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見堂下跪著黑壓壓一片人,寇建川和溫曼歌二人更是魂不守舍,心中便知道紙終是包不住火,自己的死期恐怕已至,當下也不再隱瞞,而是一五一十的交待,好為自己爭取點死前福利,再見一見日夜惦記的李翠芬。小武雙膝一曲,跪下道:“大人,草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寬恕,隻求死前能再見一人。”段乾坤道:“隻要你如實招來,本官可以酌情考慮。”小武唇角帶笑,兀自幻想了一番二人生離死別的畫麵。翠芬姐姐,咱們生不能生同衾,亦不能死同穴,隻盼望你能永遠記住小武。劉渝俯首看他,恰見到小武這一抹微笑,心中不禁憤然,罪行滔天的犯人,在公堂之上還笑得出來?不由不滿道:“還不快說!”小武整整思緒,將自己所做之事和盤托出。接到主子們的命令以後,小武心中也抗拒了幾日,但想著溫曼歌許下的豐厚報酬,足夠他和李翠芬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便還是咬著牙準備動手。就在這個時候,李翠芬向他提起鄰居毛安安有孕在身,且其丈夫古大威亦是寇府長工。小武聽後心中一動,從智樂樓離開後,和那跟班少年小問專門去了趟古大威家裏探了虛實。見古大威家隻有夫妻二人,且地處偏僻,小武心道此乃天賜良機,於是就在心中開始暗暗謀劃。再往後,便是古大威臨時去寇府上工,小問趁此機會一刀將毛安安剖腹。謝載月一陣黯然,難怪毛安安死前攥著丈夫寇府的腰牌,這原來是為了提醒他們,凶手是寇府人!至於第二案,小武也是去智樂樓送貨時,聽到正在卸肉的張軒同廚房眾人提起,自家婆娘還有幾月就該生產。大家一番恭喜祝賀,小武卻在其中動了別的心思。他安排小問去張軒父母家行竊,又裝神弄鬼將兩位老人恐嚇一番。他知道張軒孝順,聽到家中變故一定會回去,到時候他的大肚婆娘落單,正是小武動手的機會。事實上也果真如此,張軒一聽父母受到竊賊驚嚇,便火急火燎的趕回家安慰。當晚未歸,家中隻有妻子,小問得以順利作案,之後全身而退。劉渝聽到這裏,罵了句三字經,要不是段乾坤看了他一眼,估計小武和小問此刻已經被他打到鼻青臉腫。小武接著說起第三案,他被寇建川調去招工,純粹就是為了尋找獵物,王小可便是這樣被盯上的。麵試的時候,王小可一再提及婆娘已經懷孕,希望能少給他排些晚班。這一番真情實意的稱述,本是為了照顧懷孕的林牡丹,誰知道聽者有心,反而害了她!之後的事情自然不用言表,小武設計絆住王小可,小問便趁此機會殺了挺著大肚子的林牡丹!“他娘的,你們還是人嗎?”劉渝氣得滿臉通紅,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周圍衙役也是磨著後槽牙,盡力控製著自己不上前打人。圍觀的群眾亦是如此,如若不是衙役攔著,恐怕都脫了鞋往這一家人身上甩了,尤其是受害孕婦的丈夫,無不麵容變色,恨得牙癢癢。謝載月一見大家情緒失控,場麵眼看著混亂起來,連忙決定先將人收監,改天再行判決。正在此時,顏寒驀然抬手,場麵瞬間冰封似的凝固起來,叫罵的張著嘴,脫鞋的彎著腰,推搡的伸著手,乍一看去,好像一卷話本插圖,活靈活現又藏在書裏穩絲不動。段乾坤地府中人,不受此法術影響,誠惶誠恐的站起身,問道:“陛下,這……”顏寒淡淡道:“載月,你知道該怎麽做。”謝載月一拍腦袋,趕緊從脖子上取下紫玉葫蘆,湊到寇建川身邊收回了他膨脹的欲念,拾起了地上的碎片。而那碎片也和前兩次一樣,如落在指尖的雪花般,融化消失。幾乎就在碎片消失的同時,堂內再次沸騰起來,叫罵不絕於耳。再看寇府眾人,或直挺挺的跪著,或雙眼失焦的愣著,或瑟瑟發抖的佝僂著。段乾坤揮揮手,上來幾位五大三粗的衙役,都青著一張臉,將幾人分別拖了下去。第五十六章 連環案一結,大理寺眾人終於鬆了口氣,連著幾日的折騰,人人都是筋疲力盡,太陽剛才一落山,謝載月所住的小院就已鼾聲四起。謝載月也不例外,早已在美夢中暢遊了許久。雖未夜深,大理寺已然人靜。這院中唯一清醒的顏寒,正站在階前,負手看著月亮。無限清輝,徐徐清風,顏寒沐浴其中,自是一番將要乘風歸去的翩然。遠遠地,段乾坤和橫波並肩而來,兩人麵目肅穆,走到顏寒身側,抱拳行禮。段乾坤道:“陛下,小臣和護法已經設好了結界,此番他斷不能闖入。”他是誰,段乾坤沒有言明,幾人心中卻和明鏡一般。顏寒輕輕點了點頭,忽然沒頭沒腦的問道:“旺旺來曆可有查到?”橫波搖搖頭,道:“查不出,許就是隻成精的白虎。”顏寒不置可否,依舊望著月亮,麵上卻一閃而過憂慮和狠絕的神色。段乾坤忽然想起些往事,麵色也柔和起來,下意識開口道:“陛下一直都喜歡月亮,隻可惜地府沒有日月。”顏寒看他一眼,無比堅定道:“地府沒有月亮,我卻有一輪明月。”段乾坤怔怔地看著顏寒,良久,心下歎了口氣,安慰道:“陛下,他……都會想起來的,您……”不等他說完,顏寒忽然低聲吟道:“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段乾坤低下頭去,想到顏寒從前不顧一切的付出,還有這許多年的尋找守護,心下不由感慨,先帝曾說陛下性子冷,從未有動情時,做閻王再合適不過。誰曾想過,小閻王不動情則已,一動情卻是這樣的驚天動地,曠日引久。謝載月正在呼呼大睡,對門外發生的一切一概不知。剛夢到顏寒和自己洞房花燭,一身鳳冠霞被,美豔不可方物,他看得垂涎三尺,心緒難平,浮想聯翩,正要欺身上去,那穿著嫁衣的顏寒忽又麵露冷意,一把將他扔在床上,似笑非笑的壓上去,低沉道:“載月,我可比你大,所以我才是在上麵那個。”謝載月一個哆嗦,驀然醒了,醒來才發現,竟然驚出一身冷汗。怎麽會做這樣的夢?寇府那一夜看情況應該是自己壓了顏大人才對。謝載月拍拍腦袋,重新溫習了一番顏寒美麗的模樣,希望借此將方才被壓的噩夢驅散。“師兄?”黑夜中忽然響起一道聲響,謝載月詫異望去,居然看著暗處影影綽綽立著位少年,閃著一雙藍綠異瞳。“連斐?”謝載月不敢相信,小聲叫道。小師弟消失了這麽久,怎麽會突然出現?隨著他這一聲呼喚,連斐周遭竟然漸漸亮了起來。而他也隨著光亮,慢慢走到了謝載月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