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後都不會再有什麽問題了。”說到這裏, 托馬斯放下手裏的刀叉看向布魯斯。他還記得在他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裏布魯斯有多痛苦，哪怕並沒有親眼見證, 但想必他沉睡的兩年裏，布魯斯也並不好過。雖然並非他的本意，雖然他當時沒有選擇的餘地，但他該有更好的告別辦法。不過兄弟之間……道歉就不必了，托馬斯從布魯斯身上收回視線，思索著別的方法彌補。阿福已經把托馬斯的房間打掃過一遍：“希望您這次真的能住進去。”那個房間第一次迎接它的主人時，托馬斯麻醉了布魯斯逃走，第二次，托馬斯已經躺在了裏麵，又因為怕黑把自己撞出了腫包。“……”不想提起黑曆史的托馬斯默默轉頭。“這件事被蒙在鼓裏的不止我和達米安吧，”提姆覺得傑森和迪克一定也不知道。布魯斯喝著咖啡，並沒有回答提姆的問題。不過想也知道，住在他旁邊的提姆和達米安都不知道，他怎麽可能特意打電話或者發短信把托馬斯清醒過來的消息告訴傑森和迪克啊。提姆微微搖著頭，決定他也不要說出去：“既然托馬斯已經醒過來，他的身份怎麽辦？”他不僅是布魯斯失散多年的兄弟，還是兩年前當選市長後下落不明的林肯·馬奇，這可不是發個公告或者開個新聞發布會，然後讓媒體自由腦補八卦就能解決的事。“兩個身份都承認下來，”布魯斯並不糾結，“至於之前的失蹤……”關於失蹤的事，他還沒想好不會引人懷疑的說法。“身份的事情不必著急，”相較於家人真心實意的承認，托馬斯認為外界的看法並不要緊，“等之後有合適的機會再說也不遲。”“沒有機會也能創造機會，”提姆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相當積極的態度，“順便問問，托馬斯，你對公司管理這方麵在行嗎？”托馬斯看向布魯斯：“……你該考慮一下是不是給了提姆太多工作。”剛醒過來的托馬斯還沒有做好投入工作的準備。提姆的名字托馬斯十分自然就叫了出來，他原本就不是拘謹的性格，作為林肯·馬奇時雖然表演居多，但擅長和人交流以及拉進距離並不全是表演出來的。就好像布魯斯，他不是蝙蝠俠的時候同樣擅長這些。或許這是他們的天賦也說不定。說起工作的事，布魯斯原本想說他接下來會有更多時間，但想了想還是算了。還有曾經主動了解過業務，並且做出了一係列相當專業管理的達米安也十分自然地沉默下來，作為繼承人，他也不是非要自己管理產業的。雖然情勢不妙，但沒有被托馬斯明確拒絕已經出乎意料了，於是提姆暫且放過了這個話題。比起工作，他還有更關心的：“托馬斯，最近帕特裏克好像不太好。”種種原因下，提姆一直主動關注著帕特裏克。和布魯斯的談話後，提姆以為帕特裏克打開心結會好過些，但是並沒有，他開始拚命工作，努力巡邏，好像打算就這樣在哥譚闖出一條光明的路。包括帕特裏克在內，所有人都知道這樣是行不通的，但他還是這樣堅持著。在聽到帕特裏克名字的那一刻，托馬斯收起了所有放鬆的樣子。不需要提醒，托馬斯沒有忘記過帕特裏克——沒有忘記過被他殘忍對待的帕特裏克。他因為個人目的擅自把帕特裏克從地下拉出來，又幹脆利落地拋棄了他。兩年前，沉睡前，他並不認為他有多殘忍，但被帕特裏克喚醒那天，被禁錮在身體內聽著帕特裏克訴說的想念時，他才意識到他冷落了兩年的是什麽——一個單純的孩子本能的向往和愛。並不是任何人的向往托馬斯都會回應的，但帕特裏克是特殊的那個。-哥譚警局裏，帕特裏克正在整理案件報告。他已經連續十幾個小時不眠不休，隻為了解決一起科研成果的盜竊案，哥譚大學實驗室的幾個研究員牽扯其中，案件已經大致解決，接下來隻要補充一些證言和筆錄就可以。“聯係過幾個當事人了嗎？”帕特裏克合上資料。“已經聯係過了，補充筆錄的時間約定在明天下午。”明天下午……連續工作了十幾個小時，帕特裏克的思考都開始變得緩慢，他大腦放空，轉頭看向窗外陰沉的天空，狂風卷過樹梢，帶起幾片樹葉又旋轉著遠去。不管看幾次，帕特裏克都沒辦法喜歡這種冷清的場麵。他收回視線，打算再去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你已經很久沒休息了，”戈登找到了正準備去檔案室的帕特裏克，“帕特裏克，最近你負責的案件已經收尾，回去休息吧，報告等休假回來再交。”“……”帕特裏克原本想說不必，但戈登局長一副不容反抗的表情：“我知道了。”他可以重操舊業，晚上像蝙蝠俠那樣在哥譚巡邏，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人。當然，不會再打著感謝的名義勒索任何人就是了。-哥譚警局外，穿著不起眼的灰色外套的托馬斯戴著一頂鴨舌帽靠在牆邊。他還沒想好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對待帕特裏克，但在想清楚之前，身體已經下意識走到了這裏。距離提姆發短信告訴他的帕特裏克的下班時間還有四十分鍾，這段時間裏，他還能再繼續思考一下，托馬斯的餘光關注著gcpd大門，腦海裏不斷浮現著當初親手為他注射毀滅日病毒時帕特裏克痛苦又不知所措的眼神。正在這個時候，被迫放假的帕特裏克從警局門口走了出來。第121章 我隻是想你天氣陰沉, 風越來越大，成片的烏雲壓在城市上空，警局周圍全是行色匆匆的人。帕特裏克一個人沉默著走出警局, 單是看起來，就與周圍三三兩兩結伴的行人之間有著莫名的隔閡。看著帕特裏克明顯精神低落又習以為常的樣子，托馬斯默默歎了口氣。帕特裏克如今的模樣與他所想的並不相同, 創造出帕特裏克的時候, 他希望除了自己留下的任務之外，帕特裏克能盡可能去體會人生。沒有束縛也沒有被強加的目標, 隨心所欲去生活, 托馬斯想, 帕特裏克不一定會快樂，但一定是自由的。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麽回事。他並不自由。把下壓的帽簷掀開一些, 托馬斯從牆角走出來, 站在了帕特裏克身後不遠處。“帕特裏克。”他的聲音對於帕特裏克來說既熟悉又陌生, 兩年以來，他們真正的對話隻有寥寥幾句，說一句陌生並不過分。但帕特裏克搜集了所有托馬斯出現過的視頻，反複聽過無數遍, 他對托馬斯的聲音已經足夠敏感。因此在聽到身後有人用如此熟悉的聲音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帕特裏克竟然潛意識認為是幻聽，他一邊並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一邊急切轉身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戴著鴨舌帽的男人站在他身後, 然後在他看過去的時候抬起了頭。托馬斯。帕特裏克不會認錯。不是什麽都不記得的托馬斯，不是喪失意識的托馬斯, 是喚醒他賦予他生命的托馬斯。……怎麽可能。震驚、難以置信，以及強烈的驚喜下, 帕特裏克大腦一片空白愣在原地。恰好一陣風卷著落葉刮過，陰沉沉的天氣下，托馬斯重新壓低帽簷往前走了幾步到帕特裏克麵前。來之前他找布魯斯問過帕特裏克的情況，聽布魯斯說，帕特裏克似乎一直為了得到他的認可在努力，即使他消失的那段時間，帕特裏克依然這樣堅持。他不知道自己對帕特裏克來說意味著什麽，但大膽猜測的話——站在帕特裏克麵前，在他一片空白的表情裏，托馬斯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辛苦了。”與托馬斯的接觸喚回了帕特裏克一片空白的大腦，幻想與現實之間的薄膜第一次被打破，托馬斯這次真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頭發上的手還沒有拿開，帕特裏克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托馬斯？”“恩，”托馬斯收回手，“是我。”帶著溫和安慰的藍色眼睛輕易將帕特裏克帶回冰霜融化時的地下實驗室，帶回托馬斯異變之前掙紮著朝他看去的最後一眼。托馬斯回來了，太好了……眼看著帕特裏克迅速紅了眼眶，完全沒有什麽安慰別人經驗的托馬斯不知所措起來，他努力回想不久之前與父親和母親在一起的場景——瑪莎親吻他的額頭？托馬斯抱著他走？不，一定還有別的。擁抱、聊天、哪怕單純呆在一起……至少和父母在一起的時候，隻是這樣也足夠托馬斯感到安心，雖然他與帕特裏克不是這種關係，但他想要把這種內心被填滿的感覺帶給由他喚醒的帕特裏克。抬起手臂輕輕抱了抱帕特裏克，托馬斯不熟練地當著安慰別人的那一個。哪怕這個擁抱生疏又帶著些距離感，但從沒和任何人如此親近過的帕特裏克立刻淪陷在這個簡單的擁抱下，可能因為站在他麵前的是他崇拜憧憬的人，也可能因為擁抱原本就有這種觸及靈魂的能力。帕特裏克能感覺到托馬斯在自己耳邊呼吸，能感受到托馬斯胸膛裏心髒跳動傳來的震感，能隔著並不厚的衣服感受到托馬斯的體溫……感受托馬斯真實存在著，這件事似乎對於帕特裏克來說不管多少次都不夠。“要一起走走嗎？”在哥譚警局門前擁抱多少有些引人注意，這和托馬斯暫時需要隱藏身份的意圖衝突。鴨舌帽的帽簷碰到帕特裏克的頭發，帕特裏克後知後覺地想起托馬斯在哥譚還是失蹤狀態。慌張點了點頭，帕特裏克想要在托馬斯麵前表現得像平時一樣可靠些，但他的大腦暫時還是無法思考。雖說是一起走走，但主要還是想跟帕特裏克聊聊。可是真走在一起的時候，托馬斯卻突然發現自己認真想要和人談談的時候偏偏不知道該怎麽開口……這也很正常，除了父母外，他還沒跟誰談過心，貓頭鷹法庭顯然是不會教這個的。帕特裏克花了些時間平複心情——完全平複不下來。和托馬斯走過平時走慣了的路，和托馬斯一起看著自己習以為常的風景，帕特裏克一點點變得安心。烏雲愈發厚重，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似乎隨時都要下一場暴雨。“馬上要到我住的地方了。”一路沉默著走了很久，帕特裏克終於開口。“還是你沉睡前安排的，我一直住到了現在。”“……”托馬斯並沒有特意挑選過，他記得自己當時隻是隨意找到了警局附近空置的，不管是布局還是空間大小甚至樓層都沒有在意過，“我能去看看嗎？”當然可以！帕特裏克簡直喜形於色。他故作正經地點了點頭：“就在前麵。”-一間麵積不大的公寓，客廳、臥室、廚房、衛生間倒是一應俱全。