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衍坐在車裏,上身後仰,彼時已經下午四點二十。嚴衍揉捏眉心,驅車前往邀請函上所說的那家教堂。恰好是距離趙揚飛租房較近的那座,本地最大的天主教堂,能同時容納上千人禮拜。嚴衍去的時候,教堂一樓禮拜廳沒幾個人。旁邊有工作人員過來說:“請問您有什麽事嗎?”嚴衍便將來這兒的目的一五一十地告知對方,請求對方幫助:“假如我想了解和趙揚飛相關的情況,應該找誰問比較合適?”工作人員想了想說:“你提到的那位趙先生我們這邊大部分人認識,他是教會的骨幹成員,平時禮拜這個就不說了,但當成員遇到困惑,通常會找我們這兒的神父傾訴。也許你可以找靳神父問一問。”“就是和趙先生關係比較好的那位。”工作人員補充道。“他現在在教堂麽?”“在的,”工作人員一回頭,指向大廳前方右側門,“從那裏進去上二樓,最裏間,靳神父應該還在那兒。”“好的,謝謝。”“不客氣。”嚴衍循著工作人員指使找到了靳神父的房間。靳神父看起來五十上下,麵容和善,聽說他的來意後,立即表示願意配合調查。他請嚴衍在會客沙發坐下,為他端來一杯溫開水。“你想問些什麽呢?”靳神父在旁邊的木質沙發坐下。“趙揚飛他來教堂禱告時,看上去有什麽異常麽?”嚴衍開門見山地問。“哦這個……”靳神父思索半晌,低聲說:“這個是信眾隱私,按理我不能透露給你。”“神父,這件事事關人命。”嚴衍沉聲道。靳神父雙手在胸中畫了個十字,默念了什麽,才開口回答:“希望上帝能寬恕我的罪過。”“事實上,的確發生了我認為奇怪的事。”靳神父似在思索該如何開口,畢竟是別人的私事,他低低地歎氣:“我們關係很好,是不錯的朋友,上一次他來教堂,說了這樣一件事。”“什麽?”“你既然調查他了,應該知道他有女友。”嚴衍點頭:“鄧筠,我懷疑是她下毒殺害了趙揚飛和陳晴萱。”“哎……”神父重重地歎氣:“沒想到她真的這麽做了。”“鄧筠那女孩,其實沒什麽害人心思。”神父低聲說。嚴衍:“……”然後她背地裏在販賣毒品。嚴衍沒有打斷他,點了點頭。“她對小趙非常好,小趙也跟我提起過,他說鄧筠很聽他的話。”嚴衍忍不住打斷他:“您覺得聽話,是一種合適出現在兩性關係裏的詞嗎?”神父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猶豫再三,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但小趙原話這麽說。鄧筠很聽他的話。”神父強調道。嚴衍尷尬地笑了下,沒再說什麽,他望向神父:“您說,我接著聽。”“那天小趙說,他覺得鄧筠不高興了,因為他和鄧筠的女性朋友走得很近,但兩人不過隻是朋友關係。”神父兩根指頭搭在玻璃茶幾上:“鄧筠不喜歡他和別的女性走得太近。鄧筠這姑娘,霸占欲挺強。”“那根據您的接觸,您覺得她是趙揚飛描述的那種人嗎?”嚴衍追問。神父屢次被打斷,不大高興,狐疑地打量他:“警察同誌,你是來拷問我的麽?”“……”嚴衍不尷不尬,一扯嘴角,聳肩,攤開雙手:“我這人話多。沒事兒,您接著說。”神父點點頭:“鄧筠不怎麽愛說話,總是跟在小趙身後。我以為她不願意傾訴,但那天,鄧筠來找我,她也提到了小趙和她朋友的關係。鄧筠堅持認為小趙出軌,和她朋友背著她在一起……”“我勸她放寬心,好好調查,她卻完全聽不進去。”神父低聲說:“其實小趙和她朋友之間,完全是鄧筠這姑娘的臆想。”嚴衍挑了下眉梢,內心思忖,假如鄧筠吸毒的話,確實有可能產生臆想症狀,過度揣測她男友和閨蜜的關係,也有可能。“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嚴衍雙手在身前交叉:“您剛才提到她果然這麽做了,是什麽意思?她告訴過您,她會傷害趙揚飛麽?”神父再次點頭,他抬起眼睛,直直地望向前方,腦海中回憶起那天場景。鄧筠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和白色長褲,通身米白色,低著頭跟著趙揚飛身後,就像丫鬟跟著他們家少爺。而趙揚飛年輕斯文,當他禱告時,露出的誠摯深情,是這裏任何一個教徒都比不上的。他似乎全心全意地用這一生來侍奉主的事業。神父非常欣賞趙揚飛。那天趙揚飛和他在休息室談起這樁煩惱,趙揚飛向他傾訴完畢,搖著頭說:“我傷害了鄧筠。”但正直的神父認為,趙揚飛並沒有什麽過程,反而是鄧筠嫉妒心和占有心過於強烈,於是神父作為他最忠誠的朋友,安慰他:“你多陪陪她,她一定能想通。”趙揚飛懇求神父幫忙紓解鄧筠內心的不安和患得患失。熱情的神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於是鄧筠被神父請到了休息室,他還沒說幾句,鄧筠卻先流出眼淚,她不斷地搖頭:“不、不是,不是您說的這樣。”神父在她眼裏看見了隱忍和痛楚,但出於對趙揚飛的信任,他仍然盡職盡責地為朋友做這個和事佬,神父慈祥地勸她:“多出去走走,放寬心,莫要多想。”“思想是加諸在身體上的囚籠,你現在需要擺脫他。”神父寬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