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祝無邀「望風」的提議,顧亦觀看了她一眼,問道:


    “你有什麽高絕的藏蹤之術,能瞞得過元嬰期神識探查?”


    祝無邀還真就被問住了。


    莫非是因為自己實力不夠、還非得摻和,才會使預知夢中的場景成真?


    不對,能被算出來的,通常都是事件發展中的關鍵節點。無論之前有何變動,天道總能算盡變數,使其在關鍵節點時歸於正位。


    這便是「應卦」。


    與天地鬥巧並非易事。


    祝無邀於沉思中抬起頭,看向顧亦觀,猛然察覺到,這位摘星樓的二師姐、下一代的掌門人,立場很難琢磨。


    是順天而行者,借力打力之人,亦或靜淵之下、暗藏著反叛因子。


    此次,顧師姐是主事之人,她的立場,才是決定何以期是否能活下來的關鍵之處。


    “何以期身亡,是壞事,還是好事?”


    祝無邀的聲音突兀響起。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瞬間的詫異,隨即陷入了沉默。


    如果何以期身亡,摘星樓便師出有名。


    可以趁機對嘯天宗發難。


    若需要何以期身亡的,不是嘯天宗、也不是天道,而是顧亦觀,此局又該何解?


    感受到質疑的目光落在身上,顧亦觀的情緒沒有絲毫波動。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直接選擇了最簡單、不容置疑地方式,立下道誓:


    “若我有意使何以期身亡,則我為其償命。”


    倒……倒也不必如此……


    見到這場景,祝無邀坐立難安,怎麽有種她在逼迫顧師姐自證的感覺,難不成真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壞了?


    滿室陷入了略帶尷尬的寂靜。


    在祝無邀提出那個問題時,不僅是她,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開始質疑顧亦觀。


    如今道誓已立,坐立難安的自然不止祝無邀一人。


    但卻有人讀不懂眼色、察覺不到氛圍,且善於讓場麵更為尷尬,章知寒問道:


    “可以「無意」致死,「坐視」身亡。


    “顧師姐,你的道誓有漏洞!”


    還沒等顧亦觀說什麽,早與章知寒有「舊仇」的宋柯子當即揚聲道:


    “嘿!咱們摘星樓是一家人,你有勁兒不等著一會兒上場、往嘯天宗身上使,在這兒逼著咱們顧師姐立誓?!


    “顧師姐,他破壞團結,揍他!”


    宋柯子張嘴便給章知寒扣了頂帽子,但顧亦觀卻未曾聽他妖言惑眾,而是點出了章知寒所言不合理之處:


    “改命本就是難事,若依你所言,豈不是救出何以期的過程中,隻要出了差錯,我就要為其償命。


    “我暫時還沒有去世的打算,因此,隻能保證盡力而為。”


    祝無邀更覺得尷尬了。


    說到底,這無緣無故懷疑顧師姐、逼迫其自證之事,由她而起。


    現在發展到了這種地步,屬實有些過分。


    偏偏顧師姐還絲毫不曾動怒。


    正當她想要出聲打個圓場、迅速翻過這一篇,有人比她道德水準還要高,已經徹底坐不住了,沈安之起身說道:


    “到要到時辰了,宋師弟說得對,當務之急是兩宗弟子交流一事,不如我們現在就兵分兩路,各自成行吧。”


    華影停也早就坐不住了,她當即點頭讚同道:


    “對!”


    ————


    來到會場。


    昨日的對戰環節,嘯天宗稍遜一籌。


    但辯經之事,嘯天宗卻卯足了勁兒,不僅是要證明自身是奔月閣正統傳承,還因為和摘星樓本就不對付。


    若不是知曉自身幾斤幾兩的長老,再三叮囑不能起糾紛、不能將摘星樓得罪狠了,說不定兩宗弟子、早就借由摩擦打起來了。


    私底下不能起爭執,當然場上見真章。


    魏海看向摘星樓的目光格外不善。


    戰力的高低不容置喙。


    輸就是輸,贏就是贏。


    但辯經之事則不然。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現在是他們嘯天宗的主場,誰勝誰負、那當然嘯天宗說了算!


    就算他們摘星樓口吐蓮花,隻要嘯天宗不認,那又能如何?


    尤其在得知今日會上場的主力之後,魏海等嘯天宗弟子,更是成竹在胸。


    摘星樓四弟子,名不見經傳。


    聽說是個成天在山上養鵝的。


    魏海心下得意,也不知此人會有何高論,可就算他說出花來,嘯天宗就是不認,又能怎樣?


    到時……也不知那位養鵝的四弟子會不會氣死。


    嗬,這場辯經之爭,勝負已定!


    摘星樓這邊——


    唐辛已經看到了嘯天宗頗為不善的目光,而且,神情中還帶著點兒得意洋洋。


    哪裏還猜不到他們作何打算!


    “辯經之事,輸贏難以界定,若是咱們這邊兒更勝一籌,可他們偏偏將自己宗門的弟子判贏,又該如何是好?”


    雖然知道,此行最重要的事情,是救回何以期師姐。


    但看到嘯天宗還未開始辯經,便儼然是贏家做派,難免讓人按捺不住手中四十米長的大刀。


    祝無邀轉頭問道:


    “章師兄,你真得能行嗎?


    “看樣子無論辯成什麽樣,他們都會將自宗弟子判贏,你可千萬別衝動啊!”


    今天過後,下一次的對決將由摘星樓裁決。


    實在不行咱們到時候找回場子。


    別的倒是不怕,隻怕章知寒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之後,一氣之下來句「此為不義之舉!」


    然後當場發難,和嘯天宗打起來。


    到時候場麵一亂,顧師姐留在這裏的還隻是分身,沈師兄不一定能鎮得住場子啊。


    祝無邀已經在心底開始琢磨了,一會兒萬一真到了這地步,到底怎麽才能明麵上勸大家不要再打了、暗地裏稍微解氣一下。


    誰知,章知寒卻格外平靜,他點了點頭道:


    “小不忍則亂大謀,我懂。”


    “委屈你了,章師兄!”


    也不知道嘯天宗會以何事、當做辯經的主題。


    即便是辯經這種虛頭巴腦的文化交流,也總得有個具體能討論的事情、作為出發點。


    祝無邀目送章知寒登台,略帶緊張地端起了茶杯,想要平複一下內心的焦灼。


    “諸位道友,近日,凡俗界中的話本書手——有道是,時隔多年再次現身,有新作《十日不封刀》麵世。


    “雖然隻有上篇,但依然可以當做今日辯經的主題!”


    咳……咳咳咳……


    “祝師妹,你怎麽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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