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顏溯將手機放在張振海伸手碰不到的位置,站起身退後半步,麵無表情注視他。說是歌,在嚴衍耳朵裏,聽上去更像莫名其妙的狼哭鬼嚎,嚴衍懷疑自己聽錯了,忍不住掏了下耳洞。隨即,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對嚴衍和顏溯來說不痛不癢的噪聲,卻猶如惡鬼淒厲地尖嘯,刺入了張振海耳朵裏,仿佛死神揮舞著巨大可怖的鐮刀,沾滿腐朽血腥氣,直直勒住了他的咽喉。刹那,張振海猶如被無形中的惡鬼掐住喉頭,陷入窒息,臉色由漲紅化為青紫,雙目圓瞪,眼球幾乎瞪出眼眶,兩隻手在鐵桌桌麵用盡全力地抓撓,指甲劃過鐵桌,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聲響。嚴衍猝然起身,怒喝:“顏溯!”顏溯臉色也不太好看,背靠牆壁,壓根不理會盛怒的嚴衍,眼睛死死盯著在垂死線上痛苦掙紮的張振海,聲似洪鍾,撞進在場每個人心底,他高聲質問:“毛馨媛在哪兒!?”張振海喘不上氣,瞪著顏溯那隻普通尋常的手機,滿臉絕望,額頭青筋暴起,麵容猙獰扭曲:“我的孩子,自然要,陪著我,一起,下地獄……”嚴衍倒抽涼氣,伸手去拿顏溯的手機,顏溯猛地推開他,嚴衍趔趄著倒退兩步。“我問你,”顏溯狠厲道,“毛馨媛,在哪兒!”張振海終於沒有力氣抵抗了,他以頭撞桌,仿佛承受著千斤重的痛苦,恨不得一死了之,哪還有半分熟悉的教授模樣。中年男人狼狽交代:“在、在城東,爛尾樓……”顏溯飛快抓起手機,關掉播放器,回頭對尚處於懵逼狀態的嚴衍說:“告訴你的人,別讓他死,現在出發,救毛馨媛!”第9章 非合作綁架(9)紅藍警燈閃爍,警笛拉響,桑塔納改造的警車飆出賽車速度,一路風馳電掣衝向城東爛尾樓。嚴衍本來想讓歐洲外援優秀市民在局裏休息,顏溯堅持要跟著外勤組一起來,嚴衍便順手將他帶上了,路上非常嚴肅地叮囑:“注意安全。”顏溯不耐煩地點點頭,嚴衍還想再說點兒什麽,但看顏溯那神色,也嫌棄自己像個老媽子話多,遂轉頭催促司機再快點。三年前,爛尾樓老板好賭,輸得底褲都不剩,於是卷了老百姓買房的錢,帶著全家撒丫子跑路。這事兒現在都沒解決,群眾隔三差五到信|訪局上訪,由於一直沒抓到爛尾樓老板,隻能擱置至今。爛尾樓在東、西墨湖區交界待開發地段,西墨湖區在寧北市出了名的爛泥扶不上牆,人員魚龍混雜,蠅營狗苟,大多是些苟且偷生的三教九流。爛尾樓建在一片田改地上,如今周圍成了垃圾場,樓前荒草叢生,建築垃圾遍布。夏天四處都彌漫著一股惡臭味兒。鋼筋水泥猶如怪物殘骸,裸露在臭不可聞的空氣中,蠅蟲飛舞,嚴衍走下警車,一腳踩在凸起的水泥鑄塊上,仰頭眺望。沈佳眼尖,指著右側五層高的位置大喊:“嚴隊,你看那兒!”眾人循聲望去,小女孩被捆在承重柱上,穿著粉紅的蕾絲裙,弱小的身影猶如一片懸崖邊搖擺的落葉。鄭霖放下望遠鏡,和照片對比確認:“是毛馨媛!”嚴衍咬了咬牙:“媽的變態,走,救人!”三人外加一個顏溯,迅速確認毛馨媛的位置,沿泥灰遍布的樓梯爬上五樓。顏溯體質不行,其他三人一口氣上五樓,連氣兒都不帶喘的,顏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緩台,額頭冒汗,氣喘如牛。嚴衍回頭看了他一眼,顏溯幾乎是用盡全力跟上他們的步伐了,嚴衍道:“你在這兒等著,不用跟上來。”顏溯搖頭,力道雖輕卻堅定地推開了他。四人爬上了五樓的水泥平台。毛馨媛被捆在左側的水泥承重柱上,小女孩餓得麵黃肌瘦,耷拉著腦袋,閉著眼睛,聽見有聲音,才極緩慢地撩起眼皮。她望向突然出現的四人,張大了嘴,啊啊半天說不出話,稚嫩的臉蛋上滿是驚恐。“我們是警察,來救你。”嚴衍躬身,伸出一隻手,虛虛地摟她,他盯著小女孩的眼睛,認真詢問:“你是毛馨媛嗎?”長期的□□教導讓毛馨媛腦子變得遲鈍,好半天,她才愣愣地反應過來,點了下頭:“叔叔……救我……”沈佳拔出腰後匕首,上前準備快刀斬亂麻。嚴衍忽然喝止:“沈佳,別動!”沈佳嚇了一跳,回頭望向麵色嚴厲的嚴衍,不明所以:“老大,怎麽了?”“有聲音。”顏溯低低地說。“什麽?”沈佳驚訝,豎耳聆聽,果不其然,耳邊響起一陣有規律的滴聲,似乎在讀秒。“腿……”毛馨媛恐懼地留下眼淚:“腿上……”沈佳咬牙,小心翼翼拉起及膝蕾絲裙裙擺,一隻小型炸|彈綁在女孩大腿處,條形顯示屏紅字跳動,是倒計時!“老大,是感壓式炸|彈,一動就爆|炸!”沈佳焦急萬分:“拆彈專家有嗎?”“咱們局裏唯一一個拆彈專家上京學習去了,”嚴衍盯著讀秒顯示屏,咬牙切齒,“還有三分鍾,來不及,隻有直接砍掉她這條腿……”毛馨媛哭得更加厲害。情勢一觸即發。顏溯忽然上前說:“給我一把刀。”嚴衍回頭瞪向他:“你做什麽,別開玩笑!”“我能拆。”顏溯依舊是平靜而沉穩的語氣,他直視著嚴衍的眼睛,單薄青年佇立在那兒,猶如紋絲不動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