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他爹爹所繪的青蓮,竟然與沈青軒馬車裏的那張墊子上的蓮花紋案極為相似。


    粗看完全不同,可是仔細看時,那朵青蓮的花瓣似乎在隨風飄動,而馬車裏的那朵,雖然繡在墊子上,卻也有著同樣的動態,雖然花色和花型不同。


    他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別原因?


    或者這人並不是他想的北滄的細作?是真的沈青軒?


    他再吃野棗沒有過敏,隻是因為跟當年那位嬸子給的不同,所以現在他才會毫無反應?


    也是因為他曾經拜在爹爹門下,所以才會出現細看之下竟如此神似的蓮花圖案?


    確實是這樣嗎?


    簡直下意識的搖了搖頭,把這對他來說最為想要的解釋給否認了。


    沈青軒車架上鋪著的那張毯子上出現的蓮花絕不會是巧合,那麽他爹爹的那朵呢?


    或許隻是剛好符合爹爹的畫作的風格罷了。爹爹為人雖然耿直,但是他在書法與畫作上的時候卻是極為的肆意隨性,仿佛有種將與那個平日把自己裹挾在道德標準裏的魂魄給釋放了出來一般。


    最喜行雲流水,不拘一格。


    隻有在寫文書折子的時候,他才會收斂一二,把那個自由散漫的魂魄給收起來。


    所以隻是恰巧吧,這樣恣意姿態的青蓮,在爹爹的畫作中也不屬常見。至少在他家裏收著的那些爹爹的手稿中,見得不多,隻偶爾有之。


    若不是昨日在沈青軒的車架中看到了那張毯子上的蓮花紋案,他絕對不會將兩者關聯起來。


    這些年,即便有人在朝堂抨擊爹爹,但也沒有人想到拿他所繪的青蓮生事。一來爹爹確實是從小愛芙蕖,二來簡氏幾乎是跟在南寧建國後就位列重臣了。


    簡家祖訓便是忠君,所以沒有人會認為爹爹有任何不臣之心。


    但當他看到那張毯子的時候,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慮和不安。那張毯子上的蓮花紋案和爹爹所畫的青蓮竟如此相似?


    若是細心留意,總能被人察覺一絲蛛絲馬跡,可是爹爹……爹爹一心都是南寧,怎麽可能會與北滄有關聯?


    這樣的發現讓他感到非常震驚和不安,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可是爹爹如今已經無法給他答案了。


    甚至有那麽一瞬間,他想逃離這裏,他期盼了許久想要見到親人的心思一下就有些猶豫了。


    他怕到時候會忍不住問母親,這青蓮到底是什麽意思?可是又擔心若是母親也對此一無所知,那他豈不是給母親帶去了憂心。


    自從爹爹走後,母親雖然表麵上什麽都沒變,但是……實則爹爹走後,他再也沒有見過母親與爹爹單獨在一起時候,那明媚如少女一般的嬌豔的笑容了。


    爹爹還在的時候,他時常能在自家後院看到一向舉止嫻雅,端莊穩重的母親,在無人的時候對著爹爹總是會露出一副小女兒的姿態。


    所以,他如何能在母親的心口剜一刀呢?


    至於沈青軒,他卻又不敢問?至少要等他把這些發現告訴了可信之人,留下他可能是北滄人的痕跡後,他才敢與他對峙。


    倒也不是為了苟且,隻是這個沈青軒偽裝的太好了。這麽多年都沒人發現他……他居然是個假的?


    連他一向自詡為與他的青軒哥哥最是要好的人都沒有察覺。


    至於沈府……估計不是同流合汙,就是被他背後的勢力所控製了吧。


    簡直不願相信當年那個初來錦越,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一副拒人千裏的十八歲的少年,會有如此複雜的背景和手段。


    那個他曾經崇拜和追隨的青軒哥哥是假的。然而現在事實告訴他,他的一切真的就全都是假的。


    他感到自己被欺騙了。


    但是不管出於何種緣由,這個人真麵目他一定要揭破。隻是他的力量似乎太過渺小,連逃離他的束縛都做不到,隻能倚仗著他目前對自己身體的興致,暗中調查他,所以現在他還不能讓目前的這個沈青軒對自己失了興致。


    簡直悲哀的發現,不管怎麽想,他始終沒法逃離沈青軒。


    現在不止不能逃離,還要……,還要繼續讓他對自己生出的興致。一時間他有些無助的跟在沈青軒的身後,覺得仿佛置身於一個無法逃脫的陷阱之中。


    “怎麽,近鄉情怯?”沈青軒看著簡直躊躇著不敢前進的步子,轉身戲謔的問道,“你不是時時想著如何離開倚竹苑,回家見你的母親嗎?怎麽現在反而不敢見?”


    沈青軒往回走了幾步站到簡直麵前,忍不住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並沒有一絲散亂的發絲,“放心,很好。”


    簡直聽懂了沈青軒話裏的意思,但是他仍被沈青軒看得有些發毛,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原來自己在倚竹苑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說不定還偷偷的在笑話他的自不量力


    “扣、扣、扣。”隨著門上的銅鈴聲響起,把簡直遊離許久的的神思拉了回來。


    原來自己竟被沈青軒拉著走到了門口,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讓這個意外打亂他的計劃,他必須保持冷靜,不能讓母親……還有身邊的這個男人看出破綻。


    門很快就被人從裏頭打開,開的不是很大,隻開了一道勉強能過一人的縫隙門內站著一名身著藍色布衣的小廝。


    年紀不算小,約莫二十四五,一張圓圓的臉,矮胖的身形。


    從他的角度隻看到了簡直,並未見到站在簡直身邊的沈青軒。


    見來的是一名眉目清秀,容色清雅的年輕人,小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但隨即又恢複了平靜,開口問道,聲音裏帶著一絲警惕:“您找誰?”


    簡直微微一愣,似乎聽到了邊上的男人的輕笑聲,不由惱怒的轉頭瞪了一眼,輕笑聲戛然而止。


    “是我,我來拜訪師母。”沈青軒退後一步站到了簡直身後。


    簡直生的不矮,但是與沈青軒比起來還是低了半個頭,因而那小廝一眼便看到了沈青軒。


    連忙露出喜色說道,“沈相公,您可總算來了,夫人可是時時盼著呢。”


    小廝的話說的有些歧意,簡直聽了看向沈青軒的目光帶了些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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