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跟魏子虛重合,駱合重重甩下這句話,扶著洗手台喘粗氣。魏子虛被這一吼,手捧水杯不知所措,於是退後幾步,怯生生地在駱合背後道歉:“額,對不起。”駱合休息過來,直起身,從洗手台上的鏡子裏看見了站在他身後的魏子虛,他正用擔憂的眼神望向鏡子裏的駱合。剛才嘔吐劇烈,駱合粗暴地拽開領口,扣子崩掉一顆,現在立領和領帶鬆垮地搭著。駱合臉色蒼白得可怕,臉頰消瘦,雙眼下麵是永遠養不好的烏青痕跡。如果不是魏子虛就站在他身後,他認不出來那個人是他自己。駱合突然發現,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過自己了。他拉開洗手間的門,從魏子虛身邊經過,不發一言。這次處刑,這麽殘忍嗎?莫晚向在露台底下轉過頭,正好看見駱合跪倒在地的情景。director指定的觀眾席,這裏是唯一的死角,每次death theater開幕時,莫晚向就蜷縮在露台下麵的陰影裏,捂住耳朵,心跳劇烈地等待一切結束。玻璃露台的隔音很好,如果不仔細去聽,是聽不清裏麵人臨死之前的哀嚎的。如果背對露台麵向大廳,看到的也許僅僅是一場宴會。今天這裏尤其教人安心。莫晚向等待樂曲結束,睜開眼睛,明白過來這是因為沒有光源,在她頭頂的大壁燈壞了,成了真正的無光角落,甚至沒有人注意到她躲在裏麵。莫晚向看著魏子虛攙扶起駱合去了洗手間。她一直以為駱合是很強大的人,第一次見他這麽失態。其他人的臉色也非常難看。繼續在這裏呆下去,所有人都會被漸漸逼瘋吧。魏子虛到廚房給駱合盛來了溫水,可是人家並不領情,拖著虛弱的身子走了。魏子虛歎了口氣,把水倒掉,在洗手台子裏洗幹淨手。從洗手間出來,大廳裏人已經散的七七八八了。魏子虛抬頭看露台,那裏麵隻剩玩具和掛飾,屍首應該已經運往墓地。其實想一想,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殺人、運送和處理屍體,director做了最大程度的簡化,death theater有密道,每人床下有擔架,讓他們沒有多少心理負擔地把活人送進墓穴。整個過程輕鬆荒謬得像一場遊戲。等他們混淆了現實和遊戲,就算能從death show中苟活下來,還可以重新融入外界的生活嗎。觀眾席那坐了一個人,背對魏子虛,弓著身子,胳膊肘撐在膝蓋上。魏子虛猶豫了幾秒,想著要不要主動跟他道歉。可是聯想到他早上的無視行為,大概還要留給他一段時間消消氣。於是魏子虛躡手躡腳地走過觀眾席。“為什麽說謊?”魏子虛停在他身後,有些驚喜地看向他:“岷則,你肯理我了?”“為什麽說謊?”彭岷則重複了一遍問題。“唔......”魏子虛幹笑幾聲,“也不算說謊啊,昨天晚上我確實在湖邊呆過。”彭岷則轉過身,正視魏子虛,口吻不摻絲毫玩笑成分:“為什麽要說我不在?事實如此,我們兩個都在,而且跟狼襲擊趙倫一點關係都沒有,照實說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你到底有什麽打算?”魏子虛不敢看他,“反正審判已經結束了,已經沒關係......”“當然有關係!”彭岷則極力壓住怒火:“要不是預言家跳身份,他們肯定先懷疑你,你說隻有你自己在那,沒人能證明你為什麽要去自己昨天剛被襲擊的地點閑晃,沒人能證明你做了什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你看看那個露台,裏麵剛死了一個人,你想過沒有那個人可能是你!早說你這麽想死,我之前就不用那麽心驚膽戰地救你回來!”“我知道,”魏子虛打斷他,嘴角帶著一絲自嘲的笑容,“我知道的,岷則。可是我控製不住......”“當別人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你時,我控製不住地想到,如果你沒入地下,在death theater裏麵表演死亡,而我隻能在觀眾席裏眼睜睜看著你死去。我一想到那種結局,好像連血液都凍住了,那樣還不如,還不如......”他瞳孔渙散,眼神裏是深深的無助,和彭岷則胸中那團火一相遇,便滋生出濕潤的熱氣,緩緩注入身體內部某些空曠的腔隙,燥鬱難耐,瘙癢不止。他看著那張漂亮的臉孔,浮現出如此脆弱的表情。“岷則,我怕。我很怕。”第30章 上帝已死尼采:當他們分別時,這老人和這男人,笑著,笑得像兩個男孩子一樣。但是當查拉圖斯特拉單獨一人時,他的內心如是說:“難道這會可能嗎?這位老聖人在他的森林裏還沒有聽說——上帝已經死了!”魏子虛和盤托出後,反而是彭岷則接不上話,生氣也不是教育也不是,很沒種地逃到了廚房。他以前以為,基佬圈子風氣差,喜歡也就是想上床的那種程度。魏子虛用自己的命來袒護他的行為,他一時還理解不了。不過才認識幾天,自己也不打算給他回應,魏子虛卻不顧一切地要為他洗清嫌疑,明明自己也很怕,卻強撐著裝出心平氣和的樣子。這家夥,以前喜歡別的男人時也這樣嗎?他在外麵到底過著怎樣單純的生活啊?彭岷則打算先做一百個俯臥撐冷靜一下,偏偏魏子虛陰魂不散地跟了進來:“岷則,你還生我氣嗎?”彭岷則沒轍似地說:“隻要你以後別再做這種自殺行為了,差點把我嚇出毛病來。”“哦。”魏子虛隔著吧台回答。看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問:“那昨天的氣呢?”“昨天什麽......”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魏子虛埋在他胸口的旖旎場景,他低啞撩人的呢喃還在耳邊,彭岷則隻覺得心髒“咚”的一聲撞到了肋骨上,突然間悶得難受,“昨天那事,也別再做了。”“誒......”魏子虛臉上的失望還沒完全展露出來,馬上換上懇求原諒的表情,“對不起,岷則,我應該先征求你的同意的。但是你可能沒意識到,你看,我喜歡你,你又不穿衣服從我麵前走過去,你等價代換成一個d罩杯美女裸著從你眼前走過去......啊,就算是那樣也不能強迫她,這比喻不好......我是說,我是說,我沒有你想的那麽意誌堅定......”魏子虛低頭自首,彭岷則聽得頭皮發炸,怎麽感覺自己現在是受害婦女的立場,他以前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一個男人捧在手上愛護,就算是魏子虛這種美型男也不行。而且他怎麽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我喜歡你”這種話?彭岷則以前試過,類似的話到嘴邊,嘴唇就跟黏住了一樣,要說得自然又走心超難的好嗎!當然,彭岷則知道魏子虛跟自己這種糙漢不可同日而語,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大概從沒有被拒絕過吧。這邊彭岷則還在回味那句“我喜歡你”,那邊魏子虛的道歉已經從“一時衝動”扯到了“生物本能”,走神的彭岷則完全錯過了中間的過渡。“這是有進化依據的,食肉動物到了晚上就躁動,欲望強烈,我那時候就是本能戰勝了理智,意亂情迷的,當然這不是在開脫,責任全在我......”彭岷則忍無可忍地打斷他:“你行了,肉食動物晚上捕獵有科學依據,你想上我還有科學依據了?”“不不,你誤會了,”魏子虛連忙把手舉過頭頂,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我不想上你,我想被你上。有沒有覺得好受一點?”“閉嘴吧你。”魏子虛該解釋的都解釋清了,彭岷則叫他閉嘴,他也就乖巧可愛地閉嘴了。想回到昨晚之前的融洽氣氛是有點難,不過彭岷則肯正常跟他說話就已經算大度了。魏子虛如蓑笠老翁,盯著彭岷則這尚無自覺的遊魚,他穩住釣竿。彎掰直很難,直掰彎也有挑戰。廚房裏除了冰箱存放正餐食材,櫃子裏也存著不耐潮的幹果零食,魏子虛坐在吧台邊,閑著沒事,伸手打開櫃子門掏啊掏,“岷則,這裏有紙皮核桃誒。”彭岷則轉頭看他,就見魏子虛分別捏著兩隻核桃擋在眼前,核桃紋理隨著他抬頭一並轉動,故意作出眼瞼眨動的頻率。他身後是宴會過後的大廳,詭異地沒有一絲聲音,彭岷則心中突然一陣寒顫。“別那麽玩,瘮人。”“是嗎?抱歉。”魏子虛拿下核桃,“我隻是覺得這核桃圓圓的很可愛,大小跟眼球挺像的。”“喏,”彭岷則遞給他一個銀色胡桃夾子,“覺得可愛就剝好了,中午給你做來吃。”“可以嗎!”魏子虛一抬手抓住胡桃夾子,“我要吃糖漬核桃腦!”彭岷則不讓:“那個熱量太高,和木瓜清炒,愛吃不吃。”“嘿嘿,你做的,都好。”魏子虛眼睛彎成新月,本來是敷衍的話,他說出口就帶上了寵愛。彭岷則不知道是說話語氣裏有門道還是長相加成過大,打算激流勇退,卻感覺身體某處有牽絆,低頭一看,魏子虛不止抓著胡桃夾子,他白皙的手也半握著彭岷則的大手,像皓月浮於黃沙。彭岷則立刻把手抽出來,去廚房的pad上找木瓜。魏子虛看著他黑裏透紅的耳背,開悟似的哢嚓夾碎了一個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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