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阿遙正聽得興起。


    她給了祝無邀一個眼神示意,讓她暫且收好寒氣,再多聽一聽。


    屋裏的蘿卜略有些納悶兒,左右盼顧,未曾發現異常。


    別說,當初去雞冠山除山魁一事,被蘿卜進行過「藝術加工」之後,聽起來格外的波瀾壯闊。


    除了知曉實情的祝無邀本人,其餘兩人都被忽悠進去了。


    阮阿遙也沒料到,這小妖的修為不算高,經曆過的事情倒是不少。


    看樣子,走南闖北遊曆過許多地方。


    甚至還有人族好友?


    隻可惜到頭來,終究是因為利益分道揚鑣,如何不令人唏噓。


    江湖啊……


    就是這樣的跌宕起伏。


    阮阿遙心中頗有感觸,看著屋內這小妖,竟瞧出了幾分形單影隻的漂泊感。


    不僅是她,就連葛明生都被忽悠了進去。


    雖然理智告訴她,不該有一個季節「秋意盛、寒風凜,正要大雪紛飛」,這邏輯明顯有問題。


    可它情緒到位了。


    在文學創作中,有些時候會為了情緒而犧牲邏輯,也許這隻是一種藝術化的表現方式?


    不得不說,這位冒牌道長似乎是有真情實感,話裏話外的感觸和委屈、倒不似作假。


    或許確有其事。


    葛明生當然清楚道長三觀不對,可為了給梁上的無言道長套話,思忖半晌安慰道:


    “也別太難過。


    “你那位友人長什麽樣子,修為如何,若是江湖有緣相見,也好幫你捎話。”


    蘿卜自從修為增長、化作人形之後,從前的記憶一並清明起來。


    記起在北玄城時,祝無邀曾用過「無言道長」這個名字。


    如今聽聞有人用同樣的名號行走江湖,自然是心中抱著些好奇,想要看看是不是故人。


    但它琢磨著,八成不是同一人。


    蘿卜雖在桐州混得比較開,卻因為近來事忙、又要避開追蹤,還沒看過落葉邀秋的最新傳聞。


    覺著自己有許多奇遇,才走到今天這步。


    她不過是個平凡而普通的人類,怎麽可能在多年無蹤跡後,突然修為暴漲?


    這得吃多少靈草?


    雖然隱隱覺著,有可能會是同一人,但由於心中有怨,蘿卜當即挑起個略帶不屑的笑,說道:


    “她啊,特別窮,甚至沒有一把好的兵器,整日裏隻能用個斷劍,做得是江湖營生,一天也賺不來幾個錢。”


    隨著冒牌道長的敘述,葛明生成功在腦海中勾勒出這位「友人」的形象。


    大抵是那種穿著破衣爛衫、兵器缺損豁口,整日裏食不果腹,若無好友接濟、隻能睡沒頂房子的人。


    憑借著小聰明,在凡俗界裏能混得開,可若放在修真界中,那三腳貓的功夫,誰也打不過。


    隻能從這裏被追到那裏,像個江湖中的流浪兒。


    葛明生暗暗慨歎——


    同樣是修真界裏的人,有些像無言道長一樣威武、能夠兼濟世人;有些卻隻能像冒牌道長的友人一樣,一無所有。


    蘿卜的編排還在繼續,它洋洋自得地說道:


    “也就是我,如今發達了還惦記著故人,想著提攜她一把,若她識相——”


    蘿卜的話音戛然而止。


    它感到嗖嗖的夜間小涼風,突然間凍結了整個屋子,即使嘮得再熱火朝天,也無法驅逐這樣的寒冷。


    這感覺……這感覺就像當年被劈的一劍!


    一道劍光在眼前閃過,蘿卜驚嚇起身,踹翻了凳子,有道聲音在耳邊幽幽響起:


    “若我識相……如何?”


    在阮阿遙的勸阻之下,祝無邀剛剛便收起了周身的寒氣,想要再給它一個回頭是岸的機會。


    誰知,蘿卜非但不悔改,還膽敢繼續造謠!


    “你……你、你!”


    樣貌雖然掩去,可它眼尖地看到了祝無邀手中的斷劍,又聽見葛明生那句——


    “無言道長。”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昔日裏有葉公好龍,如今便有蘿卜與祝無邀猝不及防的相見。


    它磕絆半晌,最後說出一句:


    “你們仙人跳!”


    祝無邀扶正了長條凳,坐在桌旁,把無鋒劍往案上一拍,說道:


    “若不是想看看你是何底細,還不知私底下、你竟然這般編排我!”


    既然相見,過往的誤會自然要講明白。


    祝無邀三言兩語將昔日的「錯過」講明。


    但卻未曾挑明蘿卜的真實身份,畢竟時移世易,現在好歹是個築基期的妖。


    阮阿遙看了看那縮在牆角的冒牌道長,又轉頭看了看祝無邀,頗感驚奇道:


    “它所說的那位重利輕友的友人,居然是你!”


    蘿卜看著行事放肆,實則本性純良,更是個食草動物。


    它本就對祝無邀沒那麽大怨念,更多的還是委屈,如今誤會講清,還是有些別扭。


    慢慢蹭到桌子旁,說道:


    “我想象中的相見,根本不是這樣的!”


    它期待的重逢,是祝無邀落魄遇難,自己大展神威、救她於水火之中,然後祝無邀對它感恩戴德,悔恨著當初的所作所為。


    然後,自己念及著過往舊情,施舍給她些天材地寶。


    但絕對不是背後編排人、被當場撞見!


    祝無邀敲了下桌子道:


    “坐。”


    她想敘個舊,但有件事壓在心底許久了——


    剛剛見到它,祝無邀就知道了葛明生信中所言、「此人略有些矛盾之處」到底指得什麽。


    蘿卜化為人形之後,居然讓人分不清男女。


    樣貌與舉止上略帶些糅合感。


    這讓祝無邀很納悶兒。


    按理來說,騾子這種生物,隻是無法產生下一代,但自身是有明確性別之分的。


    莫非也像傳說中的狐妖一樣,在由獸形化為人形的過程中,可以自由選擇?


    祝無邀略一猶豫,還是問道:


    “請問……你的自我性別認同是什麽?”


    此話問出口。


    蘿卜瞬間漲紅了臉,似是被踩到了痛處,它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向祝無邀道:


    “你……你欺人太甚!”


    電光火石間,祝無邀突然記起了一切。


    為了讓它們更好的投入使用,民間往往會不顧騾子自身意誌,在販售之前為其處理幹淨。


    祝無邀肅然起敬。


    怪不得十來年不見,就已經能夠完美化形,原來是別無二心、一心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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