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金店時已經十二點多了,正值午飯時間,店裏的人並不多。店鋪門口張貼著大幅的促銷廣告,但算來算去,也隻免去了一些加工費,折扣不足9.5折。這時一半的營業員吃飯去了,店鋪裏還逗留著一些上午的客人,除了一名陪同女伴的男士外,是清一色的女性陣容。比如有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在櫃台前低頭看著最新款的hellokitty係列吊墜,也是廣告上最醒目的款式;邊上一名身材臃腫的中年女性在對金鏈子討價還價,一口一個便宜點嘛;再往右是一名身材窈窕修長的長發女子,在燈光下眯著眼睛欣賞她的一雙芊芊玉手,她的一隻手上戴了四枚款式類似的戒指,正在糾結該帶哪枚回家;再邊上是一對情侶,女士站在前頭環著胳膊,眼神不斷地在價目標簽上遊走,男士則站在後一步的位置,麵色不佳,似乎一點兒都不想為此花錢。俞任傑和程斌成了這家金店裏的第二與第三名男性客人,但程斌隻是陪同來的,俞任傑也一點兒都不想花錢。這家金店開在鬧市的背麵,藏在一排倒閉的電器店後頭,是一個租金較低,也不容易被人發現的鋪子。店鋪從十幾年前裝修過一次之後再沒翻新,估計是上頭對它的營業額不再報有希望,但其經營狀況也不至於差到要倒閉的地步,反正就讓它自身自滅了。店裏的營業員都是老阿姨,有的在這兒工作了幾十年,從沒離開過。於是這兒的老店員有時會給客人額外折扣,她們有的已經從少女做成了老油條,隻要做賬過得去,時不時為了生意動點小聰明。這也是程斌推薦這家店的原因,他的一位遠房親戚就在這兒工作。俞任傑買東西時十分幹脆,他徑直走到櫃台前,連頭都沒有低過:“請問福星寶寶在哪裏?”他已經在網上看過款式了,不需測量尺寸,大方而實惠的金飾就是福星寶寶。反正是一排帶著翅膀的小姑娘,每個都長得差不多。選個祈求健康的,祝福平安的,或是他媽最喜歡的招財的,反正哪個都行。在阿姨的幫助下,俞任傑很快定下了款式:“就這個吧,這個好,發型和我媽一樣。”程斌看了眼他手指的娃娃,有些懷疑他話的真實性。印象中俞任傑母親和小丸子的媽媽是一個發型,一頭小卷毛。但指著的那枚娃娃卻是個蘑菇頭,直發的,和馬大姐的發型差不多。“你媽的頭發不卷啦?”程斌問道。“過年前燙的頭,卷的部分現在都剪沒了。”俞任傑說。讓店員打包的時候,程斌看了眼娃娃的吊牌價格,好心提醒道:“我媽戴的比這個貴,大概是兩倍價錢。”俞任傑捏起那枚福星寶寶,在程斌的胸口比劃著:“比這還大一倍,你媽戴著脖子不累啊?”“不累,”程斌說:“墜子和這差不多大,但是我爸一起買了根金項鏈。”“哦…”俞任傑猶豫著,轉頭望向店員:“福星寶寶掛繩子上好看嗎?”“可以的,”店員從櫃台後麵取來一串編製好的紅繩:“不少顧客把福星寶寶掛繩子上當手鏈,也非常好看的。就是隻掛一個有點空,你可以再選兩個,一般至少掛三個吧。”一聽還要掛倆,俞任傑立刻問道:“一根金鏈子多少錢?”“那你要看多粗的,純度是多少,18k金的便宜點,但還不如加幾百塊錢買足金的,畢竟用的久一點。”“那就足金的,大概多少錢?”“那要看多粗的,粗的那種絕對不會斷,一萬多一條。細的麽,七八百的也有。”俞任傑想了一會兒,換了個說法:“那就要掛福星寶寶正好不會斷的那種粗細。”“你相信阿姨的話,買這條,一千多一點,要是你和墜子一起買,阿姨給你算便宜一點。”店員從櫃台裏取出一根比頭發絲粗一些,又比魷魚絲細一些的金鏈子來:“這根不會斷,還比粗的項鏈細巧好看,這個款式賣得最好了。”俞任傑朝程斌勾了勾手指,程斌便將內袋裏的兩千塊掏出來,塞進了他的手掌裏,俞任傑豪氣地對店員說:“那就買這一套吧,一共多少錢?”最後吊墜比程斌母親脖子裏的重了0.17克,總價貴了78塊,正合心意。就在俞任傑準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時,從他身後傳來一陣驚呼,一回頭,原來是兩個穿著皮夾克的男人出現在了門口。他們一人戴著奧特曼頭套,一人戴著怪獸頭套,正好配成一對,手裏都舉著一把黑色手|槍。若仔細觀察,還能在他們勒緊的皮帶發現一把斜插著的菜刀,有些中西合璧,邪魔怪道的感覺。“不許動!”奧特曼握著手|槍道:“搶劫!這是搶劫!”但屋裏的女性除了尖叫,就隻會拿出手機對著他們拍照,看來沒有人把他們的話當真,畢竟他們的形象太過可笑。於是奧特曼又大叫一聲:“不準拍!全部都不準拍!”這時不僅沒有人停下來,反而有更多的人對他們拿起了手機,還以為他們是玩行為藝術的。這時怪獸舉起手來,砰地一聲巨響,頭頂的日光燈跟著碎了一地,終於店鋪裏隻剩下了雜亂的腳步聲與尖叫聲。“廢什麽話,”怪獸對奧特曼說:“麻溜兒地,幹活!”奧特曼攔住了門口,怪獸則將手|槍指向了一名店員的太陽穴:“不許報警,把門給關了,快!”很快金屬簾門被拉了下來,並在外頭掛上了停止營業的牌子。這家店鋪位置十分隱蔽,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發現出什麽不對來,事實上這家老店也經常任性地提早關門。其實大家根本無需報警,屋裏就有兩個警察,但都是赤手空拳,血肉之軀,看到亮晃晃的菜刀和漆黑的手|槍,他們不會蠢到直接站出來,再玩一出以身殉職。不僅如此,俞任傑吃驚的表情維持了足足五秒鍾,最後成了呆滯。怪獸路過櫃台時,瞧見俞任傑手裏的粉色尖角,喜開顏笑地對他拉開了上衣口袋。俞任傑看了眼他的手|槍,乖乖地把那疊毛爺爺塞了進去。等怪獸一走,俞任傑轉頭對程斌說:“老陳,你的兩千塊錢沒了。”程斌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喉結動了動,終是沒有做聲。確認店鋪上鎖之後,奧特曼取來了一隻大|麻袋:“把你們的手機和錢包都放進來,手機必須關機,然後到…到這條線後麵去。”店鋪的地板是方塊形的瓷磚鋪成的,奧特曼隨意找了一條拚接線,用腳劃出了一條界限。那個位置離櫃台比較遠,又比較空曠,把人聚到那裏,看得清楚,人群也很難有所小動作。每個人都把自己的手機和錢包扔進了麻袋裏。兩名學生用的是蘋果手機,外麵包著厚重的卡通殼,上頭還掛了一串晶瑩剔透的水晶吊墜。她們的錢包卻相對樸素,隻是一隻手工製作的布藝錢包,和一隻起了皮的人造革錢包。將手機錢包扔進袋子裏的時候,她們的眼中明顯閃著淚花。長發美女在投擲名牌錢包時被扒下了手指上的金戒指,一共四隻,一隻不剩。她衝劫匪眨著眼睛,在那兒死乞白賴地商量著:“這四隻戒指都很細的,不值錢,要它幹嘛?好歹給我留一隻嘛,我都看了老半天了!”但倆強盜毫不理會,不僅如此,還眼尖地發現了她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少廢話,把項鏈脫下來,快點,一起扔進來!”美女顫顫巍巍地把解著項鏈的搭扣,眼裏也有了淚花:“你們幹嘛啦,這串淡金珠是我剛買的,在老板娘那裏挑了半天的!你們也真是的,金子比珍珠貴,這麽大一家店不搶,光搶我一個人!”而槍口一對著她,她便飛快地把鏈子給取了下來,一把扔進麻袋裏:“給你,給你,都給你!”至於那對情侶,在投擲手機和錢包時最為不情願,兩人相互看著,眼裏滿是埋怨。男的埋怨女的硬要來買金飾,女的則埋怨男的太摳門不肯結賬,她們不來店裏,或者早點結賬,都不會遇到這等倒黴的事兒。輪到程斌和俞任傑時,程斌裝在褲袋裏的手機和錢包都被收走了,外套夾層裏的東西卻未被發現。奧特曼在那兒搜他身的時候,明明摸到了內袋所在的地方,愣是沒發現有什麽不對來,於是俞任傑的手機和銀行|卡是保住了。俞任傑鬆了口氣,大大方方地將所有上衣口袋和褲子口袋掏了出來,像極了一隻隻被翻過來的白色襪子,一齊垂在口袋外頭。而裏麵除了皺巴巴的麵巾紙和一隻哮喘劑,什麽都沒有。奧特曼和怪獸對此很不滿意,立刻對他捏起了拳頭。“別揍他!”程斌說:“他出門就帶了兩千塊錢,剛才已經都給你們了,我錢包裏還沒兩千塊呢。”奧特曼兄弟摸到口袋裏的兩千塊錢,跟著轉身離開了。但俞任傑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反而轉頭瞪了程斌一眼,程斌無辜地說:“看什麽看,錢我可是早就還給你了啊。”俞任傑想起他在浴室裏的告白,立刻將臉一偏,呸了一聲。第68章 金店搶劫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