊隨其後。 南山看守所此時燈火通明,深夜時分,竟然所有巡邏人員在看守所四處巡視, 見ics的人過來,所長親自迎接,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李隊,我們看守所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例子, 看守所周圍全都是監控,犯人的房間也安裝了攝像頭,每天都會有值班巡邏,誰也不知道這個犯人是怎麽死的。” 李豈看著所長就是一挑眉,問道:“犯人的房間裝了攝像頭,你不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唬誰呢?” 所長啞然,指著前麵的路說道:“你們跟我來就知道了。” 他帶路將人引進了陳敏所在的房間,因為陳敏是待審,所以這一片區域的犯人並不多,出事以後他們把所有犯人緊急轉移,所以現在這一片區域所有房間都是空的。 “現場是巡邏值班發現的,他聽這間房間裏有掙紮聲,從門縫裏查看,陳敏當時就已經死了,趕緊拉警報。我們的人也沒進過現場,就等著你們過來。”所長說著,從監控室揮了揮手,由監控室的操作台開門。 所長側身給人讓路,但見門被打開之後,還是嚇了一跳。 “這是什麽時候寫上的?”所長立即看向巡邏值班,拉警報之後他過來看了一眼,牆上明明什麽都沒有。 巡邏值班連忙搖頭,他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曉帆看向李豈,李豈會意地點頭,讓周曉帆可以自由行動。 時寒裝備好裝備走進了房間,踏進房門時,他餘光瞥見門邊的血點,隨後看向倒在床邊的陳敏。 他套著橡膠手套的手迅速檢查死者身上的傷口,轉頭對朱寞問道:“死者肛溫?” 朱寞一遍坐著記錄一遍說道:“現場溫度26度,根據死亡時間的回歸方程,死者死亡時間不超過4小時。” 時寒應了一聲,目光看向了死者頸部的瘀傷,娓娓說道:“他殺。” 門口的李豈正想聽時寒和往常一樣高談闊論,給他整一大段理論知識讓他能聽懂,完全沒想到今天時寒輕飄飄地來一句“他殺”,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朱寞起身走向李隊,代替老師解釋道:“一個人在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是無法勒死自己的。上吊死亡的勒痕和被人勒死的瘀痕不管是位置很是顏色都是不一樣的。而且從死者形態上來看,如果死者是上吊自殺,雙臂應當自然垂下,但現場死者的指甲卻又裂縫,明顯是在死亡之前有過劇烈掙紮。” 李豈點頭,指著裏頭說道:“確實不是自己上吊死的,裏頭連根繩子都沒有。” 朱寞回頭看了一眼,憨笑了一聲,他竟然把這一天忘了,“那凶手是用什麽勒死的死者呢?他怎麽進來的?” 時寒指了指門口的血滴說道:“巡邏值班之所以沒有在房間看見第二個人,是因為當時那個人就站在門口。死者是被勒死的,現場無血跡,但門口有血點,牆上的字也是用血液畫上去的,凶手是提前做準備的,所以案發現場沒有殺人工具,應當是凶手帶走了。” 所長聞言心有疑惑,立即問道:“可是牢房一直都在監控內,案發之後我們的人也都在附近巡邏,凶手是什麽時候進來,又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時寒看著看守所所長,許久沒有說話。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隻是顧及體麵沒有多說。李豈抿了抿唇,早知道這裏這麽不安全,就算上麵怪罪下來,他也得把陳敏扣住。 但看守所所長堅持認為他們這裏一定是安全的。李豈見周曉帆的電話湊巧打來,於是問道:“監控室什麽情況?” 周曉帆將這段時間的監控全部調走,對旁邊的手機說道:“監控被人動過手腳,中間有十分鍾的時間是重複的。” 凶手之所以要晚上動手,就是因為晚上巡邏的人不多,而且睡夢中的人沒有白天動作多,就算剪掉監控也不明顯。 李豈故意把這些話放給所長聽,這下他就算在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相信。 所長緊皺著眉對旁邊的人說道:“馬上把所有人叫來,檢查他們身上的東西,如果發現有人身上沾了血跡、帶著血包、有能勒死人的東西,立即把人帶過來。” “是!” 見手底下的人忙碌了起來,ics的人也在房間進進出出,但隻有一個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所長好奇地指著牆前的少年問道:“這是你們的人?” 他怎麽沒見過ics還有這號人物了? 李豈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言然,解釋道:“他是心理谘詢室的新成員。” 所長眉頭微挑,“看人的?他也不該在這兒啊!” 如果是心理谘詢的人,幫他找找內奸倒是正好了! “看鬼的。”李豈說罷,沒再搭理所長,走到一邊將現場搜尋到的所有物證和資料管好。 所長更是疑惑,對著自己身邊看了兩眼,默默咽了口口水。 言然仰頭看著牆,物證科的說牆上的是人血,但並不是陳敏的血。他試探地將手放在了牆上,靜靜感受著這裏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他似乎聽見了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聽到兩人細碎的交談聲和陳敏微弱的呼救聲,聽到有人在牆上寫字時,血液糊在牆上的黏膩感。 他覺得自己的手就在牆上慢慢刻畫,在他的手指塗鴉下,一直眼睛正注視著他,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了讓這隻眼睛看見。 言然默默抬頭看著牆上血紅的眼睛,如同兒時夢魘,它如同勾魂惡鬼般注視著他。驟然,他覺得從這些血紅中伸出無數隻手,想要把他也拽入這片沼澤。他看到了,這些手中有一隻帶著戒指,那是魏阿姨的手嗎? 明明是如此壓抑的場麵,凶手卻故意在牆上又寫了四個字,“光明將至”。 “常旭跳樓前也說過這句話。”時寒說著,站在了言然旁邊。 見他盯著那隻眼睛出神,時寒輕歎一聲,脫掉手套捂住了言然的眼睛,低聲道:“好了,我們不看了,回去吧!” 言然握著時寒的手,讓他的手在自己手心中緊攥,時寒手指的涼意使他有些恢複了清明。言然微笑帶著幾分苦澀,不論他現在心裏有多難受,都不想讓時寒被他傳染,他將時寒的手塞進他的手袋,問道:“手怎麽這麽涼,等會上車你等我一會,給你要點熱水捂捂。” 時寒看著他們緊握著的手會心一笑,笑著說道:“哪兒用得著熱水,有你就夠了。” 聞言,言然將時寒的手抓著更緊,一邊也不給他溜走的機會。 他抬頭看著牆上用血畫的紅色眼睛,以及“光明將至”四個字,略有疑惑道:“時寒,你有沒有覺得缺了點東西?” 時寒看著言然的側臉,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牆麵,也陷入了思考。 “郭越案,死者死在了病床上,看起來就像是心髒病發作死的。高敬業案,死者被分屍後重新組合。鹿祈案,明明已經殺人,卻還要將現場布置成火災現場。這三個案子多多少少和二二三案有關聯,那這個案子……”言然說著,轉頭看向床邊。 房間不大,走兩步就是床。 陳敏倒地的地方不在床上,而在床邊,時寒和朱寞剛才試驗過凶手殺人的辦法,應當是用一根電線、鐵絲等不掉纖維材質又容易收納的物體從床頭鐵欄杆處套住陳敏的脖子。根據床上的混亂程度,他們推測陳敏是在掙紮中掉下床的。 但還有一個問題,勒痕的角度。依照時寒剛才的推斷,死者必須是坐在床邊被人勒住,勒痕才會是平線,如果是躺在床上被勒住,不能形成這樣的勒痕,也就是說,死者在生前曾經見過凶手,甚至可能與凶手有過交流。 “三名死者……常旭……”言然默念著,包括常旭的案子,他回到了行凶的地點選擇自殺,這些都是被選擇過的地點,可是這個案子怎麽看都透著古怪。 時寒轉頭看向床邊地麵的白圈,突然靈光乍現,看向言然。 言然恍惚間也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兩人對視,一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儀式感。” “儀式感!” 對了,這個案發現場,隻對凶手有儀式感,不像之前的案子一樣,和死者多少有關係,就像是……模仿作案。 兩人立即通知李豈,卻見他正站在車前與人通話,見他繞著車兜兜轉轉好幾圈,便知道他是又遇上麻煩了。 李豈掛斷電話見兩人過來,好奇問道:“怎麽了?” 言然將想法大致描述,李豈的表情越發凝重,沉聲說道:“看來已經出現模仿作案了。剛才上頭給我打電話了,看守所出現命案,這個案子還是我們接,明天我就去上麵走一趟。” “那……”言然開口想要說話,但想到現在隊裏已經焦頭爛額了,如果又填添一個新案子,恐怕所有人的壓力都會增大。 李豈會意地拍了拍言然的肩膀,“我知道你的意思,前麵三個案子和陳敏案不管是不是同一個幕後指使,都必須一起查。而所有事件的源頭就是十二年前二二三魏娟密室分屍案。我會向上級提出申請,由ics偵查隊全體人員重啟二二三殺人案!” 作者有話要說:《體溫》 言然是個睡覺極其不安分的人,夏天就算開著空調也覺得熱,到處翻來翻去,最後還是抱著時寒睡,因為這家夥體溫實在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太平間傳染了,但大夏天抱著實在舒服。 到了冬天,開了暖氣,時寒也是那個行走的冰箱。言然總算體會到小說裏那種高冷氣息是什麽樣的了,不過時寒倒是不高冷,就是單純的冷。 沒辦法了,他晚上照樣還是抱著時寒,這樣時寒就不覺得冷了。 作者君冒頭:第六章 結束啦!第七章就是二二三案的事了,也是這本書的最終章,凶手到底是誰?背後究竟有什麽謎團,大家最終章見! ps:這是今天第二章 ,等會還有一章。第102章 7-1 終章 “李隊長, 按照你的說法,我更傾向於是有人模仿作案,並沒有重啟二二三案的必要。”刑偵大隊會議室內, 隊長鬱溯聽完李豈的解釋, 並不認為有並案處理的必要。 李豈指著寫的屏幕上滿滿當當的線索, 不敢置信地問道:“這三起案子, 和二二三案的多少都有關聯, 三名死者曾經間接導致了慘案的發生。一件兩件是巧合, 可現在都發生三起了,已經不是巧合能解釋得了的。” 說著, 李豈又指著剛發生的陳敏案繼續說道:“鬱隊, 如果說前麵三起是有人模仿了十二年前的案子作案複仇, 那麽被害人陳敏就是再一次模仿殺人, 如果不早點把案子查清楚,以後這樣的情況會越來越多, 到時候我們就管不住了。” 鬱溯冷靜得聽完ics偵查隊隊長的所有言論, 反問道:“那麽我問你,前者模仿作案的目的是什麽?” 李豈一愣,回複道:“複仇。” 鬱溯笑著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紅外線筆,示意李豈看一看這三人的死因,泰然道:“如果隻是單純複仇,他直接殺了就好。但是他選擇了如此外放的殺人方式, 還刻意模仿了十二年前的案子,目的就是讓警方注意到他和二二三案,他也想重啟舊案。” “那……”李豈聽鬱隊的意思,這是打算和凶手反著來? 鬱溯雙手十指交疊, 眉目中滿是自信,看著李豈問道:“之前你向我要二二三案的卷宗,我給了,你看出結果了嗎?” 李豈輕咳了一聲,慚愧地說道:“跟著線索查,都斷了。” “當然斷了。”鬱溯看著李豈,緩緩說道,“成立ics始初是為了查一些疑案懸案,二二三案看似屬於你們能管的範圍內,但其實不然,因為這個案子牽扯到的勢力你們根本擋不住。你們並案處理,正合凶手心意,可能他會浮出水麵、露出馬腳,但你們很有可能會惹上一些不能招惹的勢力。我現在再問你,你還要並案嗎?” 李豈看著擺在麵前的並案申請書,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把申請書遞了上去,鄭重道:“要!既然這些案子都是有關聯的,我們就一定會查到底,街道辦事處也不會碰壁就不管了,我們是ics偵查隊,同樣也是警察,不能坐視不理。” 鬱溯看向李豈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興趣,他點了點頭,低頭在申請書上簽下名字,還給了李豈,“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不過如果真的遇到事情查不下去了,可以再來找我。還有,給你們的權利並沒有作廢,必要的時候可以繞開程序,我可以當做看不見。” 他說著,起身走向了窗戶,背對著李豈。 李豈意會一點頭,“謝謝鬱隊!” 鬱溯看著窗戶玻璃上反射著李豈離開的背影,默默笑了笑,或許這一次,他們和n集團的炮火終於要打響了。 李豈捧著申請書,折了一個角都心疼,匆匆趕回ics告訴所有人這個好消息。 “鬱隊為什麽不讓我們查?”袁薪聽完李豈的大致描述,在他眼裏鬱隊可是神一般的存在,為什麽辦案入神的他也有這麽多顧忌? 溫緩坐在椅子上,吊兒郎當地說道:“你們別不信邪,鬱溯這個人邪得很,和言然不一樣,言然的眼睛能見鬼,他的眼睛那叫鬼見愁,眼尖得很,格局也不是我們這個小破廟能比的。” 李豈對著光看著手裏的申請書,時不時發出咋舌聲,悠悠說道:“反正這個案子已經到我們手上了,外人不相信我們的能力,我們就越要證明給他們看,也必須給那些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溫緩聳了聳肩,“那就幹咯!” 周曉帆舉起手說道:“已經開始查了!” 袁薪晃著手裏的手機,“上頭讓我們去拿物證。” 李豈看了一圈辦公區,沒見著時寒和言然,於是問道:“那倆人呢?” 溫緩指了指法醫辦公室,“他倆都在裏頭,辦公室的門關著得有小半天了,沒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