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科最終慨歎了這麽一聲,實在難以麵對那笑容,就選擇背而不見,假如他是在牆角,假若他手中有小樹枝,他必然會在地上畫圈圈,將怨念全都已這種方式發泄出去。


    但認為安諾的笑容是嘲笑,其實是奧斯科太過獨斷的想法,身處這樣的情景裏,任何一人都會忍不住的想要發笑,安諾的笑意,其實是善意的笑意,她覺得這事情是她始料未及的有趣,如此而已。假若將安諾換成是庇卡底人,那麽毫無疑問的,那必將是嘲笑,而且是徹底到不能再徹底的嘲笑。


    “安諾,我能請你做個保證麽?”


    奧斯科神情哀傷的對著車廂的一麵出了會神,然後,他突然又轉回了頭來,神色無比鄭重的問出了這句話。


    “什麽保證?”安諾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消去,奧斯科這突發的請求又讓她覺得詫異萬分。


    “你能保證,假若,我說是假若,因為這種可能性必定不大,但我也不得不早做準備。假若,你在以後又聽到了我對你講了什麽話,你能保證,你不對任何人講起麽?包括你先前聽到的所有話語。我想,你應該能理解,一個人呐,最重要也是最不能剝奪的權利不就是私密的權利麽?”


    奧斯科慎重的提出了他的請求。


    “以父神的名義。”


    安諾為奧斯科鄭重的態度所感染,就也收攏了笑容,嚴肅的給予了奧斯科答複,她當然能理解一個人私密權利的重要性,即便奧斯科不講,她也絕不會講這些內容對第三人提起,甚至包括被她信奉的全能的父神。


    “這還不夠,你得以你一生的名義。”


    奧斯科對安諾的誓言還不滿足,又要求她稍做補充。


    “以我一生的名義。”


    安諾又莊重的起了誓。


    奧斯科這才覺得保險了許多,他左思右想,生怕自己還有任何的遺漏,但遺漏沒想起,他卻想起了另一件讓他覺得有點不合常理的事。


    “你剛剛說:你的血中有了我血,我就知你歡樂,而你也能分享我的痛苦,是吧?”


    奧斯科就這不合常理之處對安諾發了問。


    “是!”


    安諾點了點頭,她以為這是什麽請求的後續,就沒做過多的思考。


    “那麽,按照道理來講…你能聽到我心裏對你講的話,豈不是也證明,我應該也能聽到你心裏對我講的話?”


    奧斯科抱著一種萬分想得到肯定答案的心理問出了近一步的問題。


    安諾的臉上突然一紅,她那時常擁有的恬淡安然竟然不再生效了,她囁嚅著嘴唇,竟一時之間講不出話來。


    “虧欠總得有償還。”


    奧斯科心裏一喜,就覺得答案可能八九不離十了。


    “很好!我說,這樣才是道理!那麽,這誓言就是對雙方而言了,您替我保守秘密,而我呢,我也替你保守秘密…等等!”


    奧斯科認為他已經扳回了局勢,正以著一種稍顯傲慢的聲調講著這紳士般的話語時,他猛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問題至關重要,一個不謹慎,就能讓他從人間重新跌回地獄裏。


    “等等!安諾,我似乎…我似乎從未聽到過你心裏對我講過的任何一句話…真見鬼!真是活見鬼!你對我講清楚,我是否就是單方麵的倒黴鬼?”


    奧斯科問著這句話時,心裏忐忑的如同等待審判一般。


    “不…是。”


    安諾囁嚅了好久,才用著一種奧斯科幾乎就聽不到的聲音給了回答。


    “噢!以公正著稱的父神!我讚美您,就像我從沒讚美過您一樣!”


    奧斯科祈禱了這麽一聲,因為這種公正的對待,他幾乎要流眼淚,但馬上,他又覺得事情還有蹊蹺之處,這蹊蹺之處就是——


    “等等,安諾,你不要用謊言來換取我的心安,我為什麽從沒聽到過你心裏對我講的任何、哪怕一句嘲笑我的話語呢?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這個問題對奧斯科來講委實重要,他那目光如膠水一般粘在了安諾的臉上,意圖用這重量,來讓安諾不敢給出不盡不實的答複。


    但安諾卻始終不發一言,她的臉卻愈加紅了,逐漸的,奧斯科從這沒有回答的回答裏自發的就挖掘出了答案。


    “我真蠢,她既然知道這件事,肯定會盡量的加以避免,幸好!等著瞧吧,親愛的安諾,您在以後也絕不會聽到我再對您講點什麽話了。”


    奧斯科在心裏這樣憤恨不以的想著,他認為這是一場戰爭,而他在一開始就處於了劣勢中,幸好,現在這戰爭天平又恢複了過來。


    “這倒是我的遺憾了。”


    奧斯科正在心裏做著這樣的決定,十分突兀的,一句話伴隨著一聲歎息聲傳進了他的心靈裏,這聲音的音調是何等的熟悉!安諾沒開口,但她要講的卻已經傳達進了他的心裏。


    “我今日為何一蠢再蠢?她又聽到了我先前的話兒。”


    奧斯科猛的悔悟了過來,但局勢又開始對他不利了,他不做個妥善的回答,就必然要讓一位女士傷心。


    “我必須要對我先前來不及講出的話語做個至關重要的補充:親愛的安諾,您在以後絕不會聽到我再對您講什麽無稽的話語了…當然,當我有必要向您表露我最真摯的心聲時,您一定就能聽到。”


    奧斯科急忙的在心裏醞釀了這樣一句話,向安諾傳達了過去。這措辭的技巧委實有點蹩腳,真正的調情高手絕對對之嗤之以鼻,但倉促之間,奧斯科自認為已經盡了力,就忐忑的等待於結果。


    “那好吧…真誠是相對的…我想,你也總會聽到些我對你要講的話。”


    許久之後,安諾的回答才回蕩在了奧斯科的心靈裏,這種心靈間的對話委實有些曖昧的成份,即便內容不曖昧,也會變的有點曖昧。奧斯科已經開始覺得有些不好自處,他尷尬的正不知道要用嘴,還是用心靈勾勒出結束語的時候,意外的轉機突然出現了。


    那車廂的門猛的被拉了開來,探進來的腦袋是帶著熊皮帽的庇卡底人的腦袋。


    “怎麽,先生,女士,難道你們沒感覺到馬車已經停了麽?我等了好半晌,都不見你們下馬車?是有什麽事情麽?”


    庇卡底人詫異的瞧了瞧奧斯科,又瞧了瞧安諾,卻總覺得兩人表情有點古怪,兩人之間的氣氛也著實古怪的夠嗆。


    “沒事,很好!我很好,她也很好,我們剛結束一段不為人知的談話,您的出現簡直恰到好處,正提醒我們應該下馬車了,您瞧見了旅館了麽?”


    奧斯科以著一種如饑似渴般的速度接過了庇卡底人的問話,然後,就像身後有誰追趕著一般,他一個箭步就跳下了馬車。


    “喏,您瞧,這不就是一間旅館麽?我一路瞧來,牢記您的囑托,這確鑿無疑的是第一間被我瞧見的旅館。”


    庇卡底人指著那雕刻著熱水壺的銅質招牌對奧斯科做著答複,他的話語雖然極有條理,但他卻著實有點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剛剛就那麽一小會的功夫,車廂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


    “好哇!一間旅店!真好。”


    奧斯科發表了些十分沒有意義的感慨,他甚至忘了吩咐庇卡底人取好行李,抬腳就朝旅店走了過去。


    “哎!先生,我覺得您要先行一步,也至少捎帶上女士,您忘了,您是個紳士了麽?”


    庇卡底人一看自己的先生竟然如此的放任自己幹出失禮的事,他就匆忙的加以提醒,提醒完之後,他又愈加斷定,他的這位先生有如此反常的行徑,肯定是有原因的。


    “噢!你瞧,我一看到旅店,這喜悅啊,就幾乎讓我忘掉了其他的事物。”


    奧斯科一楞,就知道這確實有點不恰當了,他隨便的捏造了一個蹩腳的借口,就重返了馬車旁,而這時,安諾也剛好收拾妥當,下了馬車。


    “謹守你我的秘密,安諾。”


    奧斯科瞧了安諾一眼,從心裏送出這樣一句話,然後,他又瞟了庇卡底人,分明的告訴安諾,這秘密是尤其不能被誰所知曉的。


    “好了,安諾,我想,我們終於能夠結束苦悶的車廂生活了。”


    奧斯科嘴上又講了句不相關的話語,微微的欠了身,做了個紳士的邀請動作。


    庇卡底人收拾著行禮的功夫裏,又留意著奧斯科和安諾之間的眉來眼去,他想著,這其中定有什麽秘密是他所不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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