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無邀祭出平河鼎。


    霎時地動山搖,在羅不道與桐州妖道身前、顫顫巍巍支起了一堵石牆,攔住了劍勢餘波。


    即便隻是一道餘震,由元嬰期斬出、又出自劍修之手,依舊讓祝無邀勉力難支。


    青雲門的劍術,果然有幾分獨到之處!


    祝無邀勉強壓下靈海的動蕩,後退幾步穩住身形。


    阿蝶分心看過來。


    被顧亦觀抓住良機,直接近身來戰,長戟伴隨著獵獵風聲,身周布下雷鳴電閃,不過幾息之間,便隱隱形成壓製。


    而青雲門廖長老那邊,也是配合妥當,正拖住趕去支援的點星七幻門弟子。


    身周劍氣縱橫,罵道:


    “吳歸鴻!你瘋魔了不成!”


    祝無邀這邊有苦難言,那桐州妖道還要衝上前去,喊著什麽“休傷我門派宗主”。


    她不好太過顯眼,又要牽製住這師徒兩人,不讓其送死。


    其餘人等,聽著舊事嘖嘖稱奇,也不想辨什麽是非對錯,隻當熱鬧來看,如今突然打了起來,後知後覺趕來支援。


    卻多是渾水摸魚,打得不甚認真。


    畢竟那位阿蝶所談及的舊事中,還涉及了各自宗門的天驕。


    眾人心中各有算計。


    祝無邀猜也猜得明白。


    本該齊心協力、一邊倒的順風局麵,如今卻被拖成了勢均力敵,想等顧亦觀將阿蝶滅殺,趁機留幾個活口。


    到時將事情問個明白,也好為自己宗門謀私利、舉義旗。


    對摘星樓發難。


    顧亦觀正與那術法詭異的阿蝶,戰得難舍難分。


    眼見著阿蝶幻影散又聚,正要落入下風,卻突然高聲道:


    “阮阿遙,當年你受其蒙蔽,如今還看不清楚、她在殺人滅口嗎?!


    “難道你要看著所有故人,盡數凋零,許流星與曾小樓的仇,你竟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祝無邀心下一凜。


    阮阿遙境界雖然不高,但對靈力的操縱細致入微、頗有些四兩撥千斤的意味在,就算不論實力,單說顧亦觀與她的舊情——


    若阮阿遙真要保阿蝶一命,鐵了心想要知道個真相。


    顧亦觀說不定會受其掣肘,不敢痛下殺手。


    當即高聲道:


    “我來助你!”


    這一句話,祝無邀本想讓那位阿蝶姑娘、以為自己是前去助她,來伺機背刺。


    隻要這宗主一死,底下的傀儡自然失去控製。


    說不定端倪顯露,便能夠坐實「血蝕咒」之事,洗去顧亦觀身上汙水,免去四宗爭端。


    顧亦觀眸光一閃,並未阻攔。


    隻見祝無邀飛身上前,作勢要以拳風迎上顧亦觀,卻在臨近前時,要調轉矛頭、對阿蝶襲去。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眼看著要偷襲成功。


    祝無邀卻突然發現,自己手腳有些不受控製,那本是作勢的一拳、竟真要向顧亦觀攻去!


    這是血蝕咒?


    她心中一驚,對阿蝶佯怒道:


    “道友你做什麽?”


    拳勢向前,卻被顧亦觀早有預料般攔下。


    聽到祝無邀那一句質問,顧亦觀眸中似有幾分明悟,她將那一拳襲來的軌跡、被控製的時機,看得分明。


    兩道傳音同時傳來——


    阿蝶道:「無言道長,久仰大名。」


    顧亦觀說道:「我已知道了所謂的血蝕咒,到底是什麽。」


    這兩道傳音,給祝無邀帶來了兩次衝擊。


    阿蝶早就知曉自己不是吳歸鴻?


    顧亦觀作為當年親曆此事之人,居然根本不知道血蝕咒是什麽樣的?!


    祝無邀壓下被戲耍的怒火,對顧亦觀傳音道:


    「被血蝕咒完全控製之人,亡時不知己亡,頭身分離仍然可以活動。」


    她有意收力,抵抗著阿蝶對自己的控製。


    以免真傷及了顧亦觀。


    左右看去,隻見眾人皆避開了此地,就連「偷天換日」都一時找不到落處!


    隻聽阿蝶說道:


    “顧亦觀,你怎麽下不去手了?當年心寒如鐵,從無半分遲疑,怎麽麵對她反倒收手了?”


    “是怕戕害同道的罪名被坐實?”


    這句話,如同一根鋼針。


    將祝無邀自始至終的隱憂,挑了出來。


    而顧亦觀卻穩得很,在對付阿蝶的同時,還有餘力擋下祝無邀的襲擊,她反問道:


    “這就是你的最終目的?


    “想讓我在眾目睽睽下手刃「吳歸鴻」,再用計讓旁人以為,根本沒有血蝕咒,舍你一身、用當年舊事挑起四宗之亂?”


    祝無邀略微放心下來,既然如此,自己的小命大概能保住。


    正在此時,阮阿遙闖入陣中。


    她知道,「吳歸鴻」是祝無邀假扮,並不是真正的叛徒,也看到了祝無邀剛剛對顧亦觀的那一擊。


    因此,她接下祝無邀的襲擊,讓顧亦觀專心對付阿蝶。


    “你不想知道真相?!”


    阿蝶的聲音,第一次顯出了詫異,似是格外不解。


    就好像……


    那真正能夠左右局勢、本來十拿九穩的致命一擊,突然調轉了鋒芒,沒有刺向顧亦觀、反倒對準了自己。


    阮阿遙說道:


    “我已經知道了真相。”


    此言出口,顧亦觀便知道,局勢已定——


    阮阿遙親眼目睹了「血蝕咒」的存在,不會聽信阿蝶顛倒是非。


    有了曾被咒術所控的巨闕派「吳歸鴻」,再加上當年親曆此事的太白宗阮阿遙。


    兩人為證,這盆髒水扣不到她頭上。


    祝無邀此時也反應過來,顧亦觀是在借由自己這個「中咒」之人,來洗清她身上的是非爭議。


    如今,目的怕是幾乎達成。


    卻聽阿蝶仍不死心,依然對阮阿遙說道:


    “好……好!你終究還是選擇了人族立場,背棄了昔日情義,竟信她這樣一個鐵石心腸之人!”


    阮阿遙似是有些不耐煩,反問道:


    “不信她,難道信你嗎?”


    “嗬!既然如此,那便讓當年之事,重現於眾人麵前,我不信四宗會對她毫無芥蒂,即便是死,我也要她同我共赴一程!”


    言罷,身軀陡然化蝶。


    竟是舍去了半副真靈,要向「桐州妖道」的方向襲去,不用祝無邀提醒,顧亦觀也猜到了——


    這是阿蝶的後手。


    隻見其揮戟間,雷聲大作,無數道紫蛇遊竄而去,再不見剛剛勢均力敵之勢,分明是可以全方麵壓製、卻始終在留手!


    祝無邀氣得頭疼。


    顧亦觀是為了引自己前去相助,這才故作勢均力敵?


    隻見黑雲摧城,似是從山頂壓來,雷聲大作間似有滅世之相,雷光緊追蝶影而去的同時,將沿途的點星七幻門弟子、盡數吞噬殆盡。


    不留一個活口。


    祝無邀心道可惜,這些所謂的弟子,本身就是證據,到時把頭顱砍下,在眾人麵前揭露其傀儡之身,豈不更能坐實阿蝶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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