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肖寒輕被監視,那麽襲擊趙倫的,是第三隻狼嗎?如果他因為武器失效暫時撤退,那真正殺了人的是哪隻狼?有可能林山梔根本就不是毒殺狼,毒殺狼另有其人。有可能肖寒輕雖然被監視,卻把武器借給別人實施殺人,那麽那人是人是狼都有可能。關於林山梔,她刻意遮掩的態度很可疑,也有殺人動機和殺人時機,這麽分析下來十分順利。可是關於肖寒輕,駱合有一點想不明白,那就是魏子虛遇襲那天,她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有五人看見她從一樓自己房間走出來,那個高度發射激光根本不可能射中魏子虛。那就是有人幫她殺人,那個人和昨天殺了人的是同一個嗎?駱合走到了墓地,墓碑旁還留有激光灼燒的痕跡。他順著向前走去,果然在樹林裏看見了另一道灼燒痕跡。他站在痕跡旁抬起頭,注視著洋館二樓的三個房間。早在第四天審判的時候駱合就有疑惑,魏子虛說他在禱告的時候被狼襲擊,狼的準頭不好,他站著都沒射中。可是在離洋館二十米左右的墓地沒射中,怎麽在一百米的樹林就射中了呢?駱合目測了一下,兩處灼燒痕跡幾乎在一條直線。魏子虛說他情急之下想跑出射程,那繞圈跑不是更容易躲避激光嗎,為什麽沿直線跑?當然,也可能他隻是覺得這樣跑距離短。還有一種可能。駱合腦中隱隱約約響起一個聲音,告訴他那個冷酷無情的可能。正因為激光軌跡是一條直線。他是沿著軌跡在跑。這個荒謬的想法剛冒出來,駱合就把它甩在腦後。怎麽可能,那不是自殺嗎。主動求死,可他不是沒死嗎?人什麽時候會主動求死,在不是絕境且身心健康的情況下?在他能以此獲得好處,而且知道自己不會死的時候。可是魏子虛怎麽能確定自己不會死,狼不會趁機殺掉他?因為他們說好了?狼為什麽要和魏子虛說好,魏子虛又不是狼。魏子虛不是狼?駱合眯起眼睛。為什麽他潛意識裏會認為魏子虛不是狼呢?駱合習慣凡事先往壞裏想,每一個人都被他假定為是狼,再用事實去洗清他們的嫌疑。可是他唯獨沒有懷疑過魏子虛。這一點本身就很可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麽信任魏子虛的呢?是因為他第一天晚上的懦弱表現太深入人心?是因為他總是棄權逃避置人於死地?是因為他人畜無害的樣子太過自然?當把注意力轉移到魏子虛身上時,駱合回憶起了所有他從魏子虛身上感受到的不協調。第一天,他覺得魏子虛的外表跟他罪犯的身份不協調,單純是因為魏子虛給人留下的第一印象過於好了。後來是他不平凡的外表和平凡的脾氣產生的不協調,讓人很難想象他的成長過程。然後他和魏子虛下了一盤棋,他仿佛觸碰到了更深層的一些東西。全是陷阱的棋路,信仰上帝卻不信任法律,讓駱合隱隱覺察出一些危險的傾向。他的內心,真像他表現出來的一樣平實簡單嗎?那麽魏子虛是第三隻狼嗎?答案是否定的。常懷瑾被殺時他在戶外,完美的不在場證據。那他是什麽?有誰頂替了他的位置被處決了嗎,可是其他狼殺人的分析都順理成章,他的痕跡被完全隱去,毫無破綻。還是說,這裏麵也有他動的手腳?盡管一考慮這種可能,駱合腦內瞬間閃過這些想法,可他還是本能地抗拒,無法接受魏子虛是狼這種假設。而這種抗拒又讓他懷疑,為什麽魏子虛對他的影響如此之大,竟至於主觀情感壓過了理智?大概是因為,魏子虛是狼,這種可能實在過於糟了。他就是帶著那樣一副禮貌拘謹的表情殺人嗎?他一麵陷害別人被殘酷處刑,一麵虔誠地在他們墓前祈禱嗎?他在心裏譏誚地笑著,一聲一聲尊敬地叫著“駱教授”嗎?一陣晚風吹過,輕輕柔柔的,駱合卻不寒而栗。他一直以為魏子虛像這晚風,現在卻發現這隻是風暴邊緣帶動的氣流。魏子虛也許完完全全,就不是他看到的樣子。二樓,拉了一半的窗簾後麵,魏子虛蜷縮其後,靜靜望著駱合的背影。篤篤篤。有敲門聲傳來,魏子虛轉過頭,臉上是一慣的溫和笑容,“請進。”“今晚好像沒人想去餐廳開飯,我就把你那份端過來了。”彭岷則說著,手上端了一個木質托盤。他進門先去看書桌,沒見到人,眼睛掃了一圈,卻發現魏子虛坐在窗台上,背靠牆,一條腿垂下來,大腿跟扣著一本書,白皙的手扶著書脊。“怎麽坐在窗台上看書?”魏子虛衝他笑了笑,“風景好。”風景好,卻拉著窗簾?彭岷則微微皺眉,這人還真是有一些奇怪的習慣。“木瓜清炒核桃腦。你親手剝的核桃,過來嚐嚐自己的勞動果實。”“好。”魏子虛開心地說,跳下窗台。他總是在笑,久而久之,彭岷則也說不上來他是真的高興還是出於禮貌。但那副笑臉和魏子虛實在太相稱,他一笑,彭岷則就挪不開眼睛。兩人在書桌前吃過了晚飯。等魏子虛揩完嘴,彭岷則收拾東西要走,魏子虛叫了他一聲,他回頭,看見魏子虛拿著個糖罐子在晃:“岷則,要吃顆糖嗎?”彭岷則不記得魏子虛喜歡吃糖,問道:“哪兒來的?”魏子虛捧著糖罐子,“下午的時候,駱教授說想搜一搜肖寒輕的武器藏哪兒了,把公共房間都找了一遍,最後去她房間,我們很幸運,試了半小時密碼,就開了。可是沒有找到武器,她房間有很多糖罐子,奶牛的那個也在,我隨便拿了一個回來。”“你拿這個幹什麽。”彭岷則不悅,“死人的東西,晦氣,趁早丟了吧。”“沒事的,岷則。”魏子虛安慰似的笑,“這個很幹淨。”看樣子彭岷則是不打算與他一起分享了。魏子虛低下頭,擰開瓶蓋,伸手進去攪了攪,抓出一顆紫色的糖果來。糖果小小一顆,躺在他手心,精致的logo下麵綴著一行字:“樹莓味”。那個女人有一些分明的喜好。她喜歡樹莓味的糖果,喜歡樹莓味的吻,喜歡收集造型優美的糖罐子。可能正是因為這些分明的喜好,才塑造出了一個鮮活的人。魏子虛撚著糖果。他卻不是這樣,他習慣了模棱兩可,似是而非,這種虛偽晦澀的態度漸漸同化了魏子虛,讓他也變的模糊不清,名存實亡。“岷則,一個人死去了,關於他的什麽能留存下來?”彭岷則一愣,魏子虛極少跟他討論這些不著邊際的問題。他抬頭看去,魏子虛盯著糖果,嘴唇輕抿,眉目間有淡淡的感傷。“是物件?可是除了家人誰會保存他的物件。是記憶?可是大腦活動產生的神經電流,比物件損毀還短暫。其實沒有吧,能留存下來的東西,一樣都沒有。”魏子虛在自言自語,語氣平靜自然,卻讓彭岷則聽出一絲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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