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公館裏,都瑞爾回憶著今天在羅浮宮裏的那兩場談判,他不由得冷笑了起來,那第一場談判是注定要生效了,而第二場談判,則注定隻能讓新教徒空歡喜一場了。


    他一直都懷疑耿納潛伏著新教徒,而這些新教徒存於他眼皮底下,不啻於眼中之釘,肉中之刺,他早就有決心要清剿這些潛伏者,但這些敵人偏偏十分狡猾,他掌握了一部分潛伏者,卻不能掌握全部。


    他以著首相的身份放出了願意談判的假象,其實,他隻是想麻痹敵人,將所有的潛伏者一網打盡。


    他猜出今夜新教徒的首腦必會被喜悅衝昏頭腦,從而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這喜悅分享給每一個新教徒,他猜想,這“每一個”當中,說不定就包含著那批潛伏者…


    接受首相都瑞爾的秘令,今晚上耿納的大街小巷全都是灰衣密探,他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鬼祟,深藏於牆角、門洞的陰影裏,甚或是躲於垃圾堆裏,那一雙雙在黑暗中發亮的眼睛就緊盯著耿納每一間旅店,一旦有人出門,就必定有人跟上,一人負責一段路,到地頭不用打招呼,就自動換人。


    這樣一來,這黑夜裏的跟蹤就不那麽容易引起被跟蹤人的疑心了,當這些新教徒按照庫西男爵提供的名單,進入耿納一間又一間或奢華,或不起眼的建築裏時,那些尾隨在後的灰衣密探就在牆角十分不起眼的地方用白灰塗上一個白點。


    兩三個小時過後,耿納大大小小總共有一百三十餘處住所的牆壁上被塗了白點,這些地點都被記錄在案,匯總之後,由灰袍法座埃德文呈到了都瑞爾的手裏。


    “看來,這些住所裏就住著耿納全部的潛伏者了,接下來,我們就得施以雷霆的一擊了,來徹底清除這些毒瘤”


    都瑞爾將這名單翻看了一遍,冷笑了起來。


    “是否開始秘密召集世俗戰鬥教會?”


    埃德文問了這麽一句。


    “時機已經完全成熟,這工作就交給你,在一周之內務必召集至少兩萬名世俗戰鬥教徒,讓他們在耿納附近的教堂或修道院秘密待命,隨時聽從我的召喚。”


    都瑞爾做了這樣的指派。


    埃德文點了點頭,就告辭離去,以著聖靈主教都瑞爾的名義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箋,由紅衣衛士送往就近的幾個教區。做完這工作後,埃德文坐在椅子上發起了呆,他明白伴隨著這些信箋送出去,不單是耿納潛伏的新教徒,就連那從南部而來的兩千餘新教徒也將被處決了,以此做為開端,四十年前的宗教衝突必定要重演,而且聲勢會更浩大。


    他十分讚服聖靈主教都瑞爾那無比的雄心與魄力,在他看來,都瑞爾總有一天會在神聖教廷裏擁有堪比教皇陛下的榮耀地位,甚或是超越,而到那時,做為都瑞爾的心腹,他會獲得怎樣的恩賜?聖靈主教?他恍惚中已經瞧見自己紅袍加身。


    他就這樣出神的想了那麽一陣,身體不可抑製的變的躁熱了起來,他一口氣飲掉一杯涼茶,那躁熱的情況才總算稍有好轉。這時,他突然又想起了殺掉那兩名新教徒的凶手,這事情實在太過蹊蹺,就一直在他心頭驅之不散。


    他事後曾多次詢問赫爾旅店的老板,但這旅店的老板當時實在沒怎麽注意凶手的模樣,確實,他旅店裏一天人來人往,除了出手闊綽的貴紳之外,他哪能全都關注?不得以,埃德文又追問起了弗萊德,但弗萊德當時完全被嚇壞了,他隻記得對方是個貴紳模樣的年輕小夥兒,具體的細節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雖然弗萊德保證,等他再碰見這人時就必能一眼就認出,但是,這再碰上的幾率委實讓人懷疑,誰能保證,這凶手殺了人之後,還大搖大擺的留在耿納,而不是尋個僻靜之地躲藏起來?


    雖然這事基本已經沒什麽指望,但還是因為太過古怪而始終繚繞在埃德文的心頭,他總是沒事就想想,也權當成是一個消遣了。


    新教徒和國王的談判順利的進行,這消息對誰來說都似乎是個好消息,但對奧斯科來說,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了,因為假如四十年前的災難重演,他就必然要背上艾而多罪人的罪責,他心靈大感安定的同時,也就動了和芙瑞雅一起起程前往多爾尼維亞的念頭,他殺了人,這不可更改的事實,他自己深知,他放過了弗萊德,就為自己埋下了暴露的危險,已經不適合繼續留在耿納。


    但他還是決定再等等,看看事情是否有什麽變故,他總覺得,那個可怕的女士唆使自己殺掉了兩人,絕不是為了給新教徒謀取利益,她是一個隻因毀滅己滿足的女人,和諧絕不是她的目標。


    就這樣,奧斯科又等了幾日,從艾德裏克那裏不斷傳來近一步的消息,國王羅依十三和首相都瑞爾已經聯合製訂了新的法令,這兩天就將公諸於眾了。


    奧斯科就決定,當這法令出台之後,他就馬上和芙瑞雅一同起程,為此,他還特意的購買了一輛馬車,秘密的安置於卡利德的庭院裏,他做此準備不是為了瞞住別人,隻是為了瞞住琳恩,他每每細細想來,都覺得自己自從將琳恩帶出魔法協會之後,因為一連串的瑣事,從未給過她應允的歡樂,而現在,他去往多爾尼維亞,說是去探詢命運的真相,其實本質上就是逃亡,他不確定他這一生還有沒機會回到耿納,要他帶上琳恩,做一個不歸之旅,他確實沒這份勇氣。


    他打算到時悄悄離開,給琳恩寫上一封信,不管如何,琳恩總有魔法協會的歸宿。


    他下定了這樣的決心,就再無任何的牽掛,隻等兩日之後,向卡利德道個別,就悄悄離開耿納,至於一直照拂自己的艾德裏克先生,他心中有愧,就決定對這位先生不告而別。


    這一晚,奧斯科躺在床上久久都難以入眠,他後天就要離開耿納了,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回來,這種情緒讓他總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寢宮的兩個女人,一是他的母親唐娜女士,一是安娜王後。


    事情經曆了如此多的變故之後,他突然發現他已經不像之前那樣痛恨他的母親了,人生總是有或這樣或那樣的悲傷,但這悲傷在諒解之後,就顯得無足重輕了,奧斯科並無父親的印象,也就不清楚他的父親究竟從一個女人那裏承受了怎樣背叛的傷痛,但對他來說,他卻想要在離開耿納之前,向他的母親表達寬恕之意,反正他應該是不再回耿納了,一時的寬容,總能解救一生的懊悔與悲傷。


    而且,他也諒解王後陛下了,或者說,他就從沒真正怨恨過王後陛下,他從始至終都慶幸自己曾得到過王後的垂青,雖然安娜王後在這王國裏隻是個境遇悲涼的女人,他也想要在臨行之前和王後道個別,然後,像個真正的騎士一樣,了無牽掛的上路。


    他在床上輾轉反思,拿定了這個主意,就果斷的起了床,悄悄的出了住所,一路往寢宮而去,他出門之前看了客廳的鍾表,時間不早不晚,正是十一點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暴風之眼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魂消形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魂消形瘦並收藏暴風之眼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