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合:“那你是什麽時候走的?”林山梔:“十一點四十五,我看了眼鍾。”駱合看向魏子虛,尋求證實。魏子虛努力回憶了一下:“她走的時候我沒看時間,隻是覺得有些困,可能不早了吧。她走後常懷瑾來找我幫忙,我出門去找莫晚向,接下來的事情你們都看到了,等我回去房間已經淩晨,實在不好推斷她離開時是什麽時間。”他們在這洋館裏獲取時間的主要途徑是pad,還有鍾的整點報時。可是pad鑲在門後,一般人不會隨時隨地確認時間,莫晚向進門前不知屍體已遇害多久,而頭暈又有延續性,因人而異,這些原因堆在一起,無法明確地劃分出一個時間點。得了這個教訓,駱合要求眾人以後發現任何異常時,先看一眼時間。“等等,”說話的是流井,他帶著難得嚴肅的表情,“我看你九點五十五分回房落鎖,你又說十一點多在二樓,這快兩個小時你去哪兒了?”林山梔眉毛微皺:“遇見你之後,我就回房間睡覺了。”她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個時間斷層。現在有兩個重要的時間點:如果殺人事件發生在十一點四十五分之後,林山梔離開,魏子虛追回莫晚向,同時常懷瑾被殺。可是這與流井看見林山梔回房的時間衝突。如果她確實是在九點五十五分回了房間,卻在流井走後再次上樓,可那時候魏子虛已經出門去找莫晚向,這與她離開魏子虛房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的說法矛盾。這兩個人其中之一在說謊。肖寒輕卻覺得是誰說謊已經昭然若揭,她指出:“你說沒有頭暈症狀是因為你在二樓。可是頭暈的起因是狼對常懷瑾用了武器,既然常懷瑾在一樓房間,魏子虛那時已經出門尋找莫晚向了。你沒有在他房間,你在哪裏?”林山梔明顯一愣。她不記得自己有頭暈症狀,結合這個症狀樓層越高越不明顯,而她隻去過二樓,就認為那時她還在魏子虛房間。在她猶豫的片刻,看向她的眼神裏就多了許多猜疑。她也注意到了,趕緊補充道:“我沒有頭暈,也沒有說謊,我從魏子虛房間出來後就回房睡覺了,也許那個時候已經睡熟了吧。”肖寒輕順嘴接道:“那就回到我第一個問題上了。”見眾人如此糾結於時間,駱合卻覺得不然,林山梔要是撒謊,完全沒必要說一個那麽確切的時間,給自己框死了。跟著其他提到具體時間的人和稀泥多好。他更在意的是那兩扇大開的窗戶。   他突然想到一個聯係所有時間段的人物。第15章 無罪推定“韓曉娜,你在大廳呆了多久?”網紅臉小美女不假思索地說道:“在魏子虛上樓之前,我就在了。直到莫晚向在她房間大哭,我立刻跑過去看看出了什麽事。”不出所料,駱合忙問:“那在常懷瑾前後,有誰進入過那個房間嗎?”“誒,這個...”小美女驚慌失措,“做指甲要集中精力的,我哪會盯著看有沒有人進她房間...而且,對了,狼要殺人,也不會看見我在還大搖大擺地進去吧。”說得也對。駱合瞟了眼她的指甲,昨天剛完成,既鮮豔又複雜,看起來是挺費功夫。“那你中途離開過?”“嗯,做完一隻手,去用衛生間的烘幹機烘了一下。不過...”韓曉娜捋了幾遍記憶,“我是回來之後開始頭暈的,就時常停下休息,我沒看見有人從莫晚向房間出來。”開窗逃逸。這個詞出現在所有人腦中。“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趙倫自告奮勇地開始總結:“狼趁韓曉娜不在,進門殺人,殺完人韓曉娜已經回來了,他想等韓曉娜離開再出門。可是莫晚向來了,他隻能打開窗戶逃跑。在他準備打開自己窗戶回房間時,彭岷則繞到他窗戶前往裏看,他回不去,被困在屋子外,自然也不知道屋子裏失眠頭暈的狀況。”因錯誤太多,眾人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竟同時沉默下來。趙倫見無人反駁,以為自己已經道出事件真相,頓時目空一切。“咳咳,”駱合輕咳幾聲,當他在活躍氣氛,“其一,狼知道莫晚向會逃跑,而常懷瑾在她房間無法上鎖這件事,不管是白天留心還是有意為之,他都是有準備的,不會這麽草率。其二,殺人工具的弊端,他自己會不知道?反而是症狀說得越詳細越可疑。其三,在眾人聚集的時候他不會缺席,那樣目標太明顯。”相比之下,反而是去敲門而可能沒有敲門,故意讓林山梔缺席的彭岷則更可疑。這倒不是說他信任林山梔,他隻是就目前的情況來分析。當然,沒有人能證明他敲了門,也就沒有人能證明他沒有敲門,駱合沒有確鑿證據,所以他不提出任何會誘導別人的意見。“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每個人都撿著自己眼前那些事說,什麽時候才能湊出個大概。”陸予看別人沒有其他細節要完善,於是慎重地開口:“那麽現在把昨晚上的情景重現一下,看看如何才能自圓其說。 ”“昨天我覺得頭暈,出門去二樓,看見韓曉娜在大廳裏。那個時間狼已經得手,說明常懷瑾在更早時等在房間,魏子虛在外麵找莫晚向,而林山梔不在一樓。後來我們都聚在莫晚向房間,林山梔依然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解釋這段時間你去幹什麽了,不過結合駱合說的,我認為林山梔不是殺害常懷瑾的凶手......”“沒有殺,但有可能幫了呀。”坐在陸予下兩位的韓曉娜插話道:“狼們會結盟一起殺人啊。如果她是狼的話,朱腴的死不是也很好解釋了嗎?朱腴最後一個接觸的人是她,而且,說到動機...”韓曉娜幸災樂禍地看向她,語帶諷刺,“她們兩個的關係並不好哦。第一天下午,我聽見她叫朱腴‘婊/子’。”“你為什麽...”林山梔心驚,因為那眼神裏的惡意遠遠超過陌生人的範疇。“夠了!”一個聲音強行打斷他們。魏子虛喊完這一聲,等到眾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他冷著臉說道:“你們剛才用的是刑法上的‘有罪推定’,即是先認定一個人有罪,再找他的犯罪證據。我覺得這樣不對,就不能先認為林山梔無罪,按她的說法推演一遍嗎?”林山梔自覺回答肖寒輕的問題時失言,即便自己已經處於風口浪尖,也不敢貿然開口。現在正欲辯解,魏子虛主動替她澄清,她不禁感激萬分。駱合點了點頭,“你繼續。”“是這樣的,其實林山梔昨天晚上的行動非常簡單。她先來找了我,我們聊了挺久,我看她確實是困了,就把她送出門去。然後她下樓遇見流井,回到房間,一直睡到大天亮。這就是她的說法。至於她離開的時間跟流井說的時間對不上,也好解釋:那口鍾的時針分針區別不大,她又累了,可能是一時看花眼:十一點四十五分和九點五十五分很像吧?而且紅酒助眠,她可能碰巧那一晚上睡得格外沉。這樣解釋,完全沒有問題吧?”“對對,完全沒錯!”林山梔連忙附和。駱合盯著她:“那你現在的意思是:你看花眼了,當時是九點四十五分?”“嗯。”林山梔點頭。“那好,”駱合問:“如果是看花眼,你回到房間,馬上就到整點了。十聲鍾響會敲很久,你應該能注意到,當時怎麽不覺得是看花了呢?”鍾響?對了,之前嫌每次整點太煩人,深夜時常被鍾叫醒。可是昨天晚上鍾跟啞巴了一樣完全沒響過。“沒...”老實說自己沒有聽見鍾響?可是魏子虛都幫她圓到這種程度,隻要順著說聽見了十聲鍾響不就可以了?又沒人能夠驗證。“唔,聽見了,是十點。”駱合不再追問。把視線收回桌麵,他幾不可聞地冷哼一聲。她之前盡管有諸多漏洞,可是態度堅決,從未動搖,要是一直堅持下去,駱合大概會覺得與她說法相悖的那些人才是狼吧。但是意識到自己被懷疑後,她卻改口了,改成一個毫無差錯的說法。若是心裏沒鬼,何必遮掩?“我會投你。”“什...不,我不是狼,我沒有殺人啊!你們懷疑我哪裏,再問我,我會解釋的!”眾人的疑問早就已經回答得七七八八,她剛剛改口離開時間,所有行為又要按照新的時間重新安排,到最後連自己都混亂了。所有人不再聽她說話,看向別處。這場審判,已經塵埃落定了。【你們今天用了很久啊?我看著也差不多了,那就開始投票!】“不,別投我,別投我!我是村民啊,你們都瘋了嗎!”魏子虛充滿同情地看著她,歎了口氣,手指按下“棄權”。但大部分人毫不猶豫地點選,對她的喊叫置若罔聞。林山梔渾身冷汗,眼看著時限將至,一咬牙,也將自己那票投了出去。【現在公布結果:魏子虛一票,彭岷則一票,林山梔六票——恭喜林山梔!】她的椅子迅速沒入地下。聽不見她叫聲的室內頓時安靜地可怕。無罪推定是處理刑事案件的原則,是一種非常理想的司法審判模式。然而在具體實施中,包括離日常生活更近的民事案件和行政案件,最常使用的是有罪推定。先確定一個嫌疑最大的人,根據多方證詞收集犯罪事實,直到證據充分可以定罪,或者重複前一階段。鑒於有罪推定的主導權都在法官和公訴方身上,這種情況下林山梔就像被告,結果好壞全憑別人拿捏。盡管一開始感覺莫名奇妙,逐漸加重的無力感卻讓她越來越慌亂。陸予的情景再現已經極大程度地排除了主觀因素,是考慮到更多可能性的“合理懷疑”,可是他借著駱合的假設,貿然提出“林山梔不是凶手”的觀點,卻很容易引起反彈。她眼見著一個可以洗脫嫌疑的機會喪失了,心情大起大落,堅信“清者自清”的想法出現破綻,急於為自己辯護。而魏子虛出現的不早不晚,恰到好處。無罪推定並沒有“合理懷疑”的範圍大,隻是選取了對被告最有益的一種可能。林山梔沒有證據自證,魏子虛拋出的那一種可能性正中她的下懷。於是就有了被駱合追問時的動搖。魏子虛所做的手腳和暗中引導辯論走向曲折起伏,他所要的,不過就是這一瞬間的動搖。有的人說了一輩子謊話,因為從未摻雜真情,沒有一絲破綻,倒讓人以為句句屬實。有的人說的都是真話,卻因為一句謊言帶來的動搖,遭人詬病,萬劫不複。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死亡遊戲秀:漂亮的瘋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紳士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紳士賈並收藏死亡遊戲秀:漂亮的瘋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