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金戈說著,一指路邊,正是方臨屍體所在,郝一點也正蹲在那裏察看,劉渝則在周圍找著線索。謝載月收回視線,又問道:“方臨平時可有和什麽人交惡?”姚金戈想想,道:“方臨來了不久,沒聽說和離恨山下的小孩有什麽矛盾。”謝載月想想,姚金戈和他們年歲相差甚遠,隻要不是大是大非的矛盾,估計小孩們也不會鬧到他麵前,想知道方臨和謝家兄弟的事,可能還是要尋幾個孩子來問。正思索間,穿著一件純白棉衣的郝一點,雪球似的滾了過來:“大人”,他喚一聲,又用手擦了擦汗,“這孩子可憐……他呀,是叫人活活打死的,奇的是,凶手不知道和死者什麽冤仇,將死者的嘴巴搗了個稀巴爛。”謝載月走到方臨身側,低頭一看,見這孩子瘦骨嶙峋,滿身淤青血漬,鼻子下麵豁著個大口子,血肉翻起,牙齒外露,確實十分可憐,便念了句“閻王慈悲”。郝一點道:“這孩子被人暴打,渾身傷口,被人扔在這裏估計沒多久便死了,這時間麽,約莫是酉時到亥時。”謝載月點點頭,又問道:“姚兄弟,你們是什麽時候發現方臨屍體的?”姚金戈忖道:“大概是子時,當時我帶著幾個孩子正要往回走,有人想小解,所以進了這片樹林。他進去不久,便驚叫一聲,大喊‘有死人’,我打著燈籠去看,發現居然是方臨躺在地上。”謝載月道:“他今日可有去上私塾?”姚金戈點點頭,接著又歎氣道:“都怪我,這幾天忙著找謝平謝安,疏忽了這些孩子。”謝載月拍了拍姚金戈的肩頭,道了句:“節哀。”那邊劉渝拍著身上雪花,道:“來來往往,人太多,腳印實在難以分辨。”說著看了一眼姚金戈,意思是說對方不知道保護現場。姚金戈哪懂這個,隻看出劉渝莫名對自己不滿,誠惶誠恐道:“草民可是做錯了什麽?”劉渝按住脾氣,問道:“屍體周圍都是腳印,遠一點的地方又都叫雪蓋住了,我且問你,昨晚你們可有在周圍察覺到什麽異常?”姚金戈茫然的搖搖頭:“當時天黑,我們隻有一盞燈籠,且都被方臨的屍體嚇得半死,根本沒顧得上去看有什麽異常。”得了,這回怕是要大海撈針了,劉渝忿忿地瞟了一眼姚金戈。這也怪不得姚金戈,雖說自號丐幫,可說到底他們就是一群流浪兒而已,並非真正的江湖人士,打架雖然多,但和人你死我活的經驗一點也無,加上常識少,讀書更少,遇到死人的事,難免還是心慌意亂,不知所措。顏寒忽道:“方尋年紀不大,交際單純,從他每日交往的人查起,或可有線索。”謝載月心中也是如此打算,思量道:“老劉,你去私塾找一張學生的名單,記住,切莫打草驚蛇,就是是大理寺查人口要用。顏大人,咱們走一趟離恨山?”顏寒點點頭,一行人便往離恨山而去。路上,謝載月想起前幾案被惡靈附身之人,不是少了眼睛就是沒了舌頭,連忙問道:“顏大人,水滄浪還活著嗎?”顏寒道:“那日我送你回地府後,又回了人間,正是為了此事。”頓頓,又道:“我親設結界,水滄浪自然毫發無損,也不知道惡靈主是不是有所預料,竟然也沒有來硬闖。”謝載月想想,問道:“他那陣法若少了兩樣物什,還能成嗎?”顏寒搖搖頭:“隻能恢複個七八成,話雖如此,不過……聽思歸他們提起,惡靈主似乎功力已然恢複不少,這倒是奇怪。”謝載月也憂心道:“若是這陣法成了,他豈不是法力更甚從前。”顏寒沉吟片刻:“他所圖甚大,一心想要取地府代之。”說話間,已到了離恨山腳。姚金戈有了謝載月資助,將屋子修修補補,又刷了外牆,瞧著煥然一新。院裏,十幾個小乞丐正散在幾處玩耍,他們年紀尚小,還不知何為生離死別,在雪堆裏打滾,和往常一樣快活。姚金戈看著他們,悵然道:“往日謝安和謝平最愛打雪仗……不知道他們現在何處。”謝載月也想到離恨山上的往事,眸子跟著一暗。他幼時也很是喜歡下雪,隻不過每次大雪過後堆了雪人,總被師姐師兄打翻,後來連斐見他傷心,便也怒氣衝衝,幹脆插著腰站在雪人旁守著,全然不顧師姐師兄平日對他的疼愛,見人靠過來就吼:“你們惹得他傷心,真壞死了。”童言無忌,卻是一顆維護之心。謝載月見小小的連斐還不及雪人高,可那模樣威風的很,倒像逢年過節貼在大門上的門神,便噗嗤一聲笑出來。連斐遠遠看見謝載月笑了,不知為何,也跟著傻乎乎的笑,接著奔奔跳跳的到他身邊,趴在窗欞上看他。猶在出神,從屋裏走出一位十來歲的小男孩,個頭不高,穿這件大袍子,因為身量不足,袖子高高挽起,衣擺也綁在腰間。謝載月畢竟跟著小乞丐混過,知道他們貧窮,得了一件衣服,都是大家輪著穿,因此見怪不怪,顏寒卻奇道:“他怎麽穿這麽大的衣服?”顏寒兩界至尊,自是錦衣玉食,再說地府也沒有此等事情,是故很是詫異。謝載月正要回答,那小孩卻看著顏寒笑道:“這是姚大哥的衣服,今日我借來穿。”顏寒風姿綽約,容貌清麗,雖然不近人情,可自從上次來過,孩子們都惦記著他,那小孩也歡喜道:“大哥哥,你是來看我們的嗎?”謝載月見這孩子和方臨年紀相仿,也不怕人,心中一動,便道:“顏大哥是來看你們的。”那小孩眉開眼笑,顏寒亦是無奈一笑。謝載月道:“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小孩不好意思道:“我……沒有名字,隻知道姓柯,大家都叫我小矮子。”這小孩也是謝載月死後才跟著姚金戈,謝載月並不熟識,但見他白白淨淨,眼中一派純真,很是喜歡,當下道:“這位顏哥哥很有才學,讓他給你起個名字可好?”小孩一聽,先是興奮地點了點頭,接著又偷偷掃了眼顏寒,見顏寒一點表情都沒有,不由心中一涼,推卻道:“小矮子這名字我聽慣了,也挺好的。”謝載月道:“這是什麽話,人都好壞都該有個名字,不然以後你打抱不平,連個名號都沒有,豈不是很尷尬,再說了,你也不矮,我像你的年紀,還沒你高呢,你再看看我現在,比你金戈哥哥還高呢。”謝載月和小孩打交道甚多,收買個把孩子人心,那還不在話下。果然小孩羞怯地抬起頭,看著謝載月滿眼都是依戀和欣喜。謝載月趕緊衝顏寒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點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