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總說宮主待我最好,無非是因為我活得最長,被拆掉的次數最少。  可這不是因為我機靈跑得快,會察言觀色,每次看他要發病了就趕緊躲出來,不到他麵前去礙眼?  我因為不小心撞上他發瘋被拆過一次,從那之後就盡量躲著他,不大主動往他跟前湊,也不怎麽表忠心,他反倒看我順眼。  說是看我順眼,但對我也沒什麽好的,還把我的秋千拆了。  像你,隔三五天就被拆散一次,那滋味就跟人慢慢等死似的,意識還在,但是漸漸就什麽都聽不見看不見,自己知道自己就快消散了。  偏偏你越是經常被拆,就越是喜歡黏著宮主。  我覺得你也是奇奇怪怪。”  蕭羽道:“不過,跟我沒關係。  你今天變成這樣,也別怨我。  不是你第一次告密,汙蔑我和某人有私情,他不會被宮主處死打散魂魄。  不是你第二次有意阻攔我送他魂魄出去,我捏碎你的喉嚨你還驚動了宮主,我也不至於刺殺宮主叛宮出逃。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蕭羽又輕輕拍了拍袖子裏的兩個木偶,看向九十九,問:“他們呢?”  九十九森然一笑:“我吃了。”  這句話蕭羽理都沒理,轉頭環顧木偶城,片刻之後,舉步朝一個方向快步走去。  魔鏡一搖一晃笨拙地追趕:“站住!叛徒!醜八怪!醜八怪!”  蕭羽頭也不回:“我是醜八怪,我比小九十九醜,你把我也變成小木偶啊。”  魔鏡氣得頭頂冒煙。  來到木偶城中心的位置,這裏是一片空曠的廣場。  廣場中心有一座白色噴泉,正噴灑著晶瑩的水柱,水柱上方懸浮著一塊菱形水晶。  水晶顏色暗紅,裏麵隱隱有黑色紋路流動,如同詭異的爬蟲在晶體裏蠕動。  這是一顆人偶的心,原屬於九十九。  在他的能量核心被破壞之後,原本的身軀便無法再使用。  如今的九十九,早已和整座人偶城融為一體。人偶城便是九十九的身軀,眼前的水晶就是他的心髒。  黑色紋路是噩夢的顏色,蕭羽打量幾眼水晶,轉頭看向跟上來的九十九:“你把他們藏在你的噩夢裏了?”  九十九問:“你敢進去嗎?”  蕭羽一合掌:“你都這麽問了,裏麵肯定不是什麽好地方。我猜猜,你的噩夢……  你該不會放了被毀掉的照影宮的一部分在裏麵,廢宮裏還有個發瘋的宮主吧?”  九十九還是問:“你敢進去嗎?”  蕭羽注視著水晶,繞著噴泉慢慢走:“就算有發瘋的宮主,那也肯定是假的,你關不住真貨。”  假的就沒什麽可怕的了,蕭羽一點頭:“行,那我進去了。”  蕭羽把手伸向水晶,他的身後,九十九紅唇緊緊抿成一線,等到蕭羽真的進入噩夢,他忽然放鬆,嘴角的弧度不斷向上勾起。  九十九漆黑的瞳中,倒映出水晶暗紅的光芒:“一個假貨好對付,一個噩夢沒什麽可怕的。可若是百多年來,每一個夜晚都在重複同樣的噩夢,幾千、幾萬,數不清的噩夢疊加在一起,就算你是一號也……”  自言自語話音未落,突然,九十九的神色大變。  懸浮在噴泉上方的紅色水晶,裏麵蠕動的黑色紋路飛快褪去,原本散發著不祥意味的水晶,迅速變得澄澈透亮,光芒依舊鮮紅但變得柔和溫暖。  這是美夢的輝光。  九十九猛地衝向水晶,想要打破夢境拉出蕭羽,卻發現夢境已經從內側被蕭羽封閉。  “一號!一號你出來!你給我滾出來!不要進去!不要看!!!你出來!!!出來!!!!”  噩夢轉化成美夢,蕭羽懷裏抱著累慘了的小夜魘,撓撓小奶狗的下巴,拉開衛衣拉鏈把毛絨絨一團揣進懷裏。  噩夢看了嚇人,美夢有什麽不能看的,除非有什麽少兒不宜的內容。  蕭羽的年紀除以十也算不上少兒,在夢境中悠閑邁步,興致勃勃地左顧右盼。  人偶沒有心,自然也不會做夢,噩夢美夢都沒有。  但九十九不一樣,他有心,也就會做夢。蕭羽還挺好奇九十九的美夢會是什麽樣子。  蕭羽看見了照影宮,照影宮坐落於山峰頂,山峰往下有千階梯。  半大少年站在父親身旁,低頭躬身,等待照影宮美麗的人偶從麵前走過。  看見少年,蕭羽呆住。  九十九從山下采買歸來,見少年癡癡盯著自己,九十九停下,向少年問:“你看什麽?”  少年低頭紅了臉,想要往父親身後躲,然而過了一會兒,鼓足勇氣抬頭道:“你、你好看。”  少年問九十九:“照影宮在甄選外殿守衛,我父親也為宮主效命。如果我通過甄選,也為宮主效命,我是不是就能經常見到你了?”  九十九微微愕然,盯了少年一會兒,笑道:“你要來,那我等著你。”  不是這樣的,蕭羽想。  他知道的事實和九十九的美夢完全不同。  九十九不愛出門,照影宮最愛往外跑的是一號,一號最不喜歡無聊,領了每個月初下山采買雜物的差事,光明正大出去玩。  曾有個少年宮殿前的千階梯上癡癡望著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宮殿的大門後嗎?  蕭羽認真回憶,卻實在想不起來了。  九十九的美夢不連貫,夢境轉場,蕭羽看見照影宮的演武場。  少年已經成了護衛,九十九每天都來演武場探望少年。  然而事實也不是這樣。  一號偶然閑逛到演武場,看見新選進來的護衛在操練,一時興起,以指導之名把十幾個半大小子挨個揍了一遍。  一號玩夠了就跑,突然被個小護衛叫住。  他回頭看,是個不認識的陌生少年。  少年有些靦腆,努力鼓起勇氣,聲音依然小得要全神貫注才能聽見:“你、你還記得我嗎?”  一號茫然反問:“我們見過?”  少年驟然泄氣,一號轉身要走,少年慌忙道:“我每天都會在這裏訓練……”  下剩的話一號沒有聽見,貪玩的人偶幾步就跑遠了。  過了一兩個月,一號才再次路過演武場。  體格明顯結實了一些的小護衛衝出來叫住他。  小護衛依舊靦腆,膽子卻比上次大了一些,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的眼睛。  小護衛問:“你、你怎麽不常來?”  一號看看小護衛,又看看演武場:“我常來這裏幹嘛,演武場有什麽好玩的?”  夢境再次轉場,九十九和已經長大成為青年的護衛在花園,青年送給九十九一架他為他偷偷搭好的秋千。  九十九開心極了。  青年窘迫的眼神望天望地偷偷瞄九十九,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青年問:“這些年,我們常常在一起,我們算是朋友了嗎?”  九十九頓了一頓,走到青年身邊,忽然踮起腳,在青年頰上輕輕一吻。  九十九問:“你就隻想問這個?”  一號實在閑著無聊,又不能出宮去玩,就喜歡去禍害花園角落裏的薔薇花,蹲在花架下搗蛋貓似的扒拉花根。  青年偷偷弄來木料,在花架附近給一號搭了一個秋千。  一號試了試,開始覺得還有趣,然而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沒幾天秋千上已經落了一層灰。  青年忍不住問:“你到底喜歡什麽?”  一號疑惑:“為什麽問這個?”  青年道:“我們認識這麽久,也算是朋友了,問一問朋友的喜好不是天經地義?”  一號更疑惑了:“照影宮裏沒有其他活人了嗎,你幹嘛要和我這樣的人偶交朋友。人有七情,彼此牽掛,才有情義有友誼。你想交朋友,找和你一樣的人,或者小七十七、九十九他們。我不需要朋友,我們雖然常常見麵,但是如果從今往後再見不著,我也不會想你的。”  夢境再度轉場。  花園一個小角落,九十九和青年並排坐著。  九十九主動牽起青年的手,將他的掌心按在自己的心口。  九十九道:“我雖然不是人,但我也有心,你對我的心意我明白,我對你的情意也沒有半分虛假。我是真心想和你生生世世長相廝守,我們一起逃吧,不管去到哪裏,隻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一號蹲在花架下,又無聊地拿小樹枝刨掉了一根薔薇藤。  青年找到他,走到他身邊,彎下腰動作仔細又體貼,替他拂去衣上發間沾的落葉落花。  青年問:“一號,你想不想有顆心?”  一號答得飛快:“不想。要那玩意幹嘛,生出多少麻煩事?  你看七十七和九十九,每次見到我就陰陽怪氣,我都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們。  宮主也是莫名其妙,動不動就發脾氣。  還有你,你也怪怪的。今天心情好和我多說兩句話,突然心情又不好了,幾天不見人。  我看著都覺得累,我才不要心呢。”  蕭羽不再看下去,知道了九十九的美夢為何,他也猜到了陵無絕和陵無塵的木偶被放在了哪裏。  蕭羽來到演武場,四處看看,沒一會兒,果然在一個石墩上找到了兩個木偶娃娃。  小護衛問:“你、你怎麽不常來?”  一號看看小護衛,又看看演武場:“我常來這裏幹嘛,演武場有什麽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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