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乃先生所為?”


    景元雖然已有猜測,但是看到周星星承認還是不免驚愕。


    畢竟仙舟此前雖與星穹列車並無過多交情,但是並不代表仙舟並不了解星穹列車的底細。


    若是星穹列車能夠破除魔陰身,恐怕早就是仙舟聯盟的座上賓了。


    “將軍若是不信,不如讓我為你演示一番。”


    周星星微微一笑,雖然此前卡芙卡說過不要輕易透露給別人,但是景元肯定不是那種轉頭就會將消息告訴其他人的人,自己還是放心的。


    “先生此話當真?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了。”


    景元一愣。


    雖然說自己多年來將魔陰身壓製的極為穩定,但是也感覺的到自身的情感越發的淡薄了。


    逐漸感受不到正麵的情緒,變的對許多事都漠不關心,這就是絕大多數長生種的寫照。


    而此刻聽到能幫自己破除魔陰身,景元沉寂已久的內心也不由的傳來了激動的感覺。


    “嗯,將軍不要抵抗。”


    周星星走到景元麵前,一指點在景元的額頭上。


    刹那間,景元便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晴天的感覺。


    “如何?”


    刃在一旁盯著景元問道。


    “神奇...先生一指就仿若替我褪下萬千枷鎖,重翱九天之上...”


    景元還未說完,就看到眾人一陣無語的表情。


    “簡單來說,感覺年輕了許多。”


    景元握了握拳,身體倒是沒有什麽很大的變化,最主要的便是感覺心裏輕鬆了許多。


    “那便好,但是魔陰身隻是被我封印了起來,並不代表已經根除了,這點請將軍牢記。”


    “如此便夠了...今日撥開雲霧仿佛回到了當年我等在此的時光...”


    景元望向龍尊雕像不由一陣感慨。


    “今日恩情,景元永記於心,日後星穹列車若有所需,景元定當竭我所能,湧泉相報。”


    景元一臉鄭重的對著周星星說道。


    “好,那便多謝將軍了。”


    “不,該是我多謝先生才是。”


    雙方互相客套著,一旁的刃暗暗點了點頭。


    在艾利歐的劇本裏,仙舟聯盟會欠下星穹列車一份人情,這份人情在日後對抗毀滅時會取得關鍵作用。


    但是當自己看到星的戒律之力時立馬就感覺到艾利歐的劇本已經不是最佳路線了。


    既然受了別人的恩,那自然是要報了。


    於是刃剛剛在景元麵前顯露自己的魔陰身已經無法對自己造成影響了,同為被魔陰身困擾的景元不可能不上鉤。


    而如此一來,仙舟聯盟可就不止欠下單單一個人情那麽簡單了。


    雖不說日後對星穹列車唯首是瞻,但絕對會將其奉為上賓。


    而代價,卻僅僅隻是需要幫一些仙舟的大人物解決魔陰身的問題,隻要仙舟聯盟不是一群白癡,就絕對不會讓這條消息泄露出去。


    白露左看看右看看,感覺景元臉上的笑容似乎更陽光了一些。


    雖然之前將軍臉上也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卻帶著幾分慵懶,給人一副對什麽都不是很上心的感覺。


    “阿諛奉承就到此結束吧,她來了。”


    刃打斷了景元和周星星的談話,淡淡的看向顯龍大雲殿的入口。


    自己來此,不單單是為了幫白露和星一手,同樣也是為了赴約。


    一道清冷的身影緩緩走來。


    “你們動作倒是快的很,怎麽?很想念我這位老朋友麽?”


    鏡流緩緩走到眾人麵前,淡淡的問道。


    看到鏡流,景元的心思也不禁活絡了起來。


    雖然聯盟法度不容更改,但戴罪立功也並非絕無可能。


    先前在幽囚獄之中,鏡流便找過自己,要在此次相聚之後自首扶罪,自願被關入幽囚獄。


    景元並未阻止,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位亦師亦友的恩師與魔陰身抗衡多年,終將是要走到盡頭了。


    所謂的關入幽囚獄也不過是為自己尋得一處體麵的離開之地罷了。


    “畢竟您可是我的授業恩師,讓恩師等候,可不合規矩。”


    景元淡淡一笑說道。


    先前對於這次會麵,自己心裏其實還有些傷感與忐忑,因為這意味著當年的一切將在此煙消雲散,曾經的情誼也蕩然無存。


    固然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白珩之死,這一座壓在四人心中無法移去的大山。


    也正是這座大山導致飲月犯下過錯隻能轉世輪回,刃成為不死怪物終生受到魔陰身的侵蝕,鏡流被迫斬殺昔日好友軀體所化孽龍墮入魔陰。


    看似是為四人中最輕鬆的,什麽都沒錯,也什麽都沒做的景元,作為四人的至交好友,隻能目睹這一切發生無力阻止。


    後因為愧疚隻能選擇將這份情感與那魔陰身一般壓製在內心的最深處不敢去觸及。


    “景元,你倒是還有心思耍嘴皮子?”


    鏡流語氣冰冷,但是隨後便看到了眾人身後的白露還有周星星和穹。


    “為何她也在...”


    看到白露,鏡流的語氣平緩了不少,淡淡的問道。


    “不好意思,我帶她來的,沒打擾你們吧。”


    周星星連忙舉手說道。


    “......”


    鏡流看向周星星,這個之前接下自己一劍的男人。


    之前也是他帶著白露插手了自己與彥卿的爭鬥,最後甚至將飲月和刃也牽扯至其中。


    此刻又出現在這...


    鏡流總感覺此人的來意並不簡單。


    “那個...你們聚在一起到底是要做什麽啊?不會是像之前一樣打架吧?”


    白露有些疑惑的望著四人問道。


    “之前?”


    景元聽出了話語中的不對勁,莫非在來之前幾人就已經見過麵了?


    “對啊,之前在回星港的時候,將軍你身邊的那個小哥當時正要挨這位姐姐的揍呢,還好星哥哥急忙上去幫了忙...後麵就比較複雜了,丹恒哥哥和這位叔叔也趕了過來,開始是兩個人互打...結果後麵又變成了兩個人一起打這位姐姐。”


    白露點點頭解釋道。


    聽到又叫自己叔叔,刃的臉不由一黑,但是又不好去糾正。


    至於丹恒,則是偏過頭去,先前那一戰...不堪回首...


    “原來如此,彥卿一事還多謝恩師了。”


    景元點點頭,這事彥卿也沒跟自己說,那估計是被揍了不好意思吧。


    鏡流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本來這場聚會隻有四人,沒想到白露卻是在場。


    而景元這家夥居然一反常態的耍起了嘴皮子,莫非還想試圖挽救這支離破碎的雲上五驍麽?


    鏡流搖了搖頭,望向天空。


    隻可惜,一切都是徒勞。


    “沒想到闊別數百年後,雲上五驍還能再度聚首。”


    沉吟片刻,鏡流緩緩說道。


    “雲上五驍?他們不是隻有四個麽?”


    白露悄悄的對著身旁的周星星說道。


    周星星笑而不語,摸了摸白露的腦袋。


    “幹嘛突然摸我的頭!會長不高的!”


    白露氣鼓鼓的反抗道,但是又突然感覺自己好像打擾了人家說話,連忙又閉上了嘴。


    這一喊,四人的目光不由的都望向了白露。


    “額...”


    這搞得白露很是不好意思,隻是不知為何,從四人的目光之中,自己都看出了溫柔。


    奇怪?為什麽都用這種眼神看我?難道是本小姐太可愛了麽?


    白露戳了戳下巴思索道。


    “七百年前,我們五人便是在這兒立下承諾,無論間關迢迢,都要相聚在此共飲一杯。”


    “隻可惜鱗淵空懸,世事蓬轉。我們五人有的在世重生,有的求死不能,有的人淪為罪囚,而有的人...再也沒法赴約了。”


    鏡流回望天空,捂著心口緩緩說道。


    “很快我將負枷受審,此去一別,也許是永別。所以我要在離開之前發出邀請,邀請各位在這初聚之地道別。”


    “雲上五驍的故事雖然結束了,但你們都有各自新的人生,往事固然令人憂傷,鏡流小姐還得往前看才是。”


    見其餘三人不說話,周星星很是無語,怎麽魔陰身都沒了一個個還是悶葫蘆?


    刃和丹恒就算了,你景元也不說話了?


    “往前看?嗬嗬嗬...說的輕巧,無論是親手斬殺摯友遺骸所化的孽龍,還是墮入魔陰對仙舟同胞下手,亦或是受魔陰身侵蝕詛咒,時時刻刻銘記的這份痛苦回憶...”


    鏡流眼眸漫布寒霜,透過黑紗看向周星星,即使擱著黑紗,周星星都能感受到那其中滲人的寒意。。


    “你一介什麽都沒有經曆過的短生種,又懂得什麽?”


    “我或許不懂,但世事輪轉,未來的事情誰又說的準呢?若隻是活在過去的悲痛之中便永遠看不到明日的美好。”


    周星星對著鏡流輕聲說道。


    “美好?嗬嗬嗬...這個詞在七百年前隨著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早已灰飛煙滅了。


    當年我逃離羅浮,也曾想過放棄複仇,拋下一切。但隨著歲月增長,它越來越清晰,幾乎成了與我朝夕相伴的老朋友...


    時時刻刻在耳畔呢喃,提醒著我陷入魔陰時所做的一切...整整七百年...而我,馬上也要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慘痛的代價。”


    鏡流的眼眸被黑紗纏繞,看不出神情。


    但白露依舊能從那語氣裏聽出隱藏極深的悲傷與怨恨。


    白露眼眸微垂,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自己心裏有些難過。


    “今時不同往日,鏡流小姐。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放棄複仇,與過去告別的機會。”


    周星星一臉平靜對著鏡流說道。


    “哦?我倒是很好奇,你如何能給我機會。”


    鏡流冷冷的問道。


    “若是你想知道,不妨問問這兩位。”


    周星星說著便看向景元和刃。


    鏡流也隨之看向兩人,略微有些不解。


    “鏡流,你還欠我一份報酬。”


    刃突然對著鏡流說道。


    “怎麽?你還不死心?除了在你身上多留些傷口,我幫不了你更多。”


    鏡流輕輕搖了搖頭,冷冷的說道。


    “而且,我教你劍時就已說過,我不對全無生趣、引頸待戮的人動手。”


    “不,這一次目的不同了,這一次...是為了複仇。”


    刃拔出支離劍舉起指向鏡流說道。


    “複仇?嗬嗬嗬嗬...”


    鏡流聽聞這話不禁笑了起來。


    沒想到,刃居然變了?居然不是為了求死而向自己拔劍?


    “鏡流,先前那一戰,我便奉還給你。”


    刃冷哼一聲,冷冷的說道。


    “那我便如你所願。”


    鏡流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雙方一觸即發,刀光劍影,劍刃交錯的聲音不絕於耳。


    隻是,鏡流能感覺的到,刃不一樣了,完全不一樣。


    刃周身氣勢急劇增長,已經超出了自己先前與其戰鬥的任何一次。


    “如此毫無節製的動用力量,就不怕墮入魔陰麽?還是說,這便是求死的借口罷了?”


    鏡流語氣冰冷的問道。


    “當我打敗你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刃周身的氣息近乎凝實,眼眸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一劍向著劈出。


    鏡流躍至空中,月華凝聚與身化為無盡寒意。


    雙方劍刃相撞,就連顯龍大雩殿都震蕩了幾分,劍刃的氣浪直接席卷了整個大殿。


    周星星連忙燃起存護之力將白露護住,不然這小家夥估計要直接飛高高了。


    氣浪散去,兩人執劍各自站在一方。


    “你居然真的不是為了求死。”


    鏡流轉過身,有些驚訝。


    “哼,而且我也沒有墮入魔陰。”


    刃輕哼一聲說道。


    鏡流沒有說話,而是死死的盯著刃。


    同為雲上五驍,將其斬殺了無數次的鏡流最明白刃的情況,如此施展全力卻未墮入魔陰,屬實是不可思議。


    鏡流也想起了周星星之前的話。


    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放棄複仇,與過去告別的機會。


    鏡流看向周星星緩緩問道。


    “是你做的?”


    “沒錯,將軍和刃都已擺脫了魔陰身的困擾,想必這也是鏡流小姐你目前最需要的。”


    周星星點點頭不緊不慢的說道。


    鏡流的心裏一時間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激動?興奮?


    這些早已消失的感情已經讓自己無法分辨自己是什麽心情了。


    “多謝...”


    愣神了半天,鏡流緩緩的擠出了一句感謝的話語。


    周星星點點頭,走至鏡流的身前,一指點向鏡流額頭。


    隨著一股力量灌入自己的身體,鏡流感覺到那侵蝕自己七百年的痛楚居然奇跡一般的消失了。


    黑紗化為一道火焰燃燒殆盡,露出了鏡流那有些無措且微微顫抖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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