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很久,宋蔚然才慢慢的開口,“今天……有人和我……告白了。”艱澀的聲音緩緩慢的吐出這九個字,似乎用盡了全部的氣力。 幾秒之後,那邊的人才淡淡的說,“哦?是嗎?” “恩,是個很單純的孩子。”宋蔚然搞不明白朝汐這樣的態度代表著什麽,心,一點點的下沉。 “可愛嗎?”語氣輕鬆的好像是和他在討論天氣。 這個時候他居然問那個孩子可不可愛?! 朝汐,在你心裏,對我,究竟有沒有一點點感情?! “你隻是想和我討論那個孩子可不可愛嗎?”按住胸口,那裏的疼痛已經讓他難以忍受。 “……” “你說話呀!為什麽不說話?!你隻是想和我說那個孩子可不可愛?!”朝汐的沉默讓他的心沉落穀底,長久以來壓抑的不安,委屈,以及心中的種種鬱結,此時統統爆發出來。 “你想知道他可不可愛?我告訴你,他很可愛,可愛的像個天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說,是因為對朝汐沉默的氣憤還是因為對顧靈的愧疚。此時的他,隻是單純想把這些話喊出來,他希望朝汐能阻止他,他希望朝汐能表現出哪怕一點點的憤怒,因為這樣,他才可以確定,一直以來的一切,不是他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 “你為什麽不說話?!為什麽不回答我?!我要是答應他呢?我要是和他在一起你也一點兒也不在乎嗎?!” 那邊的人,還是,沉默。 抹去眼角滴落的液體,按住胸口的手越抓越緊,飄渺的聲音昭示著這已經是話語者最後的氣力,“朝汐,你告訴我,你心裏對我有沒有哪怕一點點在乎?” 沉默,又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如果你想,就去做。” 最終的最終,男人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這樣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就掛斷了電話。 宋蔚然的手,頹然的垂下,粉紅色的電話摔落在地下。 掛斷電話的時候,朝汐在沙發上有那麽一刻的愣神,而後看著桌子上那塊剛才還在自己手裏把玩的藍色的運動手表,自嘲的笑了笑。 那是他準備的禮物,隻是現在,好像沒什麽必要了。 緩緩的站起來,走到酒櫃旁,倒了一杯在高腳杯杯中。 輕輕的摩挲著杯沿,欣賞裏麵鮮紅色液體的晃動,嘴角一點點勾出一抹笑。 令人膽寒的笑容。 仰起脖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鮮紅的液體順著嘴角滑下,低聲笑了起來。 手裏的高腳杯滑落在地,隨著玻璃的飛濺,清脆的碎裂聲在屋內回響…… 第56章 chapter55 當晚上宋蔚然帶著一身寒氣回到宿舍的時候,憔悴而狼狽,失魂落魄的樣子像個破敗的娃娃。呆呆的爬上床,就那樣裹著衣服,睜大了眼睛愣愣的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小兔子看到他的樣子嚇得說不出話來,拉著蘇洛的袖子焦急的不知所措。葉明輝放下手裏的書,看著那邊的人,皺起了眉頭。 “蔚然,蔚然,你怎麽了?”終是忍不住,悄悄的拉了拉宋蔚然的袖子,小兔子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宋蔚然機械的轉過頭,雙眼不聚焦的看向被拉袖子的方向,微微笑了笑,隨即又轉過頭看著天花板發愣。 小兔子被那個慘淡的笑容徹底嚇懵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蘇洛趕緊把他拉到懷裏安慰。葉明輝的眉頭擰的越來越緊,翻身下床示意蘇洛把小兔子帶出去安慰,他來解決這裏。 蘇洛帶著小兔子出去之後,葉明輝坐到宋蔚然的床邊,什麽也沒說,隻是俯下身輕輕的抱住他,溫熱的手掌輕輕蓋住了他的眼睛,不讓刺眼的白熾燈刺激那帶著血絲的眼睛。 宋蔚然沒有揮開他的手,隻是安靜的任他抱著自己,讓自己感受那僅有的溫度。 過了很久他才淡淡的開口,“葉子,我很好,隻是不想說話。”聲音沙啞的不像話,嘴邊卻還是扯出一抹笑,讓人心碎的笑容。說著自己很好的人,眼角卻有水滴滑落。 “噓,不要說話。”葉明輝蓋在他眼睛上的手並沒有拿開,依然輕輕的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聲的哼著歌。輕柔的旋律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想要逃避,也許是葉明輝哼的調調很催眠,宋蔚然的呼吸越來越綿長,就那樣安靜的睡著了。 小心的為他蓋上被子,看著那個連睡夢中都抿緊嘴唇的人,葉明輝覺得心疼,究竟是什麽才能讓這個一直微笑著獨自堅強的人將如此狼狽的一麵展露人前? 蔚然,無論怎樣,請你一定要幸福。 …※※※ 第二天,宋蔚然醒得很早,睜開眼看了看外麵灰白的天空,不禁想昨天的一切是不是隻是一個破碎的夢。可是無論是身上未脫下的外套,酸澀的眼睛,還是安靜的躺在衣兜裏的信,都想他宣告——昨天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了的。 朝汐昨天的那句,“如果你想就去做。”說的直白點就是隨你的便。朝汐這種不阻止,不挽留,放任自流的姿態無異於是在宣告——你,宋蔚然和我沒有一點關係。 心,莫名的疼痛,原來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都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都是他一個人在自說自話。那個人,從來,都不曾在乎過。 宋蔚然自嘲的笑了起來,他怎麽能忘記,忘記那個人是在gay圈混跡多年的情場老手,自己又怎會是他的對手。他隻是隨便對自己說幾句似是而非的話,自己就傻乎乎的當真了。以為自己是特別的,以為他對自己是有感覺得,以為可以貪心的得到更多。還真是愚蠢的可以! 心,越來越疼,笑意卻越來越明顯。心底的某個地方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那些來自男人眼眸裏的溫柔是假不了的,卻無法遏製自己這樣去想。 伸進口袋的手觸摸到紙張尖銳的棱角,宋蔚然不禁歎息,要怎麽做才能將對那個孩子的傷害降到最低。當務之急不是去整理他和抄襲之間的種種糾葛,而是處理好顧靈的事。 說著的,昨天聽到朝汐那不冷不熱的態度,無所謂的話語,有那麽一刹那他真的想就這樣和顧靈在一起,最起碼不會這麽難過,不會如此心痛。他知道,隻要他點點頭,那個男孩就會用雙手捧著整個身心獻給他。可是—— 他不能。 他不能因為自己的自私給顧靈一份不真實的感情。要他去利用那個男孩兒的感情,他做不到。那個單純的孩子值得一個人用心嗬護,全心全意的去愛他,自己的心裏早已住著一個朝汐,他沒有辦法給那個男孩兒一份完整的愛情。而且,他更不能因為一己私欲給男孩一個虛無縹緲的答案,那種被不確定的感情折磨的筋疲力盡的感覺,自己一個人知道就好,那種痛苦,他沒有資格再加載在男孩兒的身上。 暗自做好決定,給顧靈發了信息,“中午十二點,湖邊等你。” 宋蔚然早早的來到學校的人工湖邊,湖水裏飄落著幾片枯葉,波瀾不驚的湖麵更為今天陰沉的天氣平添了幾分蕭索之意。 坐在椅子上看著湖麵發呆的時候,聽到一些細碎的響動,似乎是有人來了。一回頭,顧靈在不遠的地方低著頭,腳下研磨著一塊土地一點兒一點兒前進。 “顧靈!” 忽然被叫到的人抬頭驚恐的看了宋蔚然一眼,飛快的轉開眼睛,踟躕不前。兩人誰都沒有主動往前,那一段不長的距離橫隔在兩人中間,就像兩人已改變的情誼。 終於還是宋蔚然邁開了腳步,走到他麵前,抬起手想象往常一樣揉揉他的頭發,手卻在中途停了下來,慢慢垂落。 “顧靈。” “恩。” “我……”那些話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那個男孩兒卻突然抬起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我明白。被男生喜歡……”撇開頭盯著腳下的落葉,“會讓你……不舒服吧。” 那麽輕的嗟喏,那麽卑微的姿態,那樣泫然欲泣的眼神,無一不在狠狠的敲打著宋蔚然的心。猛的將顧靈拉進懷中,狠狠的抱住,“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用力推開抱住自己的人,顧靈紅了眼眶,“那是怎樣?不要告訴我被一個男生喜歡你不會覺得震驚?!不要說你可以接受我喜歡你卻不能和我在一起?!我知道你嫌棄我!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惡心!我知道我是變態!怎麽可以對都是男生的你有著這種感情!可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去想你!不停的想你!可是我……我也沒有辦法!”起初氣勢洶洶的人從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那一刻起,淚水就奪眶而出,哭喊著,尖叫著,最終卻如同一個無助的嬰兒茫然無措的看著他,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蔚然,你告訴我,我要怎麽辦?你告訴我……” 看著這樣幾近歇斯底裏的顧靈,宋蔚然心疼的說不出話。這個孩子,這個他一直當弟弟一樣的孩子,此刻正坐在冰冷的地上無助的哭泣,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 除了用力抱住他,宋蔚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那個原來隻會默默哭泣的男孩兒此時“嗚嗚嗚”的哭聲好似一頭被困住的走投無路的幼獸。悲傷而絕望。 心,狠狠的被撕裂,越來越緊的抱住懷裏的人,眼角泛起濕意,在心裏一遍遍的說著對不起。 深藏已久的恐懼,困擾許久的不安,被拒絕的委屈,終於找到一個缺口,第一次得以肆意的宣泄,隨著淚水奔湧而出。過了很久,顧靈似乎是哭夠了,漸漸的安靜下來。宋蔚然不顧他的掙紮,依舊緊緊地抱著他,頭埋在他的頸側,慢慢的開口。 “顧靈,我不會嫌棄你,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 “我……我是男生卻……卻對你……” 鬆開抱著他的雙臂,抬起他的頭,直視著那雙純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顧靈,相信我,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嫌棄你,永遠不會!”深吸一口氣,緩慢而清晰的吐出下麵幾個字,“而且,我是同性戀。” “你!”瞳孔瞬間放大,不敢置信的看著宋蔚然。 “你沒聽錯,我是同性戀,我喜歡男生。” “那是不是……”原本詫異的眼睛裏忽然閃爍出璀璨的光芒,點燃那最後的希望。 “不行,顧靈,不行。” 是不是我們可以在一起? 不行。 為什麽不行?原以為性別是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為什麽這個障礙掃除之後還是不可以?為什麽?! 雀躍的心還來不及歡呼一下,那一點點希望就被粉碎的徹底,“是因為我……不夠好嗎?” 看著眼前的男孩垂下頭,怯怯的說著心底的自卑,宋蔚然再次將他緊緊擁在懷中,“不是的,不是的。你很好!你是我見過的最讓人心疼的孩子,所以把你當弟弟一樣對你好,心疼你。”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弟弟。”埋在胸口的人帶著哭腔大聲喊。 “我知道。可是,顧靈,我不能答應你。不是因為你不夠好,是因為。我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人。” 懷裏的人似乎怔住了,抬起頭茫然的看著他。 “你們……”話到嘴邊卻梗在喉間,說不出來。 你們在一起了嗎? 輕輕的撫著他的背,望著遠方,緩慢的車陳述,“沒有,我們沒有在一起。他到現在都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不知道一切是不是我的一廂情願。可是,我喜歡他。喜歡他耍賴的樣子,喜歡他的壞笑,喜歡他認真的眼神。甚至,他和別人在酒吧調情的魅惑,都讓我沉醉。他教了我很多,是他收留我,帶我走出陰霍,告訴我要獨自堅強。他那麽比我大好多,卻像小孩子一樣愛耍賴皮。他濫交,薄情,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對於他算什麽,是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客,無聊的時候逗逗,有事兒的時候就放在一邊任其自生自滅。可是,我還是喜歡他,遏製不住的思念,想要得到他的全部。聽到他和別人在一起會吃醋,會嫉妒,會發脾氣。卻遏製不想念的思緒。”低下頭,看著注視著顧靈的眼睛,“這樣的我沒有辦法給你一份完整的感情,所以,顧靈,對不起。” 第57章 chapter56 最近法醫室的人都特別閑,因為有人太勤勞了。那個懶的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坐著,除了ooxx不愛費一點兒力氣,隻接凶殺重創的傷勢驗證的某人,最近像個小蜜蜂似地,隻要有活絕對搶著幹,不論是屍檢,dna驗證,還是寫報告,甚至是上庭都搶著去! 這該不是中邪了吧?還是改邪歸正了? 這些推論顯然放在這個人身上是不適用的,那麽種種變化隻能證明一件事情——出事了。 上一次出現這種狀況的時候還是在上學的時候。那時候朝汐正式和家裏鬧翻,完全開始了自力更生的生活。那段時間,那個人除了上課,上解剖室,在外麵拚命打工掙生活費學費以外,一天都說不了十句話。整個人都散發著冷峻的氣息。他的胃病也是那個時候熬出來的。隻有龍研知道,朝汐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畢業生,混到今天的大法醫是付出了怎樣的努力。那麽驕傲的一個人人,那時候愣是放下架子,給人端茶送水甚至去幼兒園接孩子,隻是為了多獲得一次出外勤的機會。不眠不休的熬夜翻看案例,往期的報告,也隻是為了多記得哪怕一個實踐經驗。能走到今天,那個男人曾經不隻一次將自己送進醫院,卻是硬撐著插著輸液管工作。也就是因為這股子不服輸,才有了今天的朝汐,那個表麵玩世不恭痞兮兮的男人有著他自己的驕傲。如果說曾經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向那些曾經傷害了他的人證明自己,那麽,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這一次,那個人除了陀螺一樣不眠不休的工作,就是不斷的出入各種聲色場所。其濫交程度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基本上每次去他家的時候都會看到散落一地的紙巾,套套,潤滑劑。令人驚訝的數量昭示了夜晚的狂野。還有龍研很少見到的,滾落在地的空酒瓶。現在那個人四周散發著一種頹廢的氣息,好像有什麽剛剛發芽的東西被他生生的扼死了。 “早。” 看著某人越來越深的黑眼圈,越來越差的臉色,越來越消瘦的麵頰,龍研不禁皺起了眉。 劈手奪下某人正準備灌下去的咖啡,“你是閑命長嗎?”有胃病還空腹喝咖啡,還是兩包一起衝的,找死呢?! “你最近是不是玩的太過了?” “研寶兒~”嘴角勾起慣有的壞笑,笑意卻未到達眼底,“你怎麽詛咒我?” 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樣,在這平靜的外表下卻又有什麽在波濤洶湧的暗自改變。 皺眉,“發生什麽事了?” 朝汐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雖然很快就恢複了往日的痞氣,那抹寒意卻沒有逃過龍研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