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與榮四亦是聰明人,在他們的帶領下,隊伍行進途中幾乎沒有出現什麽差錯,省去了祝無邀不少麻煩。


    然而就在眾人有條不紊地向出口逃亡時,祝無邀突然寒毛直聳——


    她猛地抬頭,看向了陰霾「天空」下那道青色光影。


    有強敵來襲!


    祝無邀轉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了怒蓮袈裟,隨著一股靈力注入,它在幾息之間展開,幽幽散出了血湧般的靈光,迎風展為幾丈寬、如同一道牆壁,擋住了身後眾人。


    斷尾的胡三隻覺一陣紅芒映來,他回頭看見祝無邀祭出了怒蓮袈裟,立刻反應過來,大喊一聲:


    “跑!”


    前方開路的榮四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也立即明白過來——


    有強敵來襲,她再無法時刻照應隊伍、需要專心對敵。


    榮四立刻帶人向前衝出,為後方潰逃的人群散開出路、疏散隊形。


    然而,他們猜錯了敵人的攻擊手段。


    來敵所用兵器,並非刀劍此類殺伐兵器,而是發出嗚鳴之聲的陶塤。


    陶塤並非尋常之音,亦不聞空寂幽曠之聲,而是嘶啞的、尖銳的、嗡鳴的,令人頭疼欲裂。


    榮四立刻分辨出來,這就是在礦場中、用來折磨眾人許久的聲音,它如同千萬隻野蜂扇動翅膀、繼而發出了線性的、繃緊的、如同針刺般的聲音。


    原來,這是一件法器。


    此時威力全開,如何是常人能夠抵擋的?


    不過幾息的時間,榮四眼裏布滿了血絲,徒勞地捂住耳朵,試圖躲開聲浪的衝擊。


    在她麵前,眾人更是狼狽,已經跌倒在地、口吐鮮血,捂著頭在地上翻滾,十分的痛苦。


    榮四頭痛欲裂。


    然而下一瞬,聲音戛然而止。


    榮四知道,一定是她、強行打斷了這恐怖的陶塤之聲。


    是了,如果要留一件法器,用來鎮住小洞天裏的礦場眾人,尋常的刀劍需要親身上前對敵,說不準還會被以多勝少。


    而音修的法器,一旦祭出,就能以局外之身吹奏、鎮住所有的叛亂之人。


    這次叛亂,是有修士能夠強行打斷音浪,那麽穆長英他們叛亂時,又該如何以近乎凡人的力量對抗陶塤、又要死多少人……


    榮四勉強站起身,她看見倒在地上起不來身的眾人,頭如同被人用棒子錘過,忍住頭疼到翻湧的作嘔感,回頭高聲喊道:


    “拉起身邊的人,起來!避開戰場!”


    話音落下,榮四的耳邊一片嗡鳴,她甚至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更何況在場的這些人。


    她來不及等耳鳴消退,彎腰把身邊的人拽起,抬手指出方向。


    榮四看見了向來愛偷奸耍滑的耗子正在把人扇醒,看見了有人連滾帶爬得繼續往前逃去,看見了和她一樣、正在用行動把人叫醒,正往這邊兒挪來的胡三。


    她瞳孔微縮,看見了擋在前麵的怒蓮袈裟紅芒劇烈波動,似乎搖搖欲墜。


    榮四一把將耗子拽起來向旁邊推去、衝著胡三大喊——


    “跑!!”


    然後不等回應,她就近拎起兩人轉身就跑。


    胡三雖然聽不清榮四說得什麽,但他已經看到了逃跑的動作,都是從修真界裏真刀實槍拚殺過的,這點兒戰鬥直覺當然有。


    他連扛帶拎就近拽起了三人,大步向前邁去。


    就在胡三逃開的瞬間,隨著「撕拉」一聲,怒蓮袈裟靈光徹底黯淡,裂成了兩半。


    隨著從天而降的巨掌,一道人影重重砸落在地麵,濺揚起了大量的塵土。


    還未來得及醒轉逃離的幾十人、幾乎瞬間斷了氣。


    祝無邀從砸得凹陷的地麵撐起身,胸腔陣痛、吐出了大股鮮血。


    她將靈力順著經脈注入掌心,猛地撐地飛躍起身,躲過了照著麵門襲來的飛劍。


    無鋒劍脫手飛出,它輕如落葉、重若隆秋,帶著隱約的破空之聲回敬而去。


    祝無邀身形幾次閃現、緊隨無鋒劍而至。


    對麵的金丹期修士似乎十分不屑,諷道:


    “居然還有你這一隻漏網之魚,不過築基中期,竟妄想螳臂當車!


    “破!”


    隨著一聲輕嗬,他周身靈力向四周轟散而去,那旋於身周布下的劍影之網瞬間支離破碎,無數枯黃的落葉似乎在撕裂之時、由劍光縫隙中湧出。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枯黃的落葉居然未曾散去,而是倒卷著襲湧而來,這麽大的陣仗,卻隻是割出了無數細小的傷口,甚至一滴血都沒有流出。


    他帶著幾分嘲弄攪碎了劍光,剛要出言嘲諷、卻臉色一變。


    “你做了什麽?!”


    祝無邀被靈力震出十數米,聽見這句話心猛地一沉。


    果然,金丹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落葉劍那隱藏的殺機、還是第一次未半而被察覺。


    之後恐怕再難近身。


    直到此時,祝無邀才真切體會到對敵手段匱乏、到底有多難受。


    她轉頭看去,隻見胡三與榮四已經帶人逃出了段距離,心中微定,故意笑道:


    “你以為書老為何閉門不出!”


    祝無邀一邊虛張聲勢、一邊調整好了隨時能夠逃離的狀態,隻等胡三那邊就位、立刻遁逃而去。


    金丹期修士麵色難看,他眸光明晦不定,突然出手向胡三等人襲去,似乎打算先解決那些沒解開靈力的人、再來專心對付祝無邀。


    在金丹期修士動手的同一瞬間,祝無邀立刻意識到了他的意圖。


    這是個……趁亂逃走的好時機……


    祝無邀拔劍的動作微頓,眸中有了一瞬間的猶豫神色。


    戰、逃、生、死。


    若選擇此時獨身遁逃,有六成幾率可成。


    從開始就是謊言的承諾,與近在眼前的生機,眼前眾人的性命、與等待著自己去尋的她,別人的命、與自己的生機……


    無數思緒瞬間炸開,如同一團亂麻。


    在這拔劍的瞬息之間,匆匆從腦海中閃過。


    她聽見自己說——


    「在那之前,我會站在所有人麵前。」


    一口氣呼出,祝無邀握緊手中的劍。


    無鋒劍從掙紮、猶豫、懦弱、堅韌、貪生、忘死、謊言、承諾、庸俗與偉大中斬出,它遲疑而堅定,似乎極慢,卻越來越快,直到成為了一道極細的流光,直到被淬煉成再不回頭、篤定無疑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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