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邀正在全神貫注地為丹青圖定下基型,並未察覺到因其修行悟道、比翼城裏出現了變數。


    隨著靈力緩慢地塑形,右臂隱約浮現出一片落葉的形狀。


    像是秋來時、獨坐於樹下,有風拂過,落葉飄落於右臂之上,留下了淺淡的痕跡。


    仿佛下一瞬,就會消失不見。


    祝無邀神色沉靜,引導靈力一遍遍按照丹青絕抄描繪圖案,眉目間隻餘專注,


    無論是落葉劍法、亦或是落葉邀秋的名號,都與祝無邀的經曆息息相關。


    故而此圖與她極為契合。


    行走到今日,窺天術與無鋒劍與她相伴最久。


    前者當然也很重要,但祝無邀不知該以什麽形象來概括它,並且,她對窺天術的領悟、不見得通透,故而無法落筆。


    或者說——還不到為它落筆的時候。


    而無鋒劍已毀,祝無邀能留下的,隻有已經悟透幾分的落葉劍法。


    丹青絕抄在附頁之上,提供了不少可供參考的圖案,並附上了不同丹青圖、會發揮出什麽樣威力的注解。


    但正如那彎冷月,它當然可以用。


    可祝無邀無法認同。


    再一次描繪而過,圖案更加明顯,祝無邀的發絲突然被風拂起,她似乎感受到了秋意微涼。


    萬物正緩慢地走向寂滅。


    她停下了對靈力的引導,手臂上,一枚落葉的輪廓若隱若現。


    即使沒有引導,靈力依然在順著丹青圖流動。


    一拳揮出,耳邊傳來了風破之聲,迅疾且帶有肅殺之勢。


    僅僅是初現輪廓,便已讓右臂產生了變化,若是同為築基中期,僅憑拳威便可在三十擊內使對方的護體靈光搖動。


    若手中有劍……或許一劍下去,便可劈開對方的靈力護盾。


    祝無邀手中突然現出了一物——正是葉小舟給她的菜刀。


    她左右看了眼,辨清方向。


    立刻手持菜刀向朝夕書坊的方向,疾馳而去。


    雖然丹青圖隻是初現輪廓,還未完全成型,但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和葉小舟比劃比劃了。


    這種期待感,就像小時候得了新的玩具,急著去朋友家炫耀分享。


    “也不知道加上這幅丹青圖,能不能砍得動葉小舟……”


    祝無邀不知道的是——


    隨著她疾行離去,有兩道來自於不同方向的目光,隨之收回。


    然後,彼此相接。


    眾生相的意識之海中,似乎蕩起了波瀾。


    發生了某些改變。


    有兩道格外強盛的神識,不停地激蕩、抗衡,又彼此相融。


    將近千年的時光,她與他,就是這樣共處的,一次次輪回之中,似有千言萬語、似相對無言。


    不斷嚐試著憑借自身神識,磨滅對方的執念。


    即使眾念之海徘徊著無數生靈的殘餘意識,卻無可與之比肩者,在皓月之前、其餘不過熒火星光。


    成不了什麽氣候。


    ————


    新的一天。


    朝夕書坊前排著長隊。


    比翼城裏生活清閑,同樣,也格外平淡,平常無甚有意思的事情,仿若一潭靜水。


    好不容易有個熱鬧,當然都想過來捧個場。


    誰也不願錯過。


    幸好祝無邀和葉小舟兩人,準備的遊記數量非常多,恨不得人手一本。


    畢竟《山的那邊是什麽》,也是得每家分一本的。


    “都別急啊,每人都有、每人都有!”


    葉小舟憑築基後期修士的反應速度,快速遞書、結賬、找零。


    “下一位!”


    不僅她這兒排著隊,旁邊雇來的兩個夥計前,也排了長長的隊伍。


    隻是那兩人速度就比不上葉小舟了。


    至於祝無邀——


    她擔心朝夕書坊被憤怒的讀客們砸店時、看到她這位寫書之人,變得狂暴+3,已經早早躲了起來。


    憤怒吧!


    為世間無書悲哀吧!


    盡情地貶低《祝氏遊記》吧!


    隻有這樣,當《山的那邊是什麽》出現在你們麵前時,你們才會奉若至寶,才能察覺出這是多麽難能可貴的一本書!


    探究得越深,也就會越向往山那邊的世界。


    才會開始嚐試著走出去、引起飛度湖的動蕩。


    為此,犧牲我祝無邀一人的名聲又何足懼哉?


    以斂息風行訣藏匿著身形。


    祝無邀悄悄躲在聚眾閱讀的書客旁邊,想聽聽眾人會對這樣一本毫無內涵、思想淺薄、行文平淡、毫不出彩的書作何評價。


    隻有親耳聽到眾人的憤怒與咒罵,祝無邀才能放心地開展下一環節——


    讓《山的那邊是什麽》現世!


    也隻有這樣,才能使其宣傳效果達到最佳。


    祝無邀已經犧牲了自己的名聲,當然得達成最終的目標。


    這一群文人已經靜心閱讀了許久。


    祝無邀在酒樓中,捧著壺酒藏在旁邊兒,百無聊賴。


    直到其中一位文人突然拍了下桌子!


    「嘭」的一聲發出巨響,差點兒把祝無邀手裏的酒壺給嚇掉了。


    嗯?


    至於這麽生氣嗎?


    這位文人似乎氣到有些臉色漲紅,周圍的人同樣欲言又止,似乎在期待著這位文人先起個頭,然後群起攻之、開始咒罵寫書之人。


    在眾人的目光之下,那位格外氣憤、拍桌而起的文人,終於開口說道:


    “妙啊!


    “想我閱書無數,從未見過如此雋永如清茶般的妙文,如飲下一壺山泉水,沁人心脾,悠然自得!”


    啊……啊?!


    祝無邀被震驚到無以複加。


    怎麽回事??


    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險些墜在地的酒壺被靈力掛在空中,祝無邀伸手把酒壺撈起來。


    不對,一定有問題。


    應該是自己寫的遊記,就是那麽湊巧、合了他的眼緣。


    但對於多數人而言,這就是乏味至極的一本書,無甚可取之處。


    祝無邀拎著酒壺,略帶憐憫地搖了搖頭——


    這位兄台,雖然很感激你對我的欣賞,但你這麽沒有文學審美,可能過了今天之後,你的文人朋友們、就會開始嫌棄你的審美了……


    正在為這位文人默哀。


    突然,另一位文人也拍了下桌子,格外激動地站了起來。


    她說道:


    “沒錯!此文敘事流暢,娓娓道來,格外雅致!


    “我閱書無數,此書無可出其右者!


    “怪不得朝夕書坊的葉掌櫃,為了請那位祝姑娘出山,擺足了排場。如此隱士高人、文壇大家,她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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