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自吹,我們學校教出來的本科生實驗質素和外頭的就是不一樣!每年都有不少其他學校的人申請我們係的研究生,我都不太願意要,因為每次進來個新人還要從頭開始手把手教他們怎麽做實驗,他們的安全意識太差,連最基本的操作都不正確。”薑雪鬆將他們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又讓小夏把他組裏另幾個學生叫來問話。來的一共有五人,其中三名是女孩,兩名是男孩。“夏宇你們已經見過了,是博一的學生,無機分析方向的。這位是虞嬌,讀研二,在做無機與材料結合的課題。這個高個兒的是孔輝,也是研二的,最近在寫生物應用的報告。還有這位是今年剛加入的研一新生,袁霞…”其中負責該電化學實驗,需要在實驗中使用到硫酸隻有夏宇,即為他們送來稱量本的那名男生,小夏。但夏宇說,主要進行實驗操作的並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手下的大四學生,徐瑞文。因為課業繁忙的關係,他將自己論文的實驗部分外包給了小學弟,自己僅負責實驗設計與數據校對工作。徐瑞文將來想在薑雪鬆老師的組裏繼續讀研,從大二起就在組裏打雜了,如今已經開始參與起了重點項目。於是夏宇連忙打電話給徐瑞文,把他從寢室叫了出來。程斌和俞任傑在一樓借了一間辦公室,分別將這些學生叫進來問話,不久後得到一個驚人的發現徐瑞文與李倩倩的室友楊瑩是男女朋友關係。組裏的同學報告說經常見到楊瑩來實驗室找徐瑞文,兩人關係十分密切。有時徐瑞文在做實驗,他們還邀請楊瑩到他們的活動室裏坐坐。雖然大家都知道警惕外院人士,但自家兄弟姐妹的男女朋友,是不算在外人這個圈子裏的。徐瑞文在二十分鍾後趕到,他是個高瘦白淨的男孩,長相十分端正,但承襲了大多理工科男的邋遢習慣,踩著一雙塑料拖鞋就來了。小夏說了他兩句,他無所謂地往辦公室的一張木椅子上一靠,斜著身子說:“又不做實驗,有什麽關係。”“現在的年輕人個性都比較強,”薑雪鬆老師苦笑著對田主任說,接著把警察的來意與徐瑞文講了。徐瑞文一聽說管院有一名女生被查出中毒後,瞬間繃直了身體,抬起頭在眾人麵上掃視了一圈,接著他又靠了回去,斜斜地躺在椅背上,隻是四肢還是僵硬的,他輕描淡寫地問道:“哦,那又怎麽樣呢。”“什麽怎麽樣!”小夏激動地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徐瑞文的領子被他一把拉到了下巴上:“做實驗的時候,你有沒有把硫酸帶出去給別人?”徐瑞文張著嘴愣了好一會兒,最後語氣堅定地說:“沒有!我又不認識什麽李倩倩,有病才去害她!楊瑩也什麽都沒做,她根本不懂化學,我也從來不和她說我做什麽實驗,更何況,她根本不進實驗室的。”這時一屋子的師生都鬆了口氣,連夏宇都露出了笑容,但組裏的虞嬌拆穿了他:“你說謊!她明明經常進我們的實驗室的,有時和你打情罵俏,有時和我們聊天。上學期末的時候,她也來過了,在實驗室和我聊了幾句,還和我們一起吃了必勝客呢。”身邊的師兄師姐們想捂住她的嘴,但已經來不及了,虞嬌的腦子不會打彎,一根腸子通到底:“說出來怎麽了?我是相信楊瑩才會這麽說的!大不了去查嘛,反正結果也是一樣的,就算楊瑩現在就站我麵前我也這麽說,反正沒有做過,怕什麽呢!”她是真的相信小師弟的女朋友是清白的,卻實實在在地把人給賣了,俞任傑趁她還沒反應過來,單獨把她叫進了封閉的辦公室裏,在誇讚了一番她的人格之後,追加了幾個問題。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鍾內,虞嬌把所有人給賣了個遍。她告訴他們,院裏的學生經常把男女朋友帶進實驗室溜達,比如有次孔輝在周末把外校的女友帶進實驗樓,在邊上陪他做了一整天的實驗。女友沒有穿上實驗服或戴手套,直接赤手幫忙倒試劑呢。此外,實驗中試劑的用量也沒有被好好記錄,存在不少漏登少登的現象,反正係裏有錢,用完再買,不少學生用丙酮洗燒瓶,一洗就是一瓶…但這些壓根沒有人管,所以從院方的記錄上,是看不出硫酸少了多少的,既不能證明有人偷了一些,也不能證明沒被人偷過,全是一團亂賬。但虞嬌仍是堅信師弟和他的女友是清白的,她說即便整個學校隻有在化院能找到硫酸,也不代表讓李倩倩中毒的元素是從實驗室裏流出來的。“在整個城市,整個中國,甚至全世界都能找到元素,任何人都有可能給那個女生下毒!”她的說法雖然牽強,卻不無道理。從狹義的角度來看,能握到危險品櫃那把鑰匙的師生是重點懷疑對象,而楊瑩作為實驗操作者的女友,使得她脫穎而出,成為本案的唯一嫌疑人。但從廣義的角度來看,在這世界上任何角落的任何人,隻要能接觸到,又在李倩倩毒發的這段時間內有條件作案的,都有可能成為犯人。故不能因為一個人有動機和條件作案,就把他當做凶手,但也不能因為廣義的角度,就輕易放過任何有嫌疑之人。這時警方就要依靠證據來做判斷,包括人證與物證。從化學樓離開,又到了傍晚時分。程斌假惺惺地詢問是否需要用車將兩名小年輕送去地跌站,郝晉陽剛點頭,就被小宓拖走了:“地鐵站走走就到,不麻煩隊長了!”郝晉陽與小宓離開後,隻剩下程斌和俞任傑兩人,他們在鋪著綠草地,種著濃密銀杏樹的校園裏漫步著。周圍的建築不高,是磚紅色的,此刻被夕陽鑲了一層淡淡的金邊,使得整個校園看起來暖洋洋,毛絨絨的。同樣毛絨絨的是俞任傑的側臉,程斌躲在深色鏡片後瞥見了他臉上細小的絨毛,這樣的俞任傑看起來特別柔軟,又特別溫暖,讓程斌忍不住想要說出一切,以此獲取他的原諒。這樣的美景又讓他生出一種錯覺來,如果他在這時向他坦白他的心情,俞任傑或許是會輕輕擁抱他的。這是一種什麽心情呢想和他在這片銀杏樹中一直走,再這麽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大概就是這樣的心情。“那天晚上…”程斌慢慢開口,他忽然停下來,深吸了口氣,轉頭望向他心中所念之人。俞任傑如他所想的,也望向了他,眼神輕晃,嘴唇微張。程斌想起了兩人翻雲覆雨的荒誕畫麵,想起俞任傑近日裏對他的回避冷淡,又想起許多年前小胖子欺負他時,俞任傑張開雙手將他護在身後的稚氣模樣…他的喉結動了動,終於說出了聲:“那天晚上我吃了你的餅,真是對不起!”“餅?”俞任傑張開了嘴,指著前方的兩百米外的人群道:“雞蛋灌餅就在那裏,我們去買吧!”第55章 高校投毒案(7)俞任傑帶著程斌來到隊伍的最後頭,原來他早就想買餅了,手機屏幕上是x大雞蛋灌餅的介紹頁麵。程斌希望隊伍長一些,再長一些,好讓他平複急速的心跳,但當他瞥見俞任傑姣好的側臉,又希望這隊伍短一些,再短一些,好讓他找個沒有人的安靜地方,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對話。“喏,算我請你的,給你加了培根和芝士。”俞任傑將一隻滾燙的灌餅交到程斌手上,麵餅外包著一層白色的紙,已經被油浸濕了,變得透明,雞蛋的焦香混合著醬料的甜味散發出來,使程斌的眼鏡瞬間起了霧。這時俞任傑正握著他的雞蛋灌餅不停地吹著氣,邊吹氣邊吸鼻子:“我們走吧。”兩人把空位讓了出來,後麵的同學往前移動著,伸著脖子看招牌上的配料,伴隨著一陣陣香氣,與鐵板上吱吱的響聲,是一場色香味俱全的盛宴。剛出爐的雞蛋灌餅外脆裏嫩,比冷掉的那隻美味太多,兩人在樹蔭下找了一張長椅,匆匆地解決了他們的晚飯。“我覺得下毒的很可能是楊瑩,你覺得呢?”程斌鼓著腮幫子,不停地從嘴裏呼出白氣。“我也這麽想。”與程斌相比,俞任傑的吃相好看多了,程斌快吃完的時候,他才咬了第三口:“現在的問題是,怎麽找證據。學校報案的時間晚了兩天,證物說不定已經被處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