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種事情,沈安之向來不會多言。


    自從十年前心境受損,他停留在金丹中期,修為幾乎停滯,愧對「大師兄」這個位置。


    自認沒有太多本事教人道理。


    或者說,他想看看祝無邀會怎麽做。


    剛剛那一番話,聽起來似是自嘲,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有沒有退卻。


    “師妹,如果有一天,你本想行善事,卻發現自己成了惡人,該怎麽辦?”


    祝無邀笑了笑,不用有一天,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類似的事情已經不少,足夠她給出答案。


    她抬眸看向了沈安之。


    在北玄城時,祝無邀就覺得他看起來善良,可麵對他人苦難時,卻幾乎從不插手。


    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原先有過教訓?


    她認真看了看沈安之,決定將他當成反麵示範,以後每次心境不穩,都來照照鏡子。


    “袖手旁觀會心中難安,出手相助還是會心中難安,我是來修仙的,還是來倒黴的?


    “事到臨頭,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後果如何當然一並接下。”


    同理,南離城的修士,覺得凡人如同螻蟻,出手殺人時無一絲顧慮。


    可曾想過,會有人替他們討債?


    在絳霜橋上,她既然不想死、用落子結緣讓乞丐還了自己一條命,那當然也得想想因果報應。


    沒道理別人能被殺,自己就不能被人殺。


    那麽,有誰會為一個乞丐報仇……


    祝無邀突然回頭,目光直直看向了屋子裏的小六子,記起來,他爺爺好像沒了。


    而且,自己與他們有些牽扯。


    “沈師兄,你覺得會是他嗎?”


    沈安之正在思索著那句「後果一並接下」,話題突然轉到這裏,差點兒沒反應過來。


    他思索了下,搖了搖頭說道:


    “應該不是的,他大概是我的因果。”


    “你的因果?”


    沈安之點了點頭,解釋道:


    “嗯,那天師父把我叫過去,說我是摘星樓大師兄,應該多照顧師弟,比如小六子。


    “於是,我去見了他,看見了一道很深的孽緣,我和他之間,才是有仇無恩,小六子該向我來討債。


    “你與他之間的關聯,也許是由我而起。”


    原來如此,怪不得小六子會跟在沈安之身邊,祝無邀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果然還是個好人,知道此人要來討債尋仇,還留在身邊。


    若她知曉此事,即使不會斬草除根,也斷然做不到將人留在身邊。


    還一點警惕心都沒有。


    嗯?


    方掌門那天好像也問過自己、要不要管小六子,聽沈安之所言,也許不是無的放矢。


    隻是語氣上判斷,方掌門好像認為,沈安之更應該管他。


    祝無邀又看了一眼小六子。


    他是變異風靈根,說不準修行速度極快,那天被同門欺負後,張口就能冤枉人。


    不行,有空得關注一下小孩兒的教育問題。


    退一萬步來說,即使真的有仇,一個實力弱小的善人,總比實力強大的壞人好對付。


    修行方麵沈安之大概會盡心培養,此事又被方掌門關注了,嘖,有點兒麻煩啊……


    聽起來,小六子怎麽像是主角模板?


    不知親生父母是誰,身具變異天靈根,從小跟在實力強大的師兄身邊長大,說不準還身負血海深仇,在未來某一天,突然發現仇人就是從小照顧自己的人……


    嘶——


    然後劍斬恩仇,斷情絕義,一夜之間頓悟?


    莫非自己不是這方天地的主角,小六子才是氣運之子……


    不行,絕對不行!


    看方掌門的意思,小六子可能和自己也有牽扯,說不準是恩是仇。


    孩子還小,小樹不修不直溜,有空得多關注下他的龍傲天之路。


    祝無邀的目光愈發幽深了,看得沈安之頗為擔憂,總覺得她有些像話本子裏的反派。


    “師妹,不義之事萬不可為。”


    祝無邀回過神,問道:“你不怕養虎為患嗎?”


    看見沈安之沉默,似乎要繼續擔下去教養之責,她繼續問道:


    “如果,他不僅和你有仇,可能還和我有仇,未來會殺我,你打算怎麽辦?”


    沈安之搖了搖頭,說道:


    “我會教他明辨是非,不要衝動行事,他自會明白天命難違、有許多不得已之事,何況,也許是你猜錯了。


    “我不能因為沒發生的事情,去苛責一個孩子。”


    這話說得有些好笑,尤其那句「教他明辨是非」,怎麽看,沈安之自己也算不上個明白人。


    “這就是你的態度?


    “好,那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教出什麽樣的孩子,若他未來對你出手,我少不得要向他尋仇。


    “若是報應在我身上,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能不能殺得了我。”


    說完,不想再爭論下去,轉身要進屋。


    沈安之的身影浮現在她麵前。


    擋住了去路。


    祝無邀眉梢微揚,覺出幾分好笑來,害怕她對小六子不利?


    “師兄,你什麽修為。”


    “金丹中期。


    “師妹,我不是要攔你,隻是想請你先不要告訴他這些事情。”


    這回,祝無邀倒是有幾分詫異了。


    沈安之居然剛金丹中期。


    據她所知,葉小舟是親傳弟子中最小的那個,已是金丹後期,她本以為沈安之怎麽也得金丹大圓滿了。


    以金丹中期的修為,居於大弟子的位置。


    應有過人之處。


    怪不得葉小舟不願意待在他身邊,看來,若想行事隨心,怎麽也得金丹後期。


    她點點頭,說道:


    “嗯,我進屋取東西,去趟藏書閣。”


    沈安之讓開去路,祝無邀進了屋,對小六子說道:


    “我要出趟門,你把碗洗了,走得時候記得關上門。”


    說完,拿上儲物袋,披上件衣服,摔門而出。


    越想越生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氣什麽,走到半路才回過神來,那好像是自己家?


    結果她被氣得離家出走了?


    祝無邀深吸了一口氣,越想越後悔,應該把他倆扔出來才對啊。


    罷了。


    來都來了,徐三兒應該已經把白珀石交到了事務堂,任務的貢獻值應該已經分配到自己手裏了。


    那麽大一塊兒,即使三個人分,應該也能得到不少。


    得不來上等劍訣,說不準下等劍訣裏,也有適合自己的。


    如果非得攢夠貢獻值去換上等劍訣,說不準換來了,修仙大會也到了,根本沒時間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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