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能理解人類替幼崽遮風擋雨的心,尤其是洛夫克拉夫特,這位舊日支配者的化身僅有那點人性都拿來跟真宵、約翰交朋友了。而且按照人類的計時方式,祂也隻比陀先生大四億歲,完全沒必要忍讓。


    命令自家信徒海德拉幫忙傳遞物品不算什麽難事,所以忍不忍的都還是其次,主要是洛夫克拉夫特十分滿意祂們的實驗進程,無法接受哪怕一點點的潛在威脅。


    觸手怪師傅勤勤懇懇收整好今日份的死者名單,踏踏實實跟老搭檔商議,從中圈選下一個世界的重點觀察對象。工作暫時告一段落,實驗數據庫“書”閃現回到現實趴窩,陀思妥耶夫斯基卻沒有如往日那般立即離開,洛先生早告訴他騰出時間,有要緊事想問個清楚。


    那就騰唄,陀思妥耶夫斯基現世的身體在蹲大牢,本來也比平時清閑。他稍微周轉小半個月,便空出了今天晚上。


    洛夫克拉夫特主持夢境,會議室是海底巨城拉萊耶的投影。哥薩克帽青年盤腿坐珊瑚盆景下戳血鑽玩,一戳一個坑,懶洋洋等洛先生把另一個當事者拉入夢境會議室。


    阿爾格爾抱著布偶亞曆山大先生“噗”的一聲出現,看看洛先生,再瞅瞅陀先生,滿眼困惑。


    洛夫克拉夫特額外瞧了他兩眼,切入正題:“你們最近鬧矛盾了嗎?”


    “沒有啊。”


    阿爾更困惑了,注意,此處的“困惑”特指又困又惑。他中考沒考好,之前複習還連續勞碌了一個月,這些個日子不管睡多久都覺得累,嗚,難受。


    阿爾格爾蹲王座扶手上兀自變身憂鬱菇,陀思妥耶夫斯基勾起嘴角,大致猜到了洛先生想問什麽:因為自己與阿爾格爾前段時間拜托祂做物流中轉站,誤會我們鬧翻了吧。


    好心的俄羅斯人沒有坐視不理,樂嗬嗬拍掉手上的鑽石粉,熱情解釋自己拒絕給阿爾格爾電話號碼的原因。


    刨除他剛好在加拿大的海底監獄坐牢,讓海裏的夥伴幫忙非常方便等因素,還是那句話,本體與皮套的身份祂一直分得很開。這對祂們的關係有好處,洛夫克拉夫特喜歡基斯這位新來的合作夥伴,祂也喜歡呀。


    基斯給每個平行世界編寫防護法則,防止書再次遭到跨世界的窺探篡改(防的就是你,太宰治);又將擁有另一套設定的世界和文野世界織到一起,創造出無數全新的可能。


    新成員可以精準滿足老成員的各項需求,如此一來,洛先生當然希望合作能夠長久,矛盾一有苗頭祂就想盡快解決。


    基斯明確要求,不許阿爾格爾參加類似的會議,於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話一說開,洛先生就把這孩子送出了夢境。


    洛夫克拉夫特慢吞吞感歎:“基斯運氣真好。”


    祂沒空過問海德拉每次具體送的什麽東西,沒有主神做後盾,海德拉也不敢偷看。拿詩集換取陀先生的無償幫助?詩集確實很棒,他們在地球引起了前所未有的創作風潮,但是不可能,洛夫克拉夫特太了解自己的老夥計。


    詩集最多讓祂花點心思模擬人類思維,避免提供的幫助在正常人眼裏太逆天。陀先生不會因為欣賞這些作品就輕易打破不使用神力的原則,一定有其他原因。


    直到今夜見到阿爾格爾,聽完前因後果,洛夫克拉夫特終於明白了陀先生的用心。


    “我真嫉妒基斯。”陀思妥耶夫斯基輕快地聳聳肩,“不過嫉妒歸嫉妒,以後要一起做事,我當然願意幫基斯推阿爾格爾一把。”


    阿爾格爾的靈魂有大問題,人魚擅偽裝,靈媒師看不出端倪,但瞞不過神之眼,也沒必要瞞。基斯將實用主義的理念貫徹到底,祂清楚自己是後來者,願意借此亮出態度,展示誠意。退一萬步講,基斯不得不暫離參加祂們神係的作戰會議,阿爾格爾無依無靠,或許會需要合作者照料。


    “不要小看任何一位神隻。”基斯離開前告誡“阿爾格爾”,這是祂經曆內外多場神戰後總結的寶貴經驗,“若非必要,離那些家夥越遠越好。”


    阿爾理解的“必要”顯然跟他哥哥的“必要”有所不同,不幸的孩子,他引來了神靈的側目。


    人類習慣用“人格”“性格”“三觀”之類的詞語描述“靈魂”,都行,但是都不夠全麵。陀思妥耶夫斯基堅持,事實也證明,強烈的情緒能夠刺激靈魂生長。基斯發明的小恐龍水壺正是依據這個原理,收集周邊情緒,生產靈魂滋補水。


    阿爾格爾情況比較複雜,無法使用現成的靈魂滋補水。好在它可以感覺到別人提供的情緒,受到引導,慢慢學會用自己的方式給予反饋,別人備受鼓舞,再度提供令其舒適的情緒,如此良性循環持續七年,魂體漸全,如今的它已經能夠勉強被稱作“他”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圍觀完阿爾格爾拚盡全力保護家人的全過程,注意到對方靈魂生長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不禁感歎:還得是遇到危機,這個他熟!打個棒槌給個甜棗,他一直這麽做的!


    “你悠著點,基斯隻有一個阿爾格爾。”洛夫克拉夫特甩甩觸手提醒,祂不擔心自己的人類朋友,保護他們又不難。


    陀思妥耶夫斯基笑著稱是。


    祂是愛神,是公認的熱心腸的神,怎麽可能不替同伴搭把手呢?這次按照平日逼瘋人的量控製一下,稍稍加大甜棗的量,減輕棒槌的力道,別讓情緒一股腦把阿爾格爾衝垮就行,嗯嗯,想想日本確實有可以利用的人呀,他給過他們機會了,死掉也不必心疼,簡直完美,等這邊的事鋪墊差不多就動手吧。


    阿爾格爾即將感受到神明之愛有多麽重若千斤,別難過,至少他親朋好友們的愛是真正的價值千金。


    保羅的事要看真宵哪天有空,估摸著模擬實驗足夠順利的話,也要到今年暑假才可以解決,現在阿爾格爾的首要任務還是念書。


    小金毛沒能沉鬱太久,因為他家阿蒂爾煞費苦心,總算在大家的幫助下找到南野高中這個bug啦——所有認識的孩子都擁有了好前程,他們怎麽忍心讓阿爾獨自落下?


    南野高中校長出了名的要求嚴格,阿爾格爾基礎不差,以後跟著老師專心讀書,不愁考不到一個好大學。蘭波猶嫌不足,享受完假期,回去就給阿爾報了個班。是天馬夫婦推薦的銜接班,他們的女兒夢見也去上,淺淺教一些高中的內容,輔助國中畢業的孩子盡快習慣高中那種高強度學習。


    效果不錯,阿爾格爾是說交朋友的效果不錯。


    阿爾格爾在銜接班結識的新夥伴田山花袋,去哪裏身上都裹著心愛的棉被芳子。社恐少年經不住路人詭異的目光,愈發不愛出門了。可是書總要念的,銜接班也是要上的。那時花袋父母還不認識阿爾,更不知道他們會做三年的高中同學。夫妻倆在海外工作,回不來,便雇傭鄰居家的少年國木田獨步每天接送花袋,這樣還能讓他順道賺點外快,減輕學費的壓力。


    國木田成績很好,可憐他們家熬過了第三次世界異能大戰,沒能熬過家裏老人的病痛。國木田放棄讀高中,一心想要盡快賺錢養家。


    “大家沒有覺得花袋奇怪吧,芳子小姐的花紋很好看,一定是在和我一樣欣賞芳子小姐哦。”


    阿爾格爾滿眼幽怨地放學了,尋思要給新朋友的朋友打個被套當禮物……咦,被套是給芳子小姐的禮物,那是不是還要再給花袋一份禮物。剛剛上完國語課的阿爾格爾腦殼有點暈,決定不要為難自己,送兩套被套好了,咱家不缺錢.jpg


    花袋眼睛一亮,國木田一隻手幫忙抱被子的後半段防止拖地,另一隻手推了推眼鏡,冷酷無情道:“不用懷疑,絕大多數人都在覺得你可疑。”


    “嗚……”國木田擊沉了花袋!


    “還有勞德君,你說的話也很可疑。”


    “獨步好嚴格。”


    阿爾格爾嚼著獨步給的葡萄軟糖抱怨,阿爾最近超喜歡這個味道,明明昨天下午還是第一次見麵,他今天早上居然會專門帶把糖果給我誒,獨步有成為大家母親(?)的潛力呢。


    “太自來熟了吧,叫我國木田啊可惡!”


    “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國木田~”


    “不要用這種奇怪的詠歎調說話!!!”


    “國木田不喜歡嗎,阿蒂爾誇我學歌劇學的可快了。”


    丹佛草原上的阿蒂爾拒絕對這段友情做出任何評價,撓撓小狗下巴,扭頭跟魏爾倫感歎班上有熟識的夥伴,阿爾在高中習慣得很快,做作業也沒有特別費勁,想來大學有望。


    舒爽地哼哼唧唧,扭啊扭,險些摔下去。


    男人穩穩接住小狗,拍開阿蒂爾搗亂的爪子:“挺好。”


    能上大學當然好啊,阿爾和中也、美貫、太宰治不一樣——魏爾倫討厭自己那個世界的太宰治,他遷怒了,就是要不禮貌喊那小鬼的全名——連美貫都是尋思要報工程專業,方便以後自己設計外祖父那樣傳奇的超大型魔術機關才目標鮮明準備考大學,阿爾卻到現在還不太清楚自己以後想做什麽。


    不管做什麽,上大學開拓一下眼界準沒錯。


    其實遠方的阿爾格爾騎著小紅馬,同樣在和中也聊這件事:“看到大家都清楚以後想做什麽,我跟夢見好著急哦。”


    他家有錢,夢見家有權,天馬市都是根據她家姓氏取的名字,隻要別染上壞習慣,他倆一輩子不工作也能活得相當滋潤。然而人是群居性動物,身邊的夥伴精神滿滿立誌要做一番大事業,他們不免也被帶動起來,尋思人生在世那麽長的時間,總要做點什麽吧,可是做什麽好呢。


    首先排除阿爾最擅長的音樂。幼年時代音樂帶來的疼痛深入靈魂,多半以後也無法忘懷,阿爾格爾想想可能要把演奏音樂當成一輩子的工作,都能瞬間炸毛。


    其次是編織。別看他熱愛給親友們織東西,重點不在於“熱愛編織”,是在“給親友”上麵。小時候的阿爾模仿哥哥,用織物圈定選中的獵物,警告其他獵食者不許觸碰;後來小鬣狗初通人性,逐漸演化成阿爾對大家的祝福,雖然但是,象征性警告厄運不要靠近,那也算是一種祝福吧。


    “那當舞蹈家呢?”白馬打了一個響鼻,中原中也操縱重力,熟練製止躍躍欲試想撞過來的山羊紅酒,“練習那麽多年,你跳舞很好看呀。”


    阿爾摸摸小馬柔順的鬃毛,悶悶不樂地回答:“我練舞是想以後陪哥哥奏樂玩鬧呀——玩的誒——這能成為工作嗎。”


    “好像是有點……”中原中也瞥眼身側晃動的草叢,陷入沉思。


    小少年對世界的認知大多來自身邊人,美貫堅稱自己目前的魔術表演隻是打零工,不算正經工作,所以阿爾、包括中也,一直認為工作應該是禦劍叔叔那樣每天都好忙好忙的樣子;再不濟像阿蒂爾(阿蒂爾:什麽我就成了再不濟),平時懶懶散散,偶爾來了靈感,寫詩的時候也特別專注,專注到有一回馬卡龍好奇啃他的長發都沒反應。


    阿爾自認做不到這麽投入,非要說的話,比起跳舞,他應該是更享受和哥哥在一起的時光吧、唔。


    “仔細想想,哥哥回來我二十二歲,剛好大學畢業,剛好我們人類行為研習社是音樂公司,和哥哥一起唱歌跳舞打工賺錢,感覺也挺有趣的嘛。”


    哥哥很會控製魔力哦,唱歌連汙染都不會產生的,阿爾越想越覺得這事能成,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看著小夥伴明顯沉迷於幸福幻想,中也忍了忍,沒忍住,控製好“什麽!我們家還有音樂公司這種設定”的震撼,弱弱提醒:“你哥不一定會喜歡吧?”


    再怎麽說也是神明,這些年有相當數量的遊戲動漫找神話傳說做故事背景,中也自認對這些還是比較了解。最狂野的希臘神也沒有天天上台給人類唱歌獻藝,一般不都是反過來,信徒為神明載歌載舞嗎?神靈唱歌,人類在下麵指指點點,這是什麽倒反天罡!哦,陀先生當年唱過……他也不是為了養家糊口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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