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任傑則一如既往的邋遢。奚春彬就鑽了這個空子,程斌他們也沒有刻意戳穿。“不如你關上門,到門外來談吧。”俞任傑建議道。奚春彬點了點頭。關上門後,他明顯鬆了口氣,開口時聲音沒這麽緊了,話也變得多了起來。他說那天哥們幾個一起去楊雙林家吃飯,因為他是單身,家裏玩得開。那天他帶了些酒過去,老王帶了些熟菜,小葛帶了些海鮮,老胡什麽也沒帶,但出了份子錢。他是第一個到的,接著是老胡,再是老王,最後是小葛,最晚的也在12點半之前到了。楊雙林最近剛從老家回來,帶來了老家的童子雞和羊腿,特別新鮮。他下廚為他們做了辣子雞和紅燒羊肉,都十分入味,就是羊肉稍微有些老了。他們吃著肉,喝著酒,聊得十分愉快。吃了一半的時候,他們聽見隔壁傳來了門鈴聲,他們想,大概是隔壁來客人了。但過了會兒,門鈴聲成了敲門聲,還越敲越響,於是老楊扒著門,從貓眼裏看了一眼,說是隔壁小高的前夫來了。“我們對他說,別去管別人家的閑事,繼續喝酒吧。老楊說好的,然後他就回來了。過了會兒隔壁沒動靜了,我們就繼續喝酒聊天,一直鬧到下午三四點,怕家裏老婆怪罪,就走了。對了,老楊還送了羊腿給我們。”奚春彬一口氣說完,抬頭看向兩位警察,顯得有些木訥。俞任傑撓了撓鼻子問道:“中途有聽見隔壁傳來什麽異響嗎?”“沒有,”奚春彬答說:“我們自己太吵了,所以什麽都沒聽見。”“哦…”俞任傑慢慢地點了點頭:“還有什麽補充的嗎?”“沒有了。”奚春彬推著他厚厚的眼鏡回答。程斌想進門看看,但奚春彬不讓,說怕嚇著老婆孩子,於是他們在門口駐足,隻有趁奚春彬回屋的那一刻偷偷往裏頭瞄了一眼。奚春彬的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盡頭,裏頭鬧哄哄亂糟糟的,和一般家庭沒什麽兩樣。在門口待了會兒,他們就走了。接著他們去找其他三人。胡勇在自己家中,王濤去了丈母娘家,葛城則與他的新婚妻子在不遠處的商場裏看電影。程斌讓郝晉陽看著楊雙林,自己去他的同事那兒問話,原本是想聽到足夠多的故事版本每個人說的謊話都不相同。不料四人的回複出奇的一致,還和楊雙林的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不同是,葛城告訴他們,他沒有留下吃晚飯不是因為妻管嚴,而是為了去公司上夜班。他是工廠裏的產線工人,按兩班倒的模式上班,夜班從晚上7點開始,到第二天早晨7點結束。“問了一圈下來,你有什麽想法?”程斌在發表他的見地前,習慣性地先詢問俞仁傑的看法。俞任傑想了會兒說:“有點可疑。”“你是覺得他們的口徑太一致了嗎?”“對。人的記憶遠不如自己想的那麽精確,但他們每個人都對那天的事件倒背如流,反而像是事先串通好的。換句話說,假得太過明顯。”“葛城的話也相當可疑。”“要是我當晚值夜班的話,根本不會選擇在白天出門睡覺都來不及了,何況是去朋友家喝酒。看他後來緊張的樣子,可能是說漏嘴了,或者吹牛吹大發了。”“確實…你覺得他們是在包庇楊雙林呢,還是團體作案?”“這個不好說。”俞任傑皺著眉頭道:“一般人犯罪都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所以更傾向於單獨作案。如果是楊雙林一個人做的,為什麽要告訴他們呢?如果是團體作案,他們的動機又是什麽呢?”程斌也一時不得其解:“我們還是趕緊聯絡泡菜,讓他們在回來之前,先去鄰居那兒問問情況。”一個半小時後,他們在警局附近的披薩店中會合,由程斌請客。郝晉陽他們帶來了些訊息。“楊雙林家裏什麽都沒有,沒有找到任何可能屬於小孩的東西。指紋也很幹淨,已經送去做鑒定了,但估計都是他自己的。”郝晉陽往嘴裏塞了一大塊披薩,嚼了會兒,說:“鄰居那兒我們也問過了,5月23日那天楊雙林的樓上和樓下都有鄰居在家,分別是姓秦的一家和姓朱的一家,都說聽到樓上有動靜。我問是什麽動靜呀,他們一個說聽到敲釘子的聲音,一個說聽到挖地板的聲音。我說會不會是砍東西的聲音,他們說也有可能!。”“這句話是我問的!”小宓一巴掌拍在郝晉陽臉上,拍的他一臉的油光。趁他擦臉的間隙,她把話頭搶了過來:“不過樓裏這麽多戶居民,常有人裝修,他們也說不清聲音到底是哪裏傳來的,也有可能真是別人在敲釘子。我們調查過了,那天20樓和9樓都有人在裝修。”程斌點了點頭,把雞翅往俞任傑的方向推了一把:“屎尿多的兄弟,剛才不是吵著要吃嘛,趕緊吃吧!”俞任傑抬頭瞪了他一眼,用叉子插起雞翅,默默地放進了自己的盤子裏。“我想聽聽你們的看法。”程斌用紙巾擦了擦嘴,望向對麵的兩名小年輕。郝晉陽清了清嗓子,但一見小宓躍躍欲試的模樣,還是把話語權交給了她。小宓說:“我們猜想啊,是楊雙林對高莉君起了歹念,暗戀不成,因愛成恨。好不容易等到她離婚了,人家偏偏還是看不上他,於是他怒火中燒,強|暴了她的女兒,將小姑娘當成她的替代品…然後就要毀屍滅跡,他活活掐死了瑩瑩,把她拖到浴室裏碎屍萬段,便於丟棄。”俞任傑懨懨地放下手中的雞翅,雞肉中帶著些許血絲:“你拍恐怖片啊!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屍體呢?”小宓被他問住了,但她吸了口可樂,立馬來了靈感:“我知道了!楊雙林把她給吃了!他可以把她剁成肉餡,包餃子吃。但是還有骨頭,骨頭的話…骨頭可以燒湯喝?”俞任傑立刻咳了起來,嫌棄地把麵前血紅的羅宋湯推開,跟著罵了一聲:“我呸!”但這時程斌有了新的想法:“會不會他的幾個同事帶走的不是羊腿,而是瑩瑩呢?”郝晉陽和小宓沒理解他的意思,但俞任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電梯監控前後他們帶的包,你還記得嗎?”程斌立刻站了起來:“我們回去看看。”郝晉陽和小宓剛才話太多,還未吃飽,但程斌已經匆匆結賬,他們隻好在嘴裏各叼了一塊披薩,跟著他們一路衝回了警局。他們重新翻看監控錄像,將楊雙林的同事上下樓的畫麵給找了出來。經過對比,他們發現了之前遺漏的細節,進出電梯兩次,同行人的拎包變了。上行時,四名同事分開四部電梯,一共間隔五十分鍾。如他們所說的,奚春彬拎了兩瓶酒,裝在一隻淺色購物袋中。胡勇的手中空空如也。王濤拎了一隻白色塑料袋,裏麵應該是熟食。葛城則帶了一隻深色的購物袋,看起來沉甸甸的,裏麵估計是他們說過的海鮮,電梯裏的人躲得遠遠的,大約是聞到了腥味。下行時,他們五人一部電梯,楊雙林下來送他們。葛城手裏的仍是那隻深色購物袋,但打了個結。奚春彬手中的購物袋不見了,肩上多了一隻黑色無紡布包。王濤的白色塑料袋成了一隻深色購物袋。而胡勇的肩膀上平白無故地多出了一隻黑色雙肩包。電梯裏人多,形成相互遮擋,故一開始他們並未察覺出這些差異來。“他們的包怎麽變了?”郝晉陽問道。“你傻呀你!”小宓推了他一把:“這是分屍了!”郝晉陽長長地啊了一聲:“我們找不到女孩進出的監控畫麵,也找不到可以把女孩裝進去的大箱子,但是如果她被分成幾塊的話…”那麽每一塊都可以裝在足夠小的器皿中被帶出,特別是她的體型本就很小。“那天鄰居聽到的聲音…”小宓吞了口唾沫,臉色有些發白:“還真的是分屍啊!”他們感到一陣寒意,沉默了會兒,程斌問道:“他們廚房的刀具檢查過了嗎?”“檢查過了,還帶回來化驗了。”郝晉陽說:“但刀很新,一個缺口都沒有,我覺得是一把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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