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落剛夾了第一筷子的菜還懸在半空中沒有放進嘴裏:“我還沒吃呢。”“那你自己慢慢吃吧,我先走了,等會讓葉叔叔過來接你回家,我就不送你了。”陸銘說完起身就走,葉落落筷子一放也跟了上去:“你留我一個人在這吃多尷尬,要走一起走。”陸銘走得太快,都沒跟邢楷打招呼。兩人走後,靠邊的座位此時坐的就邢楷和夏心怡兩個人,餐廳裏還在播放著各國戀愛名曲,不過邢楷卻沒興趣聽,他看著夏心怡想要問餐廳怎麽回事,沒想到她不急不慢主動解釋起來:“我問你在哪吃,你就回了我一個隨便,那我就隨便挑了,重要的是菜品好吃,而不是餐廳的主題不是嗎?”邢楷沒再說什麽,本來是因為自己從美國回來,沒有和夏心怡打聲招呼,不告而別的操作總歸是有些不太好,特別是對自己在國外認識幾年的朋友。剛好借著這才夏心怡主動提出吃個飯的機會,把話說開也就算了,沒想到自己還是太敷衍了,吃飯吃到情侶餐廳來了。“心怡,我拿你當朋友,也隻是朋友,我這麽說你明白嗎?”邢楷鄭重其事的一句話,把剛想或者是一直試圖打破兩人朋友關係,讓兩人朝著更親昵的戀人關係近一步發展的夏心怡,拒之於千裏之外,不留任何餘地。夏心怡喝飲料的手停頓了一下,繼續把飲料送到嘴邊喝了一口,想借著這麽個短暫的時差,緩衝一下自己瞬間跌落到穀底的心情,順便再祭奠一下自己還沒開始就已經死去的愛情。她放下飲料,又夾了一口菜放在嘴裏,動作連貫,好像自己絲毫沒有受到剛才那句話的影響,然後用故作輕鬆的口氣笑著說:“我知道呀,不過這家餐廳的菜是真好吃。”隻是以後沒有你,我可能再也不會來了。就算山珍海味擺在麵前,夏心怡此時也沒有胃口葉落落就更納悶了,陸銘麵無表情地開車送她回去,路上一句話不說。這對於兩個吵慣了的人,情景莫名讓人覺得有些詭異。要是他劈頭蓋臉損自己一頓也沒什麽事了,真的沉默起來說明他是真不開心了。葉落落來回瞟了陸銘好幾眼,自知理虧,好半天小聲地說:“不就瞞著你帶你去了一趟情侶餐廳嘛,這是什麽大事嗎?吃個飯又沒有少塊肉,至於搞得跟我欠你錢一樣嗎,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小氣了……”陸銘一個勁踩油門加速,根本沒有聽葉落落說什麽,況且她也沒說到點子上去。原本半小時的車程二十分鍾就到了,陸銘把葉落落送回家後,自己開車去了學校的籃球場,換了一身球衣之後,一個人抱著籃球在操場上打了起來,沒有觀眾也沒有隊友,就隻是一個人機械地重複著一次又一次的運球投籃,一直打了兩個小時,直到累得大汗淋漓,筋疲力盡地躺在地上,看著漆黑的天空出神。四歲還是五歲來著?陸銘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自己死皮賴臉地抱著一個枕頭,躡手躡腳地走進邢楷的房間,站在他床邊盯著睡著的邢楷看了一會,然後又偷偷爬上人家的床,腳一個沒站穩還直接撲在邢楷身上把人家給砸醒了。陸銘心虛地不敢看邢楷的眼睛,誰知道邢楷醒過來揉了揉眼睛,他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明,陸銘這心虛的樣子完全映入了他的眼簾,繼而他笑了起來:“想和哥哥一起睡嗎?”陸銘點點頭眨巴著眼睛輕輕嗯了一聲。邢楷往床邊挪了挪,給陸銘騰了一塊地方,一把掀過被子蓋在他身上,然後把人攬在懷裏親昵地說:“下次直接說,摔著了怎麽辦?”陸銘清楚地記得,那是個晴朗的夜晚,皎潔的月光透過玻璃灑在邢楷的臉上,他的笑容燦爛而柔軟,比月光還晃眼,身下的被子還留著他的餘溫,直到現在,邢楷的懷抱對陸銘而言,依然是最溫暖的地方,讓自己足足留戀了十幾年。年少時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不然要麽思念都是他,要麽回憶都是他。☆、迷途不知返陸銘回去的時候已經淩晨了,路過邢楷房間的時候,習他慣性地往裏麵看一眼,好像透過房門和黑暗,能看到邢楷一樣。很可惜他沒有透視眼,也沒有夜視鏡。他走進浴室快速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打了幾個小時的球確實有效果,倦意來襲,他終於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胡思亂想了。陸銘翻個身側躺在床上,看著那麵把邢楷和自己的房間隔開的牆,輕輕說了句晚安,說給那個人聽的。淩晨五點,天剛蒙蒙亮,東方的地平線上,太陽才露出一絲光芒,還未完全照亮大地,很多人仍沉浸在睡夢中沒有醒來,某居民小區內,一對老年夫妻一大早確在小區樓下起了爭執,打破了清晨最後一絲寧靜。老頭邁著不太利索的腿腳跟在老伴身後,邊走邊拉著老伴苦口婆心地勸說:“別去了,你一個月才回來這麽一次,拿了錢又要走,你現在怎麽變成這樣子了?也不鍛煉身體了,連你喜歡跳的廣場舞也不跳了,你被人騙了。”老太太看起來很不開心:“你懂什麽,我這是在賺錢,賺大錢你知不知道?鬆開,別壞我好事。”“我們兩個的退休金養老金加在一起夠生活用的了,都這把年紀了我們要那麽多錢幹什麽?”老太太瞪了老頭一眼,用力甩開他的手:“幹什麽?你說幹什麽?我掙錢給兒子買大房子,換車子,我一看你就沒一點追求,還有人嫌錢多的嗎?我給你買的那些藥你記得吃,延年益壽,包治百病,特別管用。”說完老太太揚長而去,老頭看著老伴慢慢消失的背影,想要追上去,可他多年的風濕腿實在沒那個能力。老人拄著拐站在原地好久,才緩緩轉過身,一步一步挪回了家。說是家,其實一點家的樣子都沒有了,昨天老人才收拾幹淨的屋子,被老伴回家一通翻箱倒櫃,屋子裏又變得雜亂無章,被子衣服扔得到處都是。當然,家裏除了這些不值錢的衣物,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能賣的全部被老伴拿去變現了,就連房產證,也在剛才被老伴從櫃子裏翻了出來,打算把房子也賣了,去搞她所謂的大事業。老人隨手帶上門,進屋把地上的衣服都拾起來,疊好放在櫃子裏,把房間打掃了一遍,然後把剩的不太多的貓糧倒給家裏的貓吃,他已經決定了,必須要報警。老人行動不便,從家到警局的路,連打車加走路,到警局的時候,已經半中午了。他邁著艱難的步伐來到了刑偵特組的辦公室。顧念恩連忙把老人攙扶過來讓他坐下說,誰知道老人報警心切,那顧得上坐下來慢慢說,他一把抓住顧念恩的手,懇切地說:“警察同誌,我求求你們了,幫幫我吧,我……我實在沒辦法了,幫我把老伴兒找回來吧。”“人失蹤了?”邢楷走過來問。老人眼角微微泛紅,抹著眼淚:“沒有,她今天上午還在,但是和失蹤差不多了,十天半個月不回一次家,一直這樣已經一年了。”顧念恩耐心解釋:“要是您的家庭私人糾紛,我們這邊是幫不上什麽忙的,要是你們兩口子吵架了……”老人連忙搖頭,握著顧念恩的手更用力了些,看起來很焦急,想長話短說,但又說來話長:“什麽家庭糾紛,什麽吵架,你以為我是老糊塗了嗎,吵架我能來這?我老伴兒她被人騙了,自從一年前她聽朋友介紹去買了一些保健品,打那之後她就像著了魔一樣,天天往家裏買一些亂七八糟的藥,還非拉著我一塊吃,也不知道買的什麽天價藥,一盒都要上千塊,我說她被人騙了,可我怎麽說她都不聽,把我們倆半輩子攢的那點錢全都拿去買藥了,我拉都拉不住。後來買著買著她就開始嚷嚷著要去創業,開公司,當老板,成天幻想著要賺大錢,後來幹脆連家都不回了。她這肯定是被人騙了啊,我腿腳不利索,也不知道它天天到底在哪裏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們,你們幫幫我。”老人說話條理清晰,邢楷聽了也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麽家庭糾紛這麽簡單。進行立案登記後,老人在邢楷和陸銘的攙扶下又回了趟家。因為早上整理過的緣故,房間裏還算整潔,屋裏,沒什麽東西,空落落的,客廳的茶幾上擺放了一大堆五花八門的藥品,還有一些邢楷看一眼也不知到底用來幹嘛的器材。七零八落地堆成了小山,想不注意都難。“這幾盒是她早上回來的時候剛拿回家的,都是花了大把錢買來的,扔不舍得扔,吃沒人吃,隻能堆在這裏了。”老人看著眼前這堆藥,又無奈地歎起氣來。邢楷隨便拿了一盒看了看上麵的說明以及療效,再看看其他的,藥名字和包裝雖然各不相同,但都是換湯不換藥的保健品,最令人瞠目結舌的是上麵的功效。陸銘一盒一盒邊看邊讀:“延年益壽、永保青春、癌症晚期起死回生、白血病藥到病除、二十年癱瘓也能健步如飛、重……重振男人雄風?男女老少婦孺病殘孕皆宜,無任何副作用,隻要1998,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陸銘每拿一盒,讀出的聲音就越來越大,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他眉毛擰得都能夾死蚊子,不是因為愁的,而是因為看到的太荒謬了:“這都什麽太上老君練的仙丹嗎?吃了能長生不老,外帶送一個火眼金睛?這也有人信?居然還買了一大堆。”說完陸銘覺得還是自己天真了,還真有人信,不但有人信,而且還傾家蕩產地買,自己現在不是在人家家裏嗎?陸銘看自己提及到了老人的傷心事,又連忙閉上了嘴。邢楷拿出手機把藥盒全都拍下,發給了郝幸運。然後把這些藥裝了一些帶回去檢測。郝幸運辦事的速度勉強配得上他電腦上的網速,其實主要是隊長交代的活,他不能不做,也不敢不做。他把邢楷發過來的照片,藥盒上的名稱一字不落全都輸入電腦,鼠標往下一滑,界麵上出現各種各樣的藥品,有點像淘寶商品的界麵,有價格和簡介,拉都拉不到底,看得人眼花繚亂。雖然藥品種類繁多名稱不一,但郝幸運瀏覽了一會,也不難發現這些藥都是同一家公司賣的,至於生產廠家,藥品上確實寫了一個高大上的名字''東風製藥有限公司’。郝幸運查了一圈,什麽東風食品有限公司、西風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南風……查了好幾個界麵,但這個東風製藥有限公司卻是什麽也沒查到,更別提合法的工商登記記錄了。不用腦子想也知道肯定是哪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工廠生產的。郝幸運盯著電腦,繼續往深了查,陸銘回來的時候從後麵猛拍了他一下,嚇得一個激靈:“查到什麽了?”郝幸運拍了拍自己脆弱的小心髒:“你走路能不能出個聲啊?”陸銘負手靠在郝幸運的桌子上:“誰讓你你自己趴在電腦上看得那麽入迷,沒聽到怪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